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警察撑腰,向颜大着胆子道:“那你打开给我们看一看啊!”
杨二叔开了门,阳光照进这个就不见天日的柴房里,照到缩在柴堆里穿着脏破的女孩身上。她一碰见这光,忽然发疯一般,嘴里叽里咕噜地叫什么什么,要往外面爬,生了锈的铁链晃动声激烈地响了起来。
向颜被那个瘦如枯木的人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躲在柏恩怀里,痛哭流涕。
杨二叔重新关上门,“有精神病,给锁上了的。”
这种事情,警察就管不着了,跟林老师说明几句,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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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沉默地离开这里,没走出几里地,向颜忽然绷不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我不住了,我要回去,我不想再在那鬼地方呆了。”
林老师叹气,“我去和其他农户沟通一下,给你们换一个地方住吧,向颜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先回去,没关系的。”
柏恩忽然开口:“林老师,刚才杨二叔都没有出示病单,怎么能认定对方是病人呢?”刚才匆忙之间,她看清对方的眼睛,并不像是痴痴傻傻或者充满恶毒的,怎么能这么草率地断定对方就是精神病患者。
林老师只好和她们解释:“精神病院离这里太远了,况且这里的人别说精神病了,稍重一点的病就得听天由命,拿不出来病单很正常。”
柏恩低低“哦”了一声,然后去陪向颜一起收拾东西,换去别人家住。
向颜捉住她的胳膊疯狂晃了晃,“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
柏恩摇摇头,“你要走便先走吧,我还不想回去。”
向颜跺了跺脚,没办法,只好陪着她一起。
晚上,两个小姑娘挤在一块睡,柏恩有些睡不着,脑子里总想着那个女孩子的眼神,她实在怀疑对方是否真的是精神病。
她翻来覆去想不明白。
山林里又一阵古怪的声音,向颜嗓音颤抖着,“恩恩,那是什么声音?”
柏恩凝神听了一会儿说:“只是风声而已。”
“颜颜,”思考良久,她慢慢斟酌着开口,“你真的觉得那个女孩是精神病吗?”
“是吧,不然呢,总不能是正常人被那样关起来吧,我们都报过警了!”
柏恩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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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安无事地走过,转眼还有两天她们就能回家。
“你快点!”
向颜紧张地左右张望,猫在墙后面,然后伸手招呼柏恩。
她被柏恩说服,决定在临走前过来看一眼,确定女孩到底是怎么样再回去。如果她们不来求证,以后便不会有机会了。
柏恩走得坦坦荡荡,无奈地看着她:“杨二叔出去赶集,杨奶奶在田里浇地,这里一时半会儿都没有什么人的。”
山里的人采购什么物资都要出去赶集,她们便趁着这个时机过来看一眼。
两个人跨过矮篱笆,然后鬼鬼祟祟地摸索进去。
柏恩见她怕得急,直截道:“你在这里望风,我一个人过去看看就行。”
向颜点点头。
门上落了一把很大的铁锁,柏恩慢吞吞地从口袋里取出回旋针,然后手指用力将回旋针掰直。她看了看锁芯,这边用的锁多是防盗功能很弱的A级锁,但是很显然对方特别在这张门用了心,锁有些复杂。
柏恩捣鼓了十多分钟才给弄开,小心地将锁给取下来,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臭味让人望而却步,柏恩没往里走,只是隔着空气仔细地打量那女孩子。
对方见到门开,十分激动,再次急切地扑过来,但是铁链太短,她的手堪堪只能停在柏恩的鞋子前,她发出了几个“a”“ba”的音节,柏恩怀疑她大概率是个哑巴。
柏恩凝神问她:“你是谁?”
女孩子急得开始抓挠自己一缕一缕的头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在地上翻滚起来,像是在为自己无法表达而痛苦。
柏恩试探性地问:“你会写字吗?”
她停住了动作,抬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用手指在泥地上写字,一笔一划,动作笨拙,如同一位刚学会写字的小孩,但是柏恩足以认出那两个字——“华盈”。
对方犹觉不足,开始在默写起了阿拉伯数字一到十,又将自己会写的几个字“日月火土”全方方正正地写下来。
柏恩问她:“你是杨二叔的女儿吗?”
女孩拼命地摇头,然后指了指锁在自己脖子上的链子,呜咽了两声。
那边向颜用气音焦急地提醒柏恩有人过来了。时间紧迫,柏恩也只好急急地叮嘱几句,“我们会救你,这几天你要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重新落了锁,向颜抓住柏恩的手冲出了杨二叔的家,一直跑到山林里才气喘吁吁地停止。
“我靠,你跟她说什么用了那么久,我看见那个老婆婆都拎着水桶回来了。”向颜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
柏恩用脚踢着旁边的一块石头,拧紧眉说:“那女孩子根本不是杨二叔的女儿,是不是精神病存疑,不过那种地方没病都得关出病来。”
她正烦闷,就见向颜忽然浑身颤抖不停,嘴唇直哆嗦,柏恩奇怪地问她:“你怎么了?”
“你脚下,你看看!”向颜伸手指了指她脚下,崩溃道。
柏恩撤开脚,低头,发现自己刚才踢的一块墓碑板。一抬头,周围半人高的枯草槁木中,掩藏着一块块新旧不同的石碑,密密麻麻的树冠遮掉所有的阳光,阴风阵阵,她意识到这里是一座坟山。
柏恩动作一顿,规规矩矩地放好自己的脚,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拉着向颜快步离开这里。
两个人牵着手狂奔回到了借住的农户家里。
向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怎么办?要和林老师说吗?还是再报警吗?”
柏恩抓了抓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说:“肯定要报警,凭我们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你也知道,上次来的那两个警察根本就不管嘛。”她翻滚了一下,生气地嚷嚷道,“算了,等我们走了之后再报一次警吧,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仁至义尽,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多管闲事了!”
柏恩也应道:“是的,得等我们走了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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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们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拎包离开。
向颜忽然“啊”了一声,欲哭无泪道:“我项链丢了。”
柏恩摇摇头,“这么晚了,明天白天再去找吧。况且我们今天去了不少地方,根本找不到的。”
“不行,我就带了这么一条项链,”她穿好鞋,下了床,“可能洗澡时丢了,我去看一眼,自己过去就行。”
原本来这个破地方就够窝火的了,如今又丢了项链,她气血上头,说什么也要找到才行。
外面黑灯瞎火的,向颜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出了门。
柏恩有点困,躺在床上打着哈欠等向颜,她透过蚊帐盯着灯泡上扑棱蛾子,光线一闪一闪,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忽然一个激灵,柏恩惊醒,头顶的灯泡仍然亮着,还是那只蛾子在扑棱,但是向颜还没有回来。
柏恩看了一眼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她给向颜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一分多钟无人接通。她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转手打电话给林老师将向颜疑似失踪的事情和他说了,想了想,她还把那个女孩根本不是杨二叔女儿的事情和他讲了。
“你锁好门,呆在房间里,别乱跑。”林老师语气严厉地叮嘱她,“我会和村长联系一起去找她的。”
他们这一行人里有十几个健壮的男生,柏恩心下稍微安稳一点。她又看了一眼形如虚设的木门,穿好鞋,把床底放置的铁锹给握在手里,以防万一。
突然,有人拍了拍木门,门上的木屑都簌簌落下,死寂的夜晚格外渗人。
“小柏,颜颜是不是还没回来啊?”声音是住在这户里的陈大嫂,平时待她们还挺温柔的,至少她们俩都不太讨厌她。
柏恩隔着门应了一声。
“林老师让我们一块去找颜颜,你跟我们一块去吧。”
“我身体不舒服,”柏恩压着嗓音道,“我会和林老师说不过去的。”
柏恩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这里只有一个用塑料糊起来的窄窗,想从那里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又去把水果刀拿来揣在身上。
陈大嫂又开口:“是感冒了吗,我这边有药,你出来给我看看。”
柏恩继续客气道:“谢谢,不过我休息一下就行了。”
女人不再说话,转而是木门的晃动声。
门缝里穿过来一个剪锁钳,将门上的锁剪掉了。向颜的担忧果然是正确的,这里的锁根本就是一个摆设。
柏恩身体靠在了门旁边的墙面上,冷汗岑岑,心跳得很快,几乎让胸口发疼。她趁着这短暂的时间里,将紧急求助信息编辑好发了出去。
门被大力的推开,亮堂的月光下,对方影子先一步涌进了房间里,随后是一双沾满泥泞的大码农鞋,柏恩屏住呼吸,看见他那只粗糙的大手也放在了门板上,要将门关起来或是检查门后。
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慢极了,汗水顺着睫毛滴入柏恩的眼睛里,刺激得她生疼。她捏紧手中的铁锹,手上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多了一点力气,促使将铁锹狠狠地砸上了男人的头部。
一声沉闷的皮肉被撞击声,铁锹头直接脱落,掉在了地上,发出“当啷”脆响。柏恩头一次砸人,没有经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好在对方如她所愿地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
她握着光秃秃的铁球往门外看了一眼,寒毛直竖,院子里多了好几个村民,杨二叔和杨奶奶都在场,见到她探出头,立刻直勾勾地盯着的眼睛。
柏恩意识到他们是掉进了贼窝,整个村子都是一伙儿的,林老师还去找村长帮忙,恐怕是越帮越忙,她的心刷拉凉了半截。
怎么办?
怎么办?
他们全是庄稼户,力气根本不是柏恩能够抗衡的,出去是死路一条,不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她只能等待救援,能拖一秒是一秒。
柏恩看了一眼大概率是昏过去的男人,找了一根麻绳将人捆起来,然后用口袋里的水果刀抵着他的喉间动脉,咬牙道:“你们敢靠过来,当心我杀了他。”
外面的人全没有轻举妄动,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一个小姑娘竟然有魄力能打晕一个大汉。
陈大嫂上前一步,气势汹汹道:“你这是几个意思,怎么把我男人打伤了,亏我们还把房子让给你们住,没见过这样的白眼狼!”
“哦,”柏恩冷淡地应着,反问她,“林老师呢?”
“我们村长带着他们去山上找人啦,你把刀拿开,我们也带你去找。”
柏恩不为所动,建议道:“我不拿开,你报警吧。”
她现在真是遗憾自己不算有力气,否则就能挟持着地上的男人离开这里。
他们僵持不动,正当柏恩松了一口气时,杨二叔骂了几句,拖着一把镰刀慢慢地靠近,不屑地冷笑道:“我不信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大学生敢杀人,你要是敢,现在就动手吧。”
柏恩眼皮一跳,心中怨恨地想,这是偏见,大学又不筛选变态。只可惜她真不是变态,她的手指触碰到对方动脉,皮肤下面血管鼓鼓地跳动,她下不去手,即使对方罪大恶极她也下不了手。但是对方大概率也不会杀她——死人是不值钱的。
柏恩再次谈判:“你知道你们绑的那个姑娘家里有多少钱吗?你们想要多少钱他们家都能拿出来。”
杨二叔鄙夷地晲着她,一步步接近,镰刀刀背在地上拖出阵阵刺耳的噪音,“什么钱能赚,我们门清!”
柏恩看见远处有灯光靠近,还差一点,也许只差一点就能获救。她瞳孔剧烈一缩,杨二叔的镰刀猛烈地挥了过来,堪堪地割破一点她的血肉。
她看了一眼周围村民已经拿着绳子围了上来,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呼救道:“砍伤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这种脾气的婊.子,就得剁去四肢拔掉舌头,才能卖出好价钱!”他显然没有一丝优柔寡断,手里的镰刀转瞬间挥到了柏恩的肩膀上,粗糙的刀刃碰到白花花的骨头,发出“噔”得一声,像是真要生生要扯下来她整个胳膊。
柏恩被逼到角落里,痛叫一声,左肩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站不稳。
“别盼着有人来救你们,你以为这里的警察会向着谁?”他将用来收割稻谷的镰刀抽了出来,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尽管柏恩还想再争取一点时间,但是已经有人冲上来钳制住了她,用湿抹布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涌入她的肺部。得益于她学化学的男朋友,她知道这是水合氯醛的气味,这种浓度会害她中毒的吧!柏恩不知是被疼晕,还是被气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