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何文歆起身离座，不出意料地看到调查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挠头苦思她们这番对话是不是藏着什么别有深意的暗语。
这么一看，这些人也挺好玩的。
只是随意闲聊找点乐子的何文歆心想。
第96章
时昕晏接过何文歆亲自泡的咖啡,才想起来自己左手上的刀口。
是当时为了在不动用精神力抵抗的情况下，能够在干扰器中保持清醒所自行留下的。
伤口只用随手撕下的布料简单裹了几圈，血早已染红了一片。
“怎么连受伤的事情都能忘记呢？”何文歆看见她微愣的表情,无奈一笑。
早就留意到了她手上的伤口，泡咖啡的时候顺便拿了医疗箱。
“不要紧的。”这么说着,在何文歆拉起她手的时候，时昕晏还是乖巧地任由她动作。
“还是爱惜一点自己吧。”何文歆动作很轻，叹道。
“这话从你口中出来，真没说服力。”时昕晏笑了起来。
何文歆知道她是在说自己之前为了清理那些人,对自己下狠手的事情。
也是，她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疯。
“其实,你不用守在这里的。”沉默片刻后,时昕晏忽然开口道。
“南边的正面战场有他们在，不用我坐镇。而且……”何文歆话音一顿,“也用不了太久了。”
——
在军区的授意下，调查组
顺着时昕晏引导的方向，开始深究北区沦陷的实情。
对此,华岭主动提供线索，将里应外合的几人推到了明面上。
证据确凿,几人无可辩驳。
甚至,华岭的配合还不止于表层。
叶辰沨早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顺着芯片提供的信息查探，挖掘到了那几人和中心区的关联。
于是，借此事端,军区和中心区的对抗之势终于不再遮掩。
周委员长直接发难,用强硬手段控制了涉嫌背叛联盟的数位中心区官员。
魏平嵘见状，也不再试图隐藏自己,亲自站上了对抗的舞台。
一时间，新账旧账翻起了无数，真正印证了那句话，“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的，是你的敌人”。
而作为风暴的引起人，时昕晏却忽然像是藏在了风眼中，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调查员撤离后，何文歆将一个临时的通讯器交给了时昕晏。
“我要离开一会儿，有事直接联系。”
通讯器只连接了这边的内网，连外部资讯都看不到，时昕晏随手放在了一边。
联盟对她的态度其实也挺微妙的。
起初或许是有一点点的疑心，但不等疑心发酵，她就直接在帝国核心基地炸出了核弹的效果。
这样的结果之下，怀疑她立场的言论根本站不住脚。
就连原本想要借题发挥的，都只得暂时歇了心思，保持观望。
然而另一方面，这么骇人听闻地一炸之后，她的存在，对联盟而言又成了更大的忌惮。
两边早就在暗中做好了内战的准备，又都和她有些过节，这种情况下，担心她的内部偏向，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时昕晏情绪淡淡地靠在躺椅上，精神放松下来后，刻意忽视的疲惫感袭来。
——
几个小时后，正面战场的局势逐渐明朗。
帝国本就是受到重创后的殊死一搏，没有了核心基地的威胁，仅凭二号基地和散布在外的兵力，在叶辰沨几人的坐镇下，根本不是联盟的对手。
“这一战败了的话，百年内都不会再有机会了。”魏平嵘望着东边，目光沉沉。
明明一切计划都进展得相当完美，却偏偏毁于时昕晏那核弹似的一炸。
如今正面战场是没法指望了，那么……
“只能寄希望于内乱了。”魏平嵘眼里闪过一抹阴翳。
片刻之后，华岭的隔音室忽然走近了一个陌生的调查员。
调查员戴着一副白手套，推门进入后，没什么表情地扫视了一圈。
乔沐妍皱了下眉，警惕地盯住了他的动作。
下一刻，戴着白手套的调查员忽然从腰间摸出一把枪。
乔沐妍目光一凝，第一时间举枪对准了他：“别动！”
调查员置若罔闻，乔沐妍直接扣下扳机，打在了他手腕上。
枪脱手而出，掉在了一旁的地上，调查员面露痛色，捂着手腕，转身就跑。
乔沐妍下意识想要去追，迈步到门口时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
然而，室内另一位调查员已经捡起了地上的枪。
枪口对准了对面的陈奚泽，扣下扳机只需要一瞬间。
乔沐妍心头一凉。
她精神力只是S级的正常水平，根本不可能抢在开枪之前，让A级精神力的调查员瞬间失去意识。
但此刻别无选择，乔沐妍咬牙，还是全力地发动了精神攻击。
果然，精神攻击发动的一瞬间，乔沐妍就感受到了对方的抵抗。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开始弯曲，意识到自己无力阻拦，乔沐妍瞳孔骤缩。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同样强横的精神力忽然从室内升起，猛烈地冲击在调查员身上。
两道S级的精神攻击合力，调查员的精神防御一瞬间被撕裂，神情恍惚地直直仰倒在地。
乔沐妍先是一愣，而后茫然地看向了陈奚泽。
“你……”
陈奚泽起身的动作一顿：“呃，如你所见。”
“诶？你也是S级？！”乔沐妍震惊，“你一直瞒着所有人？”
“我一开始是想瞒来着，”陈奚泽神情有些微妙，“但其实，他们两个早就发现了。”
看破不说破而已，甚至还主动提醒她某些疏忽的细节。
乔沐妍：“……”
“不管那些啦，那些人突然动手要杀我，肯定是形势有所变化。”陈奚泽认真道。
“那……”乔沐妍正想要动作，通讯器先一步响了起来。
叶辰沨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十几年前的事情，也该重见天日了。”
——
有人向陈奚泽下杀手的事情很快被传到了联盟。
不等中心区应对，又一桩旧事被翻了出来。
陈奚泽平静地叙述了十多年前东原边境的那场阴谋，结合着叶辰沨寻回的那块芯片，藏在暗处的一些人被迫浮出水面。
“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魏平嵘眉头紧锁。
之前一下子暴露了那么多人，他就猜到是他们已经找到了芯片。
想要把水搅浑、扰乱视线，才让人先行下手，伪装成军区所为。
却没想到不但人没杀成，还给了他们顺理成章旧事重提的机会。
“这……”谢爻亭也面露迟疑，“他们不是第一次配合了，除非叶辰沨亲自在场，不然绝对没有失手的可能啊。”
“……”
一片沉默。
没人能想到，他们是撞上了两个S级。
“不管怎么说，这回你是要暴露了，知道该怎么做？”魏平嵘看向他。
谢爻亭沉默了一瞬，点头。
——
对谢爻亭的审问进行得异常顺利。
问什么交代什么，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直到他忽然主动提起了自己曾窃取某样联盟A级违禁药物。
研究所的存在本身在联盟内部不算秘密，然而，他想要牵扯出的，可不仅如此。
“调档的时候才发现，她们两人在军区暗中建立的研究所待过好几年，到现在权限都没有撤销。”
此话一出，联盟其他势力一片哗然。
再仔细一看，原本相对平衡的局面，如今军区高歌猛进，中心区节节败退。
如果她们都是军区的人，那么军区现在手上的筹码，足以收拢所有权力。
——
“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陈奚泽带着芯片回到了主城区。
按照叶辰沨所说的，把芯片交给何文歆后，何文歆朝她点了点头：“你父亲的事情，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平冤昭雪了。”
“唔。”陈奚泽曾无数次设想过那么一天，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涌起的却是另一种情绪。
“……她，怎么样了？”犹豫了片刻，陈奚泽忽然开口问道。
无论是被陷害、被调查，还是他们如何将计就计、开展计划，陈奚泽不想再去思考那些。
她只想知道时昕晏现在状况如何，尤其是在感受到那波从远方蔓延而来的精神力后。
那样的威力，透支都是小事了，哪怕是时昕晏，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何文歆闻言神色微顿：“表面看上去还好，实际情况就不好判断了。”
“那我可不可以……”
“差不多了，再等等。”何文歆温声笑道。
——
联盟其他势力纷纷入场后，结合在一起的力量也不小。
然而，有了那块芯片在手后，何文歆再没有多余的顾忌，处理起来干脆利落。
只不过……
魏平嵘这个幕后主使，倒是没什么把柄在外面。
其他势力干扰的情况下，不好轻易动他。
何文歆微微皱眉。
“在想怎么扳倒魏平嵘？”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何文歆闻言起身：“周委员长。”
周委员长抬手示意她坐：“爪牙都拔掉了，剩他一个也挺好。”
“他才是关键。”何文歆说。
听出何文歆不赞同的态度，周委员长笑道：“他们把芯片给你了？”
话题转换得很突然，何文歆微微一愣。
但这一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她点头：“是的。关联信息很多，结合其他情报，更好下判断。”
周委员长不置可否：“叶辰沨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踏入这半边的‘战场’啊。”
“他坐镇正面。”何文歆抬眸看他。
周委员长微微摇头：“他可不是会选择置身事外的人。”
“还有时昕晏，从来没见她这么乖巧过。”
说到“乖巧”这个词，周委员长笑了一下。
话音顿了顿，给足了思索的时间，才继续道：“一直忙前忙后的，反倒是你？”
“……”
何文歆没有说话。
“借你的手扳倒中心区之后，其他势力不可能坐以待毙。”周委员长不疾不徐地继续道。
“到那时候，他们的价值和地位就水涨船高了。”
“所以啊，魏平嵘这个人，现在留下来的作用更大。”
周委员长眼里带着年长者的谋算，像是在看一个稚嫩的后辈。
“……”
何文歆还是没有说话。
“怎么？不愿意这么想吗？”周委员长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声。
“时昕晏为什么敢不计后果地让自己被带走？为什么被联盟带回来后满不在乎？”
“叶辰沨又为什么对此无动于衷？”
“因为他们知道，你会从中替他们周旋。”
“你所做的每一步，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只是在利用我，为自己争取更多好处？”何文歆终于开口。
她神色很淡，但目光却暗含锋芒。
察觉到她态度的微妙，周委员长微微眯起了眼，上位者的威严流露。
何文歆不闪不避，继续道：“您看得透很多事情，但却不了解他们。”
“哦？”
“时昕晏任由自己被带走，是为了越过联盟的伪善，给予帝国致命一击，从而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何文歆甚至放弃了委婉。
“她被联盟带回来却满不在乎，是因为问心无愧，而且清楚各方制衡，知道没人敢轻举妄动。”
“至于叶辰沨，他不是无动于衷，只是在做此刻最重要的事情，让帝国再不敢侵犯。”
话音顿了顿，何文歆看向屏幕上从芯片中读取的信息：“扳倒中心区，是因为那些人作恶多端、背叛信仰。”
“他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力地位，而是胜利与和平。”
“……”
这一回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
周委员长忽然有些恍惚，想起了多年前，自己踏上政治道路不久之后，老同学兼战友的叶上将对他说，你失去了作为军人最重要的东西。
周委员长忽地笑了起来。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连对善恶的坚守都丢弃了呢？
更不用说对胜利的执着，对和平的渴望。
“你说得对。”周委员长眼里流露出几分怅然。
——
没过多久，何文歆收到了两份整理好的资料。
一份是叶辰沨传来的，说是沈哲涵和宋池钦这段时间挖掘出来的，魏平嵘的罪证。
另一份则是周委员长传来的，时间跨度很久，不一定全都证据确凿，有的只是指向性的线索和推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