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彻底兴奋起来,与燕王后对视一眼,开始攻击阴高阳。
姜沛身上被射中了几箭,本不想出帐篷,担心姜玥闹出事端这才跟过来,不曾想听到了姜姒的死讯。
他儿女众多,死一个两个对他来说无区别,只要别影响他的荣华富贵便好,可阴高阳这个没用的东西,在赵宫如此跋扈,来到这里却被一个年轻女子呛的说不出话。
姜沛冷冷扫了阴高阳一眼,很快朝商阙行了一礼,一副悲痛欲绝之样:“王上,臣不清楚事情始末,只知晓白发人送黑发人且至今玥儿的尸首还未找到,待事情终了,臣想带玥儿的尸首回故里,还望王上恩准。”
藏在阴高阳背后身穿侍女衣衫的姜玥,单手扶着受伤的腿部,双眼却直勾勾的望着高位之上的人。
姜玥头一次离商阙这般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冷香,她多想回到数月以前,那她绝对不会让姜姒顶替她的身份入宫。
姜姒与孔宛秋一样没用,入宫数月都得不到天子宠爱,她不一样,她有信心得到天子宠爱,更有信心成为齐宫最得宠的女子。
眼下姜姒已死,再无人知晓冒名顶替之事,她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只要耐心等待这次狩猎结束,届时她再用其他王姬的身份入宫便可。
可惜她的神色太过张扬,连云渺这种人都注意到,更妄论别人。
刘元湘眯着眼睛仔细看向姜玥,又扫过她身边的阴高阳,心中的怀疑得到证实:“王上,臣妇有事要禀。”
商阙微微抬手:“讲。”
刘元湘没有丝毫犹豫:“臣妇要告赵王室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
欺君乃灭族的大罪,还从未有人开过先例,但以天子的秉性,最终结果怕是会处以极刑再灭全族才罢休。
姜沛与阴高阳本以为逃过一劫,哪知刘元湘竟认出了姜玥,心中一惧,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魏王后莫要信口雌黄,我等忠心天子怎敢欺君!”
刘元湘没看他们二人,而是将目光落在姜玥的身上,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数年前,赵王与赵后曾携明珠王姬前去魏国,据说明珠王姬出生之际,天降祥瑞,故臣妇十分好奇,还曾与明珠王姬说了许久的话。
而这位……与臣妇记忆中明珠王姬的面容别无二致,既明珠王姬在此,赵王与赵后送入齐宫的女儿又是哪位?”
刘元湘顿了顿继续道:“臣妇不禁怀疑,燕美人与那位入宫的女子嫉妒钰儿得宠,这才联合陷害钰儿,以至于那位女子因此丧命。
然赵国来的女子除了听命赵国,还会听谁的命令?故臣妇认为今日所发生一切皆是燕赵联合所为,目的便是杀掉王上,夺得政权。”
此等帽子一旦扣下,燕赵必须自证清白才有存活的机会,然阴高阳、姜玥、燕后与云渺皆接触过流沙,若天子暗线密布,她们又如何逃得了干系。
姜玥为了不被怀疑,故意涂上黯淡的脂粉让自己看起来毫无起色,不曾想……她深知姜沛最在乎权利,若因她而灭族……她抿了抿唇不敢开口。
姜沛本
就不同意带姜玥来齐,若非如此,哪里会出现这么多事端,但此刻也顾不上责备,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冤枉啊,臣向来爱女,听到她坠崖的消息一时之间未反应过来,却被魏后说成下毒谋反之人。臣对王上的忠心天地可鉴,还望王上明察。”
第八十九章
燕王远不如姜沛这般镇定自若, 燕国以武为盛,他曾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将士,打过不少胜仗, 因此被百姓视为天命之人, 将他当神膜拜。
哪知与商阙打了数年,节节败退,他的威名早不如从前,百姓们不再信服他,反而十分信服千里之外的商阙。
燕王渴望登顶的权利,渴望再次被万民尊崇, 渴望成为天下主宰。
去岁秋至今虽降却派了不少人前来刺杀, 皆无果,此次借着入齐的机会派了不少人手, 丛林之中也有他的暗卫,可惜……商阙终究还活着,甚至只中了一箭,伤势微乎其微。
“王上, 臣身中数箭,若非命大早就去见了阎王,即便以身入局, 此等代价是否太大?”燕王额头冷汗淋淋, 声音也跟着颤抖:“臣的两个女儿皆在宫内,又怎会不顾她们性命行事。
况魏后所言皆是猜测,臣清者自清。若王上心中仍有猜忌, 恳请搜查臣所住之地, 若发现异常,臣定然以死谢罪。”
培养的暗卫化成侍卫模样一直伴他左右, 他言之凿凿,便是坚信商阙查不出什么。
见他如此,姜沛也连忙附和道:“臣也恳请王上搜查。”
即便他们不说,商阙也会如此。
孙炎武早已收到命令,见状立刻派人进去搜查。
除了受伤最为严重的韩王在帐篷内医治,其余人皆聚集在此,大家没了往日威风的形象,一个个灰头土脸跪在地上。
商阙抿了一口茶水,视线落在姜姒落崖的那个方向,从那么高的山崖坠落,她定然十分害怕,也不知会不会怪他没保护好她。
想到司徒越,他眉心终究蹙了起来。
他嫉妒司徒越。
嫉妒他能保护幼年的姜姒,嫉妒他能让姜姒念念不忘,更嫉妒他能救姜姒于危难之中。
商阙面色冷峻,视线淡淡扫过眼前众人。
按他上一世的设想,便是将六国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无需设劳什子诸侯国,然文人墨客众多,且他们最喜口诛笔伐,鼓动百姓,闹的人心惶惶。
六国征战多年,国人军人皆疲累,国库又空虚,他便先设立诸侯国堵住悠悠众口,再找机会一一瓦解继而掌控,这也给了这些人希望,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有登顶握权的机会,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这一世,他时时刻刻牢记重生归来的代价,不愿沾染更多血腥,兢兢业业为民,为此便如上一世那般设诸侯之国,但这一世的他们还如上一世那般愚蠢。
今日做的局也该有个了断了。
孙炎武疾步跑来,手中捧着一物:“王上!查到了!”
闻言,在场所有人皆惊,尤其阴高阳等沾染过流沙之人,更是吓得面色煞白,虚汗顺着脸颊直往下流。
商阙并未起身,淡淡道:“何物?”
孙炎武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流沙,已着孔医师验过,确认无误。”
“哦?”商阙缓缓起身,单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孙炎武,他眸色淡淡,令人看不清情绪,“何处搜到?”
孙炎武低垂着头:“赵后与魏美人住处!”
原本笑盈盈的司徒钰面色变得僵硬,不敢置信的望向孙炎武,试图找出他说谎的假象,然孙炎武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心虚之样。
她又快速看向商阙,正好撞见他冷淡的眉眼,司徒钰吓得匍匐在地上,不住的叩首:“王上……妾冤枉!妾今日头一次听说流沙,怎会拿出来害人,既要害,为何害妾的好姐妹……求王上明鉴,妾冤枉!”
叩首间,发髻上原本就东倒西歪的钗子掉落在地,额头也磕的鲜血淋漓,流淌至脸颊之上,好似索命的厉鬼。
司徒钰的确听过流沙的名号,可她曾因着合欢散一事被禁足三月,即使想用手段除掉云渺,也不会用这种明显的法子。
商阙那双黑色的眸子扫过她的脸颊,语气里满是恶意:“既在魏美人住处发现,此番解释未免太过牵强。”
此物无论在谁的住处发现都不敢承认,大家都深知这个道理,司徒钰的解释自然站不住脚。
司徒钰闻言更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哭喊着冤枉。
阴高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商阙将药物甩到她的面前才颤声开口:“臣妇冤枉……臣妇从未见过此物,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望王上明察秋毫,不要上了歹人的当。”
她明明已经将流沙处理干净,怎能在她的住处找到。
莫不是贴身嬷嬷藏了祸心,嬷嬷是与她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之人,不可能背叛她;亦或者姜沛早已厌倦她这才下此毒手,他最爱荣华富贵,怎会如此绝自己后路。
阴高阳后背冷汗淋淋,从嬷嬷猜测到姜沛,从姜沛猜测到各国王室之人,最后又落在商阙身上。
她看不出商阙所想,不知是否是他陷害,可陷害赵王室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商阙嗤笑了一声:“看来许多人想要孤的命,倒是孤的不是,平白连累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他笑的越灿烂,众人越觉得不寒而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商夕照仅仅想讨好商阙,以此换取更多的利益,不曾想竟知晓了这么多的秘事,如此表忠心的好机会,她怎能错过。
她福身行了一礼,朗朗开口:“王兄,以臣妹之见,既证据确凿便从重发落,否则人人皆效仿之,王兄岂不危矣!”
司徒钰本以为这几日与商夕照交好,即便不为她求情也不该落井下石,然……王室之内哪有良善之人。
商阙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诸位如何看晨曦所言?”
一旁的云渺早在孙炎武出声之后便笑开了花,千算万算,不曾想自己相安无事,与她作对之人反而落了这般下场。
司徒钰这些时日刻意讨好的晨曦郡主,此番竟落井下石,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孙炎武迟疑了片刻又继续道:“方才听魏美人所诉……臣怀疑,下毒之人另有其人。”
商阙一脸的兴味:“哦?孙将军还有旁的发现?”
孙炎武抬手挥了挥,身穿盔甲侍卫便捧着一物来此:“王上,臣在糕点之内发现流沙残留,故怀疑燕美人与燕八子所为,但魏美人也洗脱不了嫌疑。”
宫内以身作饵的不在少数,司徒钰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侍卫所端糕点的确是云渺亲手所做,但她并未在上头撒过任何药粉,怎会突然出现流沙,乱糟糟的脑子想了许久最后笃定是司徒钰故意陷害。
是了,今日即便她不下手司徒钰也会自己动手,不仅害几人没了性命还如此狼狈归来,为的便是做戏做全让王上信服。
此等心狠手辣,倒叫她小瞧了。
糕点是她准备,故她的嫌疑最大,云渺不顾双腿不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妾从未在糕点下药,一定是有人陷害妾!”
“除了你想致我于死地,还有何人敢如此。”司徒钰终于迎来了生机,脊背微颤,愤愤不已反击,“现在人赃并获,你还要做何狡辩?”
“魏美人亲手下毒再陷害于我亦或者……”云渺面容痴狂,伸手指着孱弱的云锦,“是姐姐所为。”
云锦此刻的脸已肿高了半指,嘴角还溢着鲜血,看起来惨不忍睹,闻云渺之言却无力气说出半句反驳的话。
此番行径倒给了云渺信心,她声音高扬,脸上挂着兴奋的笑:“王上,是姐姐干的,与妾无关啊!”
宫妃们互相陷害是常有之事,方才燕王没有丝毫
犹豫便选择了宠爱的云渺,然此等下毒大事,无论是云渺还是云锦,燕王室都撇不清干系,只有将事情推到旁人身上才有存活的希望,可云渺……
燕王听完她的控诉,只觉得两眼一黑,恨不得拿汗巾子堵住她的嘴,省的连累全族:“王上,渺儿时常有臆症,方才之言算不作数。
臣的两个女儿性格温和,又一直在齐宫之内,怎能接触到此等禁药,以臣之见,此物定然是从宫外来。”
“你胡说!”阴高阳气的浑身发抖,“既然要害人,我又为何要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话还未说完,跪在不远处的芳华夫人便嗤笑了一声:“方才臣妇还觉得奇怪,听众人所诉后便不觉得奇怪。王上,臣妇也曾见过明珠王姬,正是赵后身后的那位侍女。”
阴高阳一心保护女儿,立刻反击:“你……你莫要信口雌黄!”
芳华夫人面带笑容,语气不卑不亢:“王上若不信,可叫此人上前,臣妇自有法子判断她是真是假。”
“不可!”
阴高阳下意识高声阻止,这般欲盖弥彰之样,更加深了众人的遐想,片刻后也后悔所作所为,但为时已晚。
姜玥没想到装扮成这样还能有人认出她来,一时间惊慌不已,只敢躲在阴高阳身后,不敢多言。
商阙不耐烦的勾了勾手:“上前一步。”
姜玥迟疑着不敢动,因为惧怕,脸上的虚汗不停的往下掉,涂的脂粉也变得斑驳。
此情此景,众人再看不出个所以然也白费在世家大族生活了那么久。
芳华夫人拿着手帕抿唇一笑:“不打自招!赵后还要作何解释。”
商阙眸色骤然变冷,众人惊的浑身发抖,数姜沛与阴高阳最为夸张。
姜沛还想开口解释:“臣……臣……”
“够了!”商阙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定定的看向姜玥:“你究竟是何人!”
第九十章
姜玥头一次听到商阙对她讲话, 声音低沉沙哑令人遐想万千,心口也不由得快速跳动着。
阴高阳知晓女儿的心思,知道此刻再阻止怕更引人怀疑, 故停在原地朝女儿使了几个眼色, 只期望女儿记住自己教诲,如此才不会招惹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