本来是要先去买裙子的,可大街小巷全是各种工艺品和小吃摊位,热情洋溢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小镇居民不拘小节,也没有城管约束,看着杂乱了些,但也是大城市里没有的市井烟火气,别具一格。
沈恩慈很喜欢这种氛围。
蜜月这段时间,余婕大赦天下,恩准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有这句话做底气来源,沈恩慈仅存的理智瞬间崩塌,她从头吃到尾。
什么都想吃,可肚子就那么大,于是吃两口就给陈泊宁。
陈泊宁捧场,一一吃下。
前方点着黄色小灯泡的摊位上围满了人,水泄不通,人群中频频发出喂叹和嬉笑声。
以沈恩慈的生活经验来说,这一定是好东西。
她拉着陈泊宁好不容易挤进去,定睛一看,方见木质条纹桌面上摆放着一盘盘蠕动着的活体章鱼。
斩断的章鱼足码放在铜碗里交缠蠕动,芝麻被裹在里面时不时被卷进吸盘里又吐出。
大家用手捻着扭动的章鱼足在酱油拌芥末的调料碗里滚过一遭后飞速丢进嘴里,表情精彩纷呈。
聚集的人哄笑着,热闹氛围显得这仿佛是道多了不起的美味。
见两人围观许久,老板娘热情递上一份试吃装,丝毫不小气,透明盒子里起码装着三分之一拳头的黏糊章鱼足。
条条生龙活虎,虽被斩断,但也跟吃活章鱼没区别。
工作性质使然,沈恩慈经常都处于饥饿状态,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饿着急的时候她就上网搜别人的吃播视频看。
各种各样,其中不乏猎奇美食,比如生吸虾脑髓以及酱油拌章鱼。
在视频里看过无数遍的食物被摆放在面前,触手可及,看起来有点瘆人,沈恩慈却突生尝试的心思。
有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沈恩慈下筷子前看了眼帮她拿包的陈泊宁,表情不太好,眉毛微不可闻皱起,看来对这份活体章鱼是相当抗拒的态度。
难得看到陈泊宁这样的反应,沈恩慈顿时觉得这章鱼更得吃了。
勇气挑战一样,沈恩慈夹了两个鱿鱼须小心翼翼放到嘴里。
精神高度紧张,所有的感知都被击中在口腔放大,芥末冲人味道上涌,那两根触手须进入温暖环境后更加剧烈晃动。
莫名其妙的吸附感,感觉很奇妙,像在和章鱼舌吻。
沈恩慈只和陈泊宁这样吻过,思维又开始漫无目的自由发散,沈恩慈突然觉得很好笑,吃着吃着竟然笑出声来。
陈泊宁都不想把章鱼碗捏在手里,他离桌面上的章鱼很远,见沈恩慈笑了,问她:“好吃吗?”
其实就是酱油芥末的味道,除了口感没什么特别的。
沈恩慈没吃第二口,即使知道章鱼足的活跃是神经反射,还是有点不忍心。
离开章鱼摊走了一会,陈泊宁神色才终归平淡,他拿出一粒青葡萄软糖给沈恩慈,条件有限,这糖大概是暂时充当口香糖作用的。
陈泊宁这个人不挑食,非常好养,这下可算被沈恩慈逮到了。
她没接糖,有点恶劣地靠近陈泊宁,微微张口:“你亲我一下。”
良久的沉默,陈泊宁竟然破天荒迟疑了。
沈恩慈哈哈大笑,弯腰从陈泊宁手中拿过糖利落撕糖纸吃下,她咔嚓咔嚓咬碎硬糖,青葡萄甜蜜清喜的味道瞬间迸发,沈恩慈朝陈泊宁哈了口气:“好啦,现在没有章鱼味了。”
葡萄香味仍未散去,萦绕在空中似盘旋春风。
陈泊宁低笑,捏了一下她的脸。
吃饱去逛服装店,颜色各异的特色服饰摆放在路边供人挑选,沈恩慈看得眼花缭乱,因为等下还要去参加篝火晚会,手上不方便拿东西,所以沈恩慈就打算买一件。
只买一件的话就得好好选了,沈恩慈觉得每件都好看,又怕在下一家遇到更好看的,万般纠结。
试到第六家的时候,门口正好摆放着一条孔雀蓝的吊带长裙,旁边有件蓝色橙花短袖衬衫,看起来像情侣装。
沈恩慈叫陈泊宁陪她一起试,小店只有一间更衣室,不过两人是情侣,一起试也无所谓,陈泊宁将沈恩慈乌黑柔软的头发捏到一起,轻轻替她拉上裙子拉链,看她换好自己才脱衣服换衬衫。
陈泊宁里面穿着件无袖白衫,才刚脱下沈恩慈的手就攀附到他腰间,艳羡地来回摸,嘴很甜地夸他身材好好。
宽肩窄腰,胸还大。
堪比男模身材。
语气听起来竟然很是心满意足。
沈恩慈闭着眼,手还在乱摸,说:“一想到我老公长得帅身材好,还巨有钱。”
“我就觉得好幸福。”
陈泊宁掰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套衬衫,不疾不徐道:“一想到我的漂亮老婆是个傻子,我就很安心。”
好有心机的一句话!!!
说骂人吧,也不是,沈恩慈竟然听得有点小爽。
有哪个女孩儿会因为被说漂亮生气?
她忍不住笑意睁眼,想揶揄几句,还没开口却呆愣在原地。
眼前的陈泊宁穿着亮色橙花衬衫,气质仍然是冷淡漠然的,但又与平时不同,往日陈泊宁总是白黑灰三色,看起来古板守礼,总给人无法接近的淡淡疏离感。
此刻他松开领口漏出白皙锁骨,慵懒随性,隐约有几分少年气。
平易近人的贵气。
大家都觉得陈羡是没长大的孩子,觉得他做什么都天真赤诚,万事惹人怜爱情有可原。
可陈泊宁不过比他大几岁,就被要求行事稳妥万事不能逾矩。
如果不是家庭突生变故,苏陈两家联姻,陈泊宁理应像陆昭昭那样被众星捧月般长大,而不是在遭遇磨难后被过早给予厚望,所有人和事都催促着他快快长大。
赶快长大,操舵整个集团然后承担起上万人的生计,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活得像背负一座大山,片刻不得停歇。
回到陈家后,陈泊宁的人生像被直尺规划好的路线,克制守礼,按部就班遵循所有的既定程序。
沈恩慈是唯一变故。
鼻子莫名一酸,沈恩慈问他:“陈泊宁,这么多年,你累不累啊?”
陈泊宁俯身吻她:“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们相拥,彼此期盼过一千次一万次的愿望就这样实现。
陈泊宁给她带好肩带上的橘色单瓣花,一起从更衣室出去时老板捂脸发出惊叹。
她口中喃喃些沈恩慈听不懂的方言俚语,但从陈泊宁表情上也能猜出老板娘大概讲的是什么,再回神,陈泊宁已经在结账了。
他显然非常享受老板娘的这套溢美之词。
他们出来时带的钱不多,下午一路吃吃喝喝也花了不少出去,现在更是为了买这两件衣服几乎用掉手中剩下的所有的钱。
沈恩慈笑他:“陈总,咱明天还过不过了呀?”
陈泊宁充耳不闻,拉着沈恩慈到全身镜前反复欣赏,看够了告诉沈恩慈:“老板娘说我们很般配。”
太可爱了。
沈恩慈低低笑着,红着脸开口:“你耳根子太软了,以后这个家可不能你来当。”
陈泊宁敛目,唇角小弧度上扬,统统答应。
剩下的钱两人买了一顶大帽檐草帽和一个兔子耳朵墨镜。
草帽是沈恩慈的,兔子墨镜陈泊宁的。
至于为什么大晚上买墨镜,沈恩慈挑的时候想着,主要给陈泊宁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她想拍照发到微博,不知道陈泊宁会不会收拾她。
可陈泊宁才舍不得欺负她呢,想到这里顿时非常有底气。
沈恩慈像个被宠到近乎顽劣的孩童,甚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到篝火晚会场地,沙滩广场中央早早架起篝火,由干枯树根架起的高架,燃烧的火苗迅猛明亮,绚烂的火星子散落在天际的黑色幕布,愈演愈烈。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像剥落的栗子壳相互碰撞,空气中弥漫香甜稳妥的气息,让人瞬间沉浸欢乐氛围。
围在篝火边的人跳舞唱歌弹吉他,还有坐在小圆桌子上喝酒喝饮料聊天的,早上他们问过房东太太篝火晚会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
房东太太说没有约束,玩好就行。
但到底语言不通,沈恩慈便和陈泊宁黏在一起,端着两杯果酒坐在沙滩上看远处少年少女们丁零当啷地跳舞。
果酒喝完了,胃烧得很,沈恩慈看见不远处有买椰子的,用木牌写了价格,无需交流,一手付钱一手交椰即可。
沈恩慈小跑过去抱回两个椰子,结果正好看见有个扎马尾辫的少女略带羞涩对陈泊宁讲话。
目地很明确的搭讪,陈泊宁大概听明白她的意思后,淡声说了两句方言,女孩有点失望地点头,飞快跑回了朋友堆里。
才几分钟没看着,就这么会沾花惹草,沈恩慈什么也没说,很倔强地抱着两个椰子喝,也不说分陈泊宁一个。
陈泊宁眼底波光粼粼,纵容她的小脾气,略带笑意敛起她耳边垂发,可沈恩慈哼了一生,抱着两个椰子离他远了一点。
刚放下板凳,突然有个健气少年鼓足勇气上来与她搭话,即使在微弱火光映衬下,也能见他脸颊红晕,他手里拿着一朵娇艳欲滴,对沈恩慈讲话。
可惜沈恩慈确实是一句也没听懂。
她说了句sorry,然后转头对陈泊宁道:“你帮我翻译一下。”
陈泊宁晦暗神情瞬间转明,他似笑非笑:“我也不是很了解这边的语言,听不太懂。”
骗子。
见他吃醋,沈恩慈心情大好,没戳穿他:“那你教我说一句谢谢。”
橘黄光晕中,陈泊宁抬眼轻笑,很快吐出几个单词,低沉嗓音十分有哄骗意味。
沈恩慈照着说了,男孩很快看了眼陈泊宁,赤红着脸仓皇离场,连手里的花都忘记送出去。
那句话当然不是谢谢的意思,这几天在小镇,沈恩慈听陈泊宁对很多商贩说过谢谢。
而且就算她没听过,也不会笨到觉得谢谢两个字能说这么长一段话。
她自顾自和陈泊宁和好,凑过去分他一个椰子,咬着吸管问他:“你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泊宁笑,故意逗她:“不告诉你。”
“我根本都不想听呢。”
沈恩慈偏过头去。
惬意躺了两个小时,正对着篝火的圆舞台上主持人陆续念号码,念到的人要上台给大家表演节目然后拿礼物。
这就是房东太太说过的特殊项目,怪不得进场前有人给他们发号码牌。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抽到,都没精心排练过节目,不过被抽上台就算讲个笑话唱两首走调的歌,台下观众也会欢呼雀跃地捧场。
抽盲盒一样,总能碰上惊喜。
听不懂内容也很容易被祥和欢快的情绪打动。
沈恩慈站在台下和大家一起大笑鼓掌,直到主持人念完零点前的最后一组号码,陈泊宁转过头来看她:“好像念到我们了,要上去吗?”
其实不上去也行,奈何现场氛围太热烈,太好玩了,沈恩慈摇晃他的胳膊撒娇:“你上去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自从她重新开始拍电影,不管路演还是颁奖典礼,陈泊宁总是作为她最虔诚的粉丝观众,仰望她托举她。
沈恩慈也想当一次陈泊宁的观众。
可陈泊宁会答应她这个有点无理的要求吗?
不会这么溺爱吧。
会的,陈泊宁会溺爱她。
在期待中,陈泊宁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然后在舞台边挑了把吉他上台。
陈泊宁是会弹吉他的,应该还是在读书那阵儿学的。
有些生疏,骨节分明的手拨动琴弦,陈泊宁试着找了下手感,小臂肌肉随动作牵扯,流畅利落。
低沉清润的声音慢慢响起,竟比晚暮的风更醉人。
“我猜你一定会想念我,也怕我失落在茫茫人海。”
“没关系只要你肯回头望,会发现我一直都在。”
……
她给陈泊宁唱过这首歌。
不过这次她成了听歌的人,歌词旋律从陈泊宁口中传递,爱意迎面直上。
沈恩慈听得入神。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喧嚣与欢呼声,可人潮神色中,他们遥遥相望,眼中只有彼此。
陈泊宁放下吉他致谢下台,时间正好快要走到零点,浓黑天际似幕布,璀璨烟火升腾绽放,在爱人眼中映出湿润明亮的银河。
沈恩慈逆着人群朝陈泊宁跑去,扑进他怀里:“陈泊宁,我们又在一起度过一个新年。”
烟花照得天边灿如白昼,陈泊宁低头吻她。
是了,他们还有无数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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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沈恩慈先进浴室洗澡,陈泊宁想跟着一起进去,被拒绝了。
好在陈泊宁没纠结,被拒绝后就坐在椅子上回复一些新年祝福,安静等沈恩慈洗完。
沈恩慈今天涂了磨砂膏,在浴室磨蹭半个多小时还没出来,久到陈泊宁怕她晕倒去敲浴室门。
彼时沈恩慈正在镜子前欣赏刚刚冲完磨砂膏又白又滑的皮肤,有点自恋,她低头闻了下自己,果然香香软软的。
被敲门声吓一跳,沈恩慈裹好浴巾出去,催促陈泊宁去洗。
末了,她补充:“你洗久一点。”
这句话就很欲盖弥彰,陈泊宁了然于心笑了下,很贴心问她:“二十分钟够吗?”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很长的时间了,沈恩慈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他们男的,头发那么短,冲澡比洗狗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