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向明亮的气息还在她身后,看来他们是被两两分开了,白毓跟在贺逸身边应当不会有危险,至于向明亮么……
“嗷呜——”
雾气不断变幻形状,化作一匹白狼从背后冲出,向明亮猝然回身,险而又险挡下了这一击!
白狼的獠牙狠狠咬住向明亮的剑,他胳膊震得发麻,却片刻不敢松懈,借着方才的势头从狼口狠狠砍下,削掉了白狼半个脑袋。
他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下一刻雾气重新凝聚,完好无损的白狼再度朝他扑了过来!
“萧无名,你先走,去寻大师兄!”向明亮吼道,“不用管我!”
容潇一愣,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向明亮又是一剑劈散白狼身形,瞧见容潇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心里又急又气。
“这狼是雾气幻化而成,根本杀不死,别浪费时间了,我拖着它,你先走——”
他眼前倏然划过一道极盛的剑光,几乎是贴着他的剑划了过去,斩断了白狼一只利爪之后依然去势不减,转而向上,将白狼从中间一分为二。
周围雾气扭曲起来,想要故技重施,然而有人比它动作更快。
那一剑耀眼的剑光尚未落下,容潇已经疾步踏出,左手捏了个法决附在剑上,狠狠拍散了这团雾气。
向明亮傻眼了。
还能这样?
容潇收剑,连衣袖都不曾凌乱半分。她微微斜过眼,浅色衣裙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纷飞,在雾气之中平添了几分仙姿缥缈的意味,宛如悬崖边盛放的雪莲。
不对,她才不是什么易折的花朵,而是一把绝世名剑,尚未出鞘,便能引动剑气纵横,凛冽如冰雪。
“实力不够,就别学话本子里那样逞英雄了。”
向明亮如梦初醒,连忙追上去:“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有空能不能教教我这招,我剑道测试的时候要是会这个,那不得唰的一下技惊四座……”
容潇:“闭嘴。”
向明亮一头雾水:“姐,怎么了?”
容潇懒得跟他解释,闭上眼仔细聆听什么。
雾气之中听觉被大大削弱,一切声音都消湮于无形,纵然是他们四人的谈话声,听起来也模糊不清,仿佛淬了一层冰冷的雪。
“前面有人,你没感觉到吗?”
首先是轻微的脚步声,
贺逸的脚步稳健有力,坚定不移,白毓步伐总是放得很轻,而这个新出现的脚步声不同于他们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时不时还要停下来一会儿。
前方影影绰绰,似有烛火的微光。
容潇神识缓缓铺开,受此间雾气限制,她只能看出个大概——那人是青年男子,体型偏瘦,身上查不出灵力波动……
向明亮依然在状况外:“哪有人?我没……”
而容潇的剑已经刺了过去。
那人听见了动静回过身来,手里提着照明的用具,烛火幽微,映出他苍白的脸。
容潇猝然收剑,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调整去势,堪堪停在那人身前三寸。
烛火霎时晃动得更加厉害,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惊愕地抬起头:“大小姐?!”
——熟悉的眉眼,正是本该老老实实待在揽月宗的方言修。
他手里的东西被容潇这一剑刺个正着,哗啦啦碎了一地。
“你怎么来了?”
方言修没有回答,他脸色不太好,盯着脚下的碎片久久不语。
容潇不明所以,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些碎片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红色,同洒落在地的蜡油混在一起,看其形状……似乎是个朱砂壶?
——“那你觉得,这个朱砂壶能找回来吗?”
——“不能。”
——“我在申时起的卦,得出动爻在三,兑变坎,坎为水卦,克制下面的离火,大凶。”
第19章 应期终至
时间倒回四个时辰之前。
揽月宗戒严即将结束,七星殿两人快到了离开的时候,于是开阳加班加点,每天都把方言修抓过来上课,耳提面命讲了许多算命的注意事项。
堂堂七星殿长老、“七星”中排行第六的开阳前辈,对着方言修叹了一百零八口气,对于两人没有师徒缘分感到十分遗憾,并为此做出了不懈努力。
甚至还想撮合洛菁和方言修。
虽然这两人一个不着调一个闷葫芦,但在慈爱的长辈眼里怎么看怎么满意,简直天造地设,佳偶天成:“这样,老夫今日做了你二人的媒,你日后也算是老夫门下弟子,老夫教给洛菁的,都一并教给你,如何?”
两位年轻人觉得不如何。
洛菁转头就走,方言修汗流浃背。
“哎,也罢,缘分天注定,总归是强求不来的。”开阳第一百零九次叹气,“老夫和洛菁明日离开,今后恐是无缘再见了。不知小友与其他几位七星有没有师徒缘分……”
“前辈所言,晚辈谨记于心。”方言修连忙打断,生怕这位热情的长辈又乱点鸳鸯谱。
这几日他也算摸清了开阳的性子,虽然初见时严厉了些,但自从他算出了那一卦后,开阳对他可谓是极其看重,教了他许多真才实学。
身为功成名就的前浪,不遗余力地提携有资质的后辈,这正是他极为尊敬的那一类人。
“小友悟性绝佳,假以时日,必然能领悟老夫话语的含义。”开阳抿了口茶,袅袅茶香升腾而上,“我们七星殿不修剑道,唯重与天地大道沟通之能,越是修行到后面,便越能感知到不可见却切切实实存在的天道……离别之前,老夫还想劝小友一句,卦象固然好用,却不可多算。”
那是自然,“卦”谐音“挂”,自古以来所有文学作品中的算命先生都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神秘存在,就好像开挂一样,早早就洞穿了主角的命运。
但装神弄鬼总要有个度,一直当谜语人容易挨读者的骂。
方言修偷偷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脸上依然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为何?”
“以一人之力妄想窥探天道,诘问因果,
必要付出代价。故而算命者不自算,且命里福薄,常有五弊三缺。老夫能顺利活到如今年岁,不过是因为学会了审时度势、作壁上观的道理。”
“小友可曾听闻七星之首的天枢?他是我七星殿弟子,少年天才,曾是被认为最有可能继承下一任掌门之位的人……然而在他某次解卦失败之后,人就变得疯疯癫癫,再难觅下落。”开阳痛心地摇摇头,“后来我们几人试图还原天枢的经历,却无论如何都推演不出,老夫以为,他于那个卦象之中窥见了天道的真相,被天道降罪了。”
方言修道:“多谢前辈提醒,我一定……”
几天没见的系统又神出鬼没:【根据原著剧情,容潇一行人已到达鹤水村,现为宿主发布新任务——您必须在今夜子时之前与容潇汇合,若任务失败,您将被世界意识抹杀。】
【若任务成功,您将获得100任务点数,以及原著第五章 评论区的阅读权限。】
【系统友情提醒,鹤水村附近无传送阵,宿主需要借助揽月宗交通工具前往,路途遥远,大致需要四个时辰。】
方言修悄悄咽了咽口水:“开阳前辈,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怎么?”
往后数四个时辰,恰好是子时——狗系统,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给他留!
“那个,我家里突然有点急事……”
开阳奇怪道:“不妨告知于我,也许老夫可以帮你……”
“不好意思说起来比较复杂,就不麻烦前辈了,下次我路过七星殿一定去拜访前辈拜拜——”
方言修夺门而出。
好在这里与他的住处相隔不远,他顾不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自己,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主要是带上他赌赢的二百两银子——自从来到揽月宗之后,吃穿用度皆有专人负责,他只需要安心躺平做条咸鱼就行。
毕竟天塌下来了还有大小姐顶着嘛。
准备出发时,他余光瞥见了桌上的茶壶,通体朱红色,刻有祥云图案,正是开阳送他的那一个。
也许是冥冥之中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那一瞬间他没来由地联想起,在演武台下开设赌局的弟子,面对它时的虔诚模样。
……还是带上吧,万一真的能转运呢?
这么想着,他将朱砂壶收进了储物袋。
揽月宗的仙鹤将他送到了鹤水村,方言修体质麻烦得很,又晕车又恐高,好几次差点吐在仙鹤身上。是以一到地方,仙鹤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万籁俱寂,只有夜风和树叶在窃窃私语,月光苍白而微弱,丝毫穿不透林间厚重的雾气。
方言修没走多远就迷失了方向,扶着树干低低咳了几声。
“系统,你知道吗?”他声音有些哆嗦,“在我们那,夜晚的小树林是可以和新搬入的大宅子、墓地改建的学校并列的恐怖片事故高发地……”
系统:【看来宿主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在旁人看来,您才是更像鬼的那一个。】
“也是哦,我在现代说不定早就死了……话说我这是身穿吧,我有点好奇他们是给我报个失踪人口,还是直接判定我人已经没了?哎,我那管床医生对我还挺好的,不知道我没了以后他会不会跟同事提起我呢?”
“算啦,就算提起,估计也是作为经典病例讨论吧,毕竟法洛四联症能活到我这么大的可不多见。”
常年卧病在床、与社会脱轨的生活让他习惯了自言自语,并不需要什么听众。于夜色笼罩雾气弥漫的林子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他没有灵力无法用令牌传讯,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雾气太重了,什么都看不清。
系统卖力推销:【检测到商城存在可兑换道具·玄明蜡油,需要消耗100任务点数,宿主是否兑换?】
“什么东西?”方言修目瞪口呆,“不是,我辛辛苦苦才攒下来的100任务点,你又想骗走?”
【是否选择兑换?】
“……换。”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古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说起这句话,他便想起有一年的除夕夜,窗外烟花轰然炸开,火星洒满天空,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医院里大部分病人都回家过年了,只剩下个别重病实在出不了院的,他便是其中之一——当然,他也没有家可以回。
那年的春晚依然是一以贯之的包饺子,小品演员装腔拿调,说人生最痛苦的事,便是人死了,钱没花完。
方言修深以为然,并且认真思考自己留在现代的遗产到底便宜了谁。
这么想着,他就不心疼刚花出去的任务点了。兑换的蜡油无处安放,方言修便联想到了出门时因他一念之差带上的朱砂壶。
正好,物尽其用。
他取下茶壶盖子,往里面注满了所谓的玄明蜡油,在壶口位置点燃。不得不说系统的东西就是好用,烛火驱散了部分雾气,终于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踏过地上的枯枝——
唰!
哗啦——!
斜地里突然掀起一道劲风,有长剑破雾而来,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锐利剑意,那一瞬间他只来得及后退半步,屏住呼吸等待那一剑的到来,连逃跑都忘了。
继而长剑去势猛地一滞,转而捅破了他怀里的朱砂壶。
明明灭灭的烛火间,他看见剑身布满棕褐色的铁锈,唯有剑意澄明如镜,锐不可当。
这把剑他再熟悉不过。
剑的主人他也再熟悉不过。
“大小姐?!”
【子时已至,任务完成。】
【恭喜您成功到达鹤水村,与容潇汇合。奖励的100任务点数已发放,现为您开启原著第五章 评论区的阅读权限。】
峰回路转,方言修几乎喜极而泣了,正准备抱住大小姐的胳膊好好哭诉一番,脚下却踢到了朱砂壶的碎片。
他视线缓缓下移。
某个可怕的猜测呼之欲出。
那日所得的卦象为泽火革卦,下面的离火卦代表朱砂壶,上方本是金属性的兑卦变卦为坎,五行属水,克制朱砂壶的离火,因此他断定,丢失的朱砂壶无法找回。
这是他当时解的卦。
但真相是朱砂壶根本没有丢,而是开阳为了试探他的深浅,故意藏了起来。
因他尚未取动爻变卦时,上兑下离,火克金,即体克用,分明是吉兆。
所以他及时改口,推出了真相。
——那么,变卦所示的大凶,又是应在了何处呢?
如果分别从时间、地点、人物三个角度来看的话……
子时,五行属水。
周围弥漫的雾气,自然也属水。
一剑捅碎了朱砂壶的容潇,是水天灵根。
桩桩件件,都对应了变卦后的坎卦,坎水克制离火,大凶。
所以朱砂壶碎了。
想到这一层,方言修只觉得头皮发麻。
……原来卦象不是不应,只是时机未到。
第20章 剧情偏离
最先从凝重气氛反应过来的人,是向明亮。
他哆嗦着嘴唇,先是看看方言修,又看看地上的碎片,等他终于确定这是什么东西以后,立马痛哭流涕地扑过去:“小红!没有你我该怎么活啊小红!”
容潇与方言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我不认识他。”
向明亮可怜巴巴地抬头:“姐……”
“那是很贵重的东西吗?”容潇没搭理他,“我赔给你。”
方言修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用了,只是一个猜测而已……走吧。”
他回过头,看见身后雾气再次聚拢,将破碎的朱砂壶遮掩得严严实实。
没有了烛火照耀,他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谧无比,脚下传来枯枝碎裂的清脆声响,恍惚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走在前面的容潇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回过头来:“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方言修猛然回神:“哎,这就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系统的事他解释不清楚,方言修轻咳一声,又搬出他的万能借口:“开阳和洛菁走了,我在揽月宗闲来无事,就算了个卦,对应
这个方向……”
“不是,这小子为什么也在?”他终于后知后觉,指着向明亮问,“你宁愿带他都不带我?”
向明亮先是因为赌局自掏腰包赔了一百多两银子,后是心心念念的开阳牌朱砂壶没了,此时他看着方言修,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