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善执也向前几步,含笑答都:“阿姐大概要入冬过后才能回来,蒋川回来了,先去的军营,裴先生和裴安泰怕是要在尚砀过年了。”
赵时悦也不意外,只有些遗憾道:“真可惜啊,他们没回来,今日就吃不上卤味儿了。”
为了今天这筐好肉,赵时悦专门兑换了两大包卤料呢,花了八十多积分!
也许是因为曹阿姐在尚砀兴建水车的缘故,赵时悦的积分又开始几十近百地往上涨了,偶尔犒劳犒劳一下嘴巴,她也不心疼。
柯婶子将竹筐里的猪肉捡出来,先是半个猪头、四根猪蹄、猪肚、猪肠、猪尾巴……
柯婶子半是嫌弃道:“大姑娘天没亮就去守着,我还以为你能抢到多少好肉回来呢,怎么全是这些边边角角,还有内脏呢?”
这个世界多的是人吃不饱饭,内脏也是肉,就没有扔了的,但比起五花后腿之类的,也确实遭人嫌弃。
可赵时悦不嫌弃啊,现代人不缺油水,好肉吃多了,还就喜欢啃一些边边角角,要不然那鸡爪子、鸡中翅能卖得比鸡腿还贵?
赵时悦从竹筐底下翻出来一条里脊、半扇肋排、两条十分漂亮的猪五花,笑道:“这不是有好肉吗,哪里就全是边边角角了,再说做好了,边边角角也好吃呢。”
桂花婶子家提前杀猪,去买的人很多,都想尝尝这劁过的猪是什么味道。
赵时悦也不好一个人就买完了半头去,好在猪蹄、猪头什么的,也没几个人跟她抢。
中午的菜肴,赵时悦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掰着指头点菜道:“柯婶子,正好曹哥哥回来了,我们今日办个接风宴吧!我想了想,就用甜菜糖做个糖醋里脊,炖个莲藕排骨汤,再把其他的边边角角都卤了……”
赵时悦拉着柯婶子一起忙活,还不忘指使人道:“曹哥哥,你和大管家去烧个火堆,待会把猪头和猪蹄再烧烧,上面还有毛呢。”
曹善执很是无语,轻笑道:“不是为我接风吗?怎么还要我自己动手?”
赵时悦假装听不见。
青竹去墙角抱了一捆树枝,憋笑道:“爷,您看着火堆要烧在哪儿?您会烧猪头和猪蹄儿吗?”
曹善执:“……”
*
浮云蔽日,雀鸟驻足,就连时间也好似停停顿顿。
为了卤肉更能入味,赵时悦许诺的接风宴,直到午时已过,日头开始往西去的时候,才终于吃上。
曹善执与赵家姐弟同坐一桌,颇为怨念道:“这是一顿算作两顿,午饭、晚饭合一起了?时悦妹妹,你是真心要为我接风,还是故意饿我来着?”
赵时悦给他夹了个大猪蹄,抱歉道:“怎们会呢,我不也一样饿着么。”
赵寄奴自己给自己夹了一片卤猪耳,嘟囔道:“我,也饿,很饿!恩,耳朵,好好吃!”
赵妮妮吃了一块猪头肉,惊叹道:“没想到猪头、猪蹄还能做出这般味道,这要是像张叔他们那样拿去县城卖,还不得卖疯了啊。”
另一桌上,柯婶子看法不同道:“大姑娘给我的卤料包里,大多数香料我都不认识,但有几样却是知道的,那可是世家大族才用得起的金贵东西,一般都是拿来配熏香的,比黄金还珍惜呢!真要用这些东西卤料了猪头、猪蹄去卖,到时候二两肉,至少得卖千文钱,估计才有可能回本,普通百姓哪里吃得起,还真不一定比得过张家的包子和豆腐好卖呢。”
赵妮妮嘴上可惜,眼睛却笑眯眯:“那就不卖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只能咱们自己吃了,嘻嘻。”
柯婶子笑了起来,又赞叹道:“卤肉好吃,全归功于大姑娘那两包卤料,这莲藕排骨也很不错,大家尝尝,可吃出区别来了?”
青竹比了比大拇指,玩笑道:“排骨只这般清炖,竟然一点儿也不腥膻,柯婶子的手艺似乎更好了,我们尝出来了,您其实不用特意点出来的。”
柯婶子白眼了他一眼:“大管家这是在故意埋汰我呢?”
青竹服软求饶道:“没没,我错了,我错了,是这猪排骨本身就好。”
柯婶子不跟他计较,又高兴道:“没想到这劁过的猪肉,吃着果然不同,几乎没有腥膻味儿不说,还更加地肥美细嫩,劁得好,以后养猪都该劁了才好!”
一名护卫闻着满桌的钻鼻香味,心里十分纠结,小声嘀咕道:“听说吃了瘟鸡肉,人也要得鸡瘟,这要是吃了劁过的猪肉,人会不也……”
“……”
这话一出,除了赵寄奴之外,原本大快朵颐的男人们,竟全都停下筷子,露出几分迟疑和惊慌。
赵时悦没想到吃个猪肉还能吃出这般联想,见曹善执也赶忙放下手里的猪蹄,眼里竟还藏着几分迟疑和惊慌。
赵时悦很是无语,却又觉得非常可乐!
小娘子笑得意味深长,目光还若有似乎朝自己下身看去。
曹善执瞬间红了脸,轻咳一声,说服别人,也是说服自己道:“胡说八道什么!人身上长得好好的零件,还能因为吃了几口肉,就不翼而飞了?”
“噗嗤……!咯咯……”
赵时悦实在忍不住了,低头将脸埋在胳膊底下,笑得跟鸡打鸣儿一样。
曹善拂尴尬不已,连忙起身,跟逃跑似的,岔开话题道:“接风宴怎么能少了酒,我去将之前带来的两坛梅雪酿拿过来。”
那梅雪酿是裴滉从薛巍哪里顺来的,曹善拂又从裴滉哪里顺走了。
第六十六章
梅雪酿喝着没有白酒的刺鼻味儿, 颜色也不是透明的。
酒液倒在白陶碗里,带着浅浅的淡粉色,闻着有梅花的香, 喝着有冰雪的凉, 绵长醇厚,又带着丝丝甜味儿。
赵时悦把它当成了饮料, 在曹善执来不及拦她之前,一下子就“咕嘟咕嘟”干掉了大半碗。
醉酒之人大多都十分闹腾。
赵时悦眼生迷离,不知今夕何夕, 好似有无限精力,却没有胡乱撒疯, 只是人变得特别唠叨,谁也不认,就逮着曹善执说个不停。
赵时悦绕着饭桌转了半圈, 迷迷瞪瞪地立在曹善执身边,神秘道:“曹哥哥,我跟你说哦,咱们第一回 见面的时候, 我就知道, 你不是普通人……”
曹善执起身,要扶她坐下。
赵时悦不肯,一只手搭着曹善执的肩膀,一只手捏了捏他的面皮, 煞有其事道:“……普通人、普通人就不可能长得这么好看!”
“噗嗤!”
“咳咳咳!”
另一桌的青竹、柯婶子、以及几名护卫都忍不住喷笑出声, 却又赶紧忍住。
就连赵妮妮和赵寄奴两个, 也是傻傻地看着自家阿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曹善执耳根都红了, 嗓音沙哑道:“时悦妹妹,你喝多了,快坐下休息吧。”
赵时悦这回倒是听话了,一屁股坐下,跟曹善执挤在一根条凳上,又道:“曹哥哥,我跟你说哦……”
曹善执:“……”
你还要跟我说什么呢?咱们能留着下回悄悄说么?
可惜,必然是不能的。
赵时悦凑近一些,有些嫌弃道:“曹哥哥,我跟你说,裴先生他学问根本就不行,咱们都被骗了!”
曹善执:你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赵时悦摆事实,讲证据道:“你看啊,裴先生教了寄奴小半年,结果就只教会百来个字,竹篮子捞鱼都比这捞的多,可见是老师的问题。”
曹善执:有没有可能是学生的问题呢?
赵时悦笑得十分自傲,睥睨道:“你看我才教了寄奴一个月左右,他都会被好几首诗,还会算十以内的算数了!”
赵时悦怕曹善执不信,朝着弟弟抬了抬下巴,赶鸭子上架道:“寄奴,快,背几首诗给你曹哥哥听听。”
赵寄奴一脸为难,他不想表演。
赵时悦催促道:“快啊,咱们寄奴这么聪明,这又不是丢脸的事儿。”
青竹等人也纷纷起哄道:“小少爷背来听听嘛,也叫我们这些粗人涨涨见识。”
“对对,到底是啥诗啊?”
赵寄奴气鼓鼓地瞪了他们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大人就是想看热闹。
赵寄奴小小的人儿,大大地叹气,不情不愿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赵寄奴背完。
赵时悦转过头,一脸求表扬似的看着曹善执。
曹善执愣神片刻,赶忙拍手,夸赞道:“寄奴背得好,时悦妹妹教得更好!”
有曹善执领头,青竹等人也齐齐鼓掌!
赵寄奴有些得意,又觉得十分难为情,一会开心,一会羞恼,小小年纪,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复杂的心情。
赵时悦抬起手,又往下压了压,矜持道:“淡定,淡定,这才哪到哪儿啊,寄奴,再给曹哥哥他们算两道数学题。”
赵寄奴苦着脸,阿姐,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再表演了。
赵时悦却自顾自出题道:“咱们卤了四个猪蹄,你曹哥哥吃了一个,大管家吃了两个,还剩多少个?”
大管家有话想说:我只吃了一个,另一个是你自己啃的。
赵寄奴十分无奈,怏怏不乐道:“还剩一个。”
赵时悦欣慰鼓掌:“寄奴真棒,都会做应用题了!”
曹善执紧紧抿着唇,死死憋住笑,抽搐着唇角,跟着一起鼓掌。
赵妮妮早就忍不住了,已经趴在饭桌上,“嘿嘿哈哈”笑得肚子疼。
赵时悦还想再出道应用题,就算算院里有几颗树好了,可却突然听到什么声响从后院传来,不太确定道:“我好像听见我家毛驴在叫唤,叫得跟挨揍了一样。”
赵时悦摇摇晃晃起身,又险些站不稳摔倒。
曹善执赶忙扶住,柔声哄道:“驴叫两声而已,咱们不管它啊,都醉成这样了,就别操心了。”
赵时悦挣扎着要去后院,带着几分醉酒之人的固执道:“不行,我得去看看,那可是咱家唯一的大牲口呢。”
曹善执见她脚步虚浮,张开怀抱,想扶又不敢扶,想拦又拦不住,就跟护着瞒珊学步的婴儿似的,一起去了后院。
赵妮妮和赵寄奴想要起身跟着,却被青竹出言拦住:“就让少将军陪着大姑娘去折腾吧,咱们赶紧吃饭,不然这一顿午饭就快要吃到天黑去了。”
青竹说完,还将曹善执开封后没喝完的半坛子梅雪酿给顺了过来。
另外几名护卫闻着味儿凑了上前,纷纷馋酒道:“这就是梅雪酿啊,闻着也不烈啊,大姑娘咋就醉成那样了?”
“大管家,见者有份,你就别藏了。”
“就是,大管家,可别逼咱们动手抢啊。”
后院马棚外,赵时悦才一走近,就看见自家毛正驴鬼鬼祟祟地往银霜面前凑,伸长了脖子,只为了捞一口豆料吃,却被银霜一蹄子给踢开,踹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赵时悦本就醉酒脸红,此时更红了,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不就是一口豆料嘛!再说了,银霜是客,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么?!”
赵时悦一边骂驴,一边动作不甚利索地给毛驴食的槽里添了半瓢豆料,然后又给银霜的食槽里添了满满两瓢。
赵时悦碎碎叨叨:“银霜得多吃点儿,银霜可是上过战场的英雄马,多吃点儿,它有资格享受最多最好的。”
赵时悦说着,伸手想去摸一摸银霜的马脸,却被它警惕地偏头躲开了。
赵时悦扭头,抓着曹善执的胳膊,委屈道:“曹哥哥,它吃了我给的豆料,都不要我摸。”
玉肌芙蓉面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几分馨香,许是梅雪的滋味,醉得人面热心乱。
曹善执赶忙将银霜拽了过来,安抚道:“是它不识好歹,我帮你教训它了,想摸就摸吧。”
赵时悦高兴了,原本只想摸摸马脸,这会儿竟得寸进尺,又是捏耳朵,又是揉棕毛。
银霜被她折腾得很不耐烦,却被自家主子拽着不让动,鼻孔里气得直哼热气,就差没被逼得开口说话了。
赵时悦醉得清醒又糊涂,望着曹善执,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期许,暗示道:“曹哥哥,我还没骑过战马呢,这战马骑着,得有多威风啊。”
曹善执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来,好笑道:“行吧,就让你骑一骑,到时候你就知道威不威风了。”
前院众人用好晚午饭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下红霞漫天,预示着明日或许又是一个好天气。
大门外马儿嘶鸣,赵妮妮眼尖,惊呼道:“曹哥哥带着我阿姐骑马走了!”
柯婶子好笑道:“大姑娘看来是醉得不轻,也够少将军受累的。”
青竹却调侃道:“怎么能说是受累呢,咱们少将军这心里啊,怕是甜着呢。”
柯婶子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湾村一直往北三四里,过了麒麟军大营,就有百顷草场,草场边上,还有一片杨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