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系统:就这?这也不值四折啊,亏了!
赵时悦却十分愉悦,三两下蹦出房间,朗笑道:“妮妮,寄奴,走!咱们去隔壁请张叔他们过来,下午一起煮火锅吃!”
赵妮妮带着赵寄奴在堂屋吃点心,闻言笑问道:“要煮锅子吃吗?”
冀州和幽州的富裕人家,冬日都爱吃锅子,其实就是一砂锅的炖菜,煮入味儿后,放在小炭炉上温着,吃着不容易冷。
赵时悦之前就买了两个这样的小炭炉,拿来煮火锅正合适。
两个都烧上,一个炉子上是香菇笋干炖芦花鸡清汤,另一个炉子上则是正宗的川渝麻辣红汤。
张宏宾动作麻利又流畅,鹿肉、羊肉都片了不少,果然又薄又均匀,用筷子夹着,在红汤里咕嘟咕嘟涮几下,又嫩又鲜!
红汤又辣又过瘾,赵妮妮姐弟和张家人刚开始还有些不能适应,尝试过后,即便辣得嘴唇通红,却一边不停喝水,一边又不舍得停下。
张宏宾从未尝过如此滋味,好奇心作祟,问赵时悦这底料如何得来。
赵时悦按照早就编好的答案回他。
赵妮妮闻言有些疑惑,她不确定曹阿姐拿来的东西里,是不是真的有这辣滋滋的酱料?
赵寄奴同样疑惑,他记得这辣滋滋的东西,好像是阿姐拿什么换的呀。
赵时悦却不管这些,反正合理的逻辑的她已经给了,你们爱信不信。
*
裴滉说是冬至不宜动,却也不是真就不动。
曹善拂抛开烦心事,只关注眼前道:“之前只想着让鲁家父子将盘炕之法传授出去,如今听了时悦妹妹的打算之后,才觉得若只是简单传授,怕是还不够。”
裴滉更会谋划,随即建议道:“赵小丫头出银子,你们就出人出力呗,赶在寒冬之前,尽量让更多有需要之人,都能睡上火炕。再有就是,武襄县不算小,穷困人家太多?孤寡老幼算,麒麟军战亡将士之家属,更要算!”
这取暖神器,若是好好利用,既能惠及百姓,又能收买民心。
赵时悦这来历不明的小丫头,莫不是老天爷不忍黎民遭难,专门送来的福星?
第四十四章
大寒第三日, 天空放晴,积雪盖帽,原野山林之间, 俱都是白茫茫一片。
这也是叶珍娘嫁到靠山屯的第二日, 只穿着单衣草鞋就被婆婆打骂出门,走在寒冷刺骨的雪地里, 脑海心间,同样也是白茫茫一片。
“亏你还是个男人,房顶都被压了塌大半间, 你还睡得着呢?!”
啪!
“你个臭娘们,又他娘的找揍是不是, 你睡不着,那你还不快去找茅草来修补,是想冻死老子不成!”
打骂声落下, 身形干瘦的妇人,不情不愿地被人从茅屋里推攘出来。
她左边脸颊上还带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瞧见路边的叶四娘时,却又毫无异色, 只笑着寒暄道:“哟, 这不是宝来家的新媳妇儿嘛,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往外边跑呢?”
叶珍娘并不认识她,只勉强扯起一丝笑意, 客气道:“见过婶子, 我家房顶被大雪压塌了一角, 婆婆让我出来找些茅草,好拿回去修补屋顶。”
妇人撇了撇嘴, 目光怜悯地将叶珍娘从头打量到脚,颇为同情道:“这才刚进门不到两日呢,你婆婆倒是会使唤人,自己儿子人高马大的不支使,逮着一个体弱的使劲儿欺负,真是可怜见的,你说你爹娘要是还在,这婚事哪轮得到你伯父作主,就为了多得十两银子的彩礼钱,竟把这么标志的姑娘往咱们山屯子里嫁,这不是糟践人么!”
叶珍娘幼时生活美满,八九岁时父母意外离世,自此便落入苦海。
寄人篱下时,打骂欺凌她都忍了,可如今被嫁到这穷困又偏远的大山里,丈夫懒惰,婆婆刻薄,叶珍娘只觉后半生仿佛已彻底无望!
妇人看似是在打抱不平,却也狠狠戳了别人伤疤,叶珍娘痛楚难忍,眼里不自觉溢满了泪水。
妇人见此,眼底闪过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仿佛只有别人也活得痛苦,才能衬得她自己活得如意。
妇人拉着叶珍娘手,宽慰道:“没事,这日子啊,忍忍也就过去了,不是要去找茅草吗,婶娘知道哪里有,我带你去。”
叶珍娘跟着妇人往西边后山走,沿途茅屋愈发地零散破落,却不想转过一丛竹林时,竟瞧见一座还是半新的青砖小院,屋顶铺着黑瓦,整齐似鱼鳞。
叶珍娘怔怔出神,有些惊讶道:“没想到咱们屯子里,竟然还藏着这般富裕的人家呢。”
妇人闻言却只是摇头,急急反驳道:“也就是表面看着风光,还不是一家子苦命的。”
仿佛是为证明这一家子如何苦命,妇人如数家珍道:“房子修得再齐整又如何,人丁不齐,就只剩下卫春草带着两个孙子相依为命,也是可怜得很。”
说起卫春草,那可是靠山屯里土生土长的姑娘,身世跟叶珍娘有几分像,也是八九岁的时候就死了亲娘,没过两年,亲爹又娶了继室。
有了后娘,亲爹慢慢也变成了后爹。
不过卫春草却是个泼辣性子,为了护着比她小三岁的弟弟,骂人打架,拿刀子拼命,什么她都干得出来!
妇人十分不赞同道:“后娘再是不对,那也是长辈,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只图一时痛快,硬生生把自己的名声都给闹没了,你就说这事儿值不值当吧?”
叶珍娘没接话,只心想:那卫春娘必然是觉得值当的,可惜自己怎们就没这样的胆子呢,当初伯父逼她嫁到山里时,她也应该拿刀子拼命的。
却说卫春草就这般一直护着弟弟卫秋实长大,直到卫秋实也已经娶妻成家了,她自己却被拖耗成了老姑娘。
许是年纪大了,卫春草的性子倒也变得温和一些,他爹见此,便给她寻了一门亲事。
妇人含酸带妒道:“那人是屯子外草坝村的一名鳏夫,年纪其实不算大,刚满三十而已,名下只有一个女儿,家境更是殷实,有十几亩好地呢!配卫春草一个老姑娘,有什么配不上的,偏偏她还死活不同意,厚着脸皮跟那姓石的猎户滚在了一起!”
姓石的猎户,全名叫作石勇,爹妈同样死得早,家里一穷二白,名下无半分土地,全靠打猎为生,只在山脚下打搭了一个茅草窝棚,便算是栖身之地了。
妇人胡乱猜测道:“卫春草跟石勇是青梅竹马,两人怕是早就有情谊,可这情谊能当饭吃不成?倔头倔脑不听劝,后面跟着姓石的吃苦受穷也是活该,结果那姓石有一回进山,倒霉碰上了暴雨天气,活生生叫那垮塌的山石给埋了!”
之后结局不用猜,卫春草没了丈夫,也不肯再嫁,一个人拉扯着独子石湛山长大。
叶珍娘就算再迟钝,此时也知这妇人背后说人长短,怕也不是什么好心肠之人。
可惜却走不脱,那妇人又拉着她,继续大吐唾沫道:“要我说咱们村子里最是纵容儿子的,非卫春草莫属,好好的一个山里孩子,硬是给纵容得不知天高地厚,还建功立业呢?!刚入麒麟军的头三年,倒是挣了一些钱财,盖了这么一座青砖瓦房,还娶了屯子外的姑娘当媳妇儿,隔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跟骑着高头大马的军爷称兄道弟,风光得很,结果第四年一场大仗,人就这么没了,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你说可不可怜?”
从屯子外嫁进来的媳妇守不住节,丈夫死了才半年,就丢下孩子重新嫁人了。
妇人好似急需赞同一般,一个劲儿地逼问叶珍娘道:“幼时丧母,青年丧夫,中年又丧子,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得拉扯着两个不到七岁的孙子长大,你说这卫春草可不可怜。”
叶珍娘不想答她,只勉强道:“婶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去寻茅草吧。”
那妇人闻言却有些不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响动打断。
叶珍娘扭头望去,正好瞧见一名穿着厚实布袄的妇人,抱着一捆桑条从竹林里钻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崭新厚袄的小娃娃,小娃娃手里也同样抱着小捆桑条。
其中一名小娃娃瞧了叶珍娘二人一眼后,好奇问道:“祖母,她说谁可怜呢?”
卫春草戏谑地撇了那碎嘴妇人身上的破旧单衣一眼,又瞧了瞧她脸颊上还未消去的巴掌印,刚想要讽刺几句,却同样被打断了。
只见她亲弟弟卫秋实跟个陀螺似的,沿着雪地滚了过来,一把年纪都当人祖父了,还又当上了靠山屯村长,却还是不稳重。
卫秋实却顾不得形象,手舞足蹈道:“阿姐,武大人亲自带着人来给你盘火炕呢,青砖都拉到村外头了,你快收拾收拾,看那火炕要盘在哪里?”
卫春草纳闷道:“火炕?那是啥?炕烧饼用的?盘在灶房里成不?”
卫秋实同样不解道:“我也不知道啊,带个火字,应该是要盘在灶房里吧。”
卫秋实说完,便挥手招呼身后的儿子道:“你们几个,快去帮着你们姑母将灶房收拾出来。”
看热闹的村民,拉着青砖的兵士,一拨接一波地进了卫春草家里。
没人多看叶珍娘和那碎嘴妇人一眼。
武四海等人拉着青砖到卫春草家时,看见收拾得空荡荡的灶房,很是无语。
还是跟着一起来的鲁公尺,费力解释了半天,众人才终于明白,那火炕原来是睡人。
“人睡上面,底下还烧着火,这还不得把人给烤熟了啊?!”
“就是,听着不像是睡人的,倒像是害人的。”
众人小声嘀咕,却又不算小声,鲁公尺听入耳后,还想要再详细解释。
卫春草却十分信任道:“意思是这火炕是盘在卧室里的?那行,武大人,鲁师傅,你们再稍等一会儿,我立马将我睡的那间卧室给腾出来。”
卫春草说完,动作麻利地进了屋,卫秋实和妻子带着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乌溜溜一大帮人,也跟着进去帮忙了。
碎嘴妇人立在人群里,见此又摇头道:“这卫春草呀,一辈子都是这样,做事不多想想,还听不进旁人意见,别到最后连累得两个孙子,也被那什么火炕给害了,真是可怜。”
叶珍娘再听见这句“可怜”时,只面无表情地离那妇人更远了一些。
火炕盘好,晾了两日后,武四海和鲁公尺又亲自上门,烧过没问题之后,还帮着卫春草祖母三人,砍了足够一冬的柴火。
卫春草家那热乎乎的火炕,便如第一颗落入雪地里的火炭一般,瞬间激起了一阵青烟。
得知县衙会传授火炕之法,却只免费给孤寡人家以及阵亡将士之家属免费盘炕之后,那碎嘴妇人再说卫春草可怜时,却再没有人愿意当听众,更是引来不少奚落之声。
屋外又开始飘起雪花,卫春草坐在炕上缝着新衣,两个孙儿正吃着武四海他们带来的糕饼。
卫春草活到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觉得这冬日竟也能如此暖和。
她这辈子想要什么,就自己拼命去争取。
她竭尽全力护着弟弟,心甘情愿嫁给石勇。
弟弟长大后也竭尽全力护着她,石勇更是对她体贴入微。
卫春草付出的真心与坚守,从未被辜负,她何来可怜?
儿子不愿困死于大山,执意要入麒麟军,即便人生短暂,却也曾意气风发过。
如今又有袍泽兄弟,时时照拂着他的母亲和孩子,他付出的热血与赤诚,同样从未被辜负,又何来可怜?
第四十五章
同是大寒第三日, 大湾村除了赵时悦、裴滉、张宏宾他们三家之外,又有第四处人家,也烧起了火炕。
虽不是头一回见, 但整个村子里的人, 却依旧热情不减,排着队地去魏娘子家看稀罕。
就连闲得无聊的赵时悦, 也跟着去凑了一回热闹。
魏娘子今年只有二十八岁,丈夫战亡已有五年,带着一儿一女独自生活, 并未再嫁。
靠耕种丈夫留下的十亩免税军功田,还有军营补贴的抚恤银子, 魏娘子母子三人,不说过得有多富足,平日里却也是衣食不缺的。
魏娘子勤劳坚韧, 只是性子却过于沉静,又怕自己这寡妇身份,会引来不必要的是非,因此这日子便过得有些清冷。
如今门庭若市, 嘈杂吵闹, 可魏娘子却笑得十分开怀,积极热情地对着桂花婶子、郑何氏等人,一个劲儿地称赞着火炕的好处。
桂花婶子见此,忍不住玩笑道:“若没有火炕这引子, 我还一直以为你本就是个只喜欢清静的人, 如今可算是暴露本性了。”
魏娘子笑容定住, 带着几分不好意,含含糊糊解释道:“叫婶子见笑了, 我原就是个嘴笨之人,如今又没了男人,怕惹来是非……”
桂花婶子心肠柔软,却又性子强硬,见不得她这副顾忌这顾忌那的老实样,叉腰放话道:“怕什么怕?谁要是不长眼,敢到你面前来惹是非,你只管上婶子家门,婶子帮你打折他的腿!”
赵时悦听着这话实在耳熟。
郑何氏也在一旁帮腔道:“咱们大湾村是什么地方,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这里惹是生非。”
其她妇人也纷纷笑闹道:“就是,人就要自己活得自在,管别人怎么说。”
“这炕可真暖和,我还想要多坐一会儿,魏嫂子,你可别撵我。”
“这火炕实在太叫人羡慕了,我们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