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黑暗一片,季烟开了灯,再到落地窗那边把厚重的窗帘推开,阳光照进来,屋子总算亮堂了些,她去敲江容冶卧室的门。
里面呜咽着:“干吗?”
季烟推门进去,“给你送温暖来了。”
江容冶眯着眼看了她一会,拿起被子盖住自己翻过身,嘴里念叨着:“怎么是你,来个男人多好。”
季烟笑着爬上床去扯开她的被子,说:“男人你看得上吗?就知道过嘴瘾,都中午了,赶紧起来,我给你热菜去,看你瘦的都快皮包骨了。”
“不想动,”江容冶哼哼了两声,不忘酸她,“不是我说,你煮的东西能吃吗?我好不容易休假两天,你别来害我。”
“是王隽亲自下厨做的,”季烟说,“你不是念叨他做的菜好吃吗?快起来洗漱,我去给你微波炉热热。”
如此一说,江容冶总算有了力气。她在盥洗室刷牙,季烟在厨房热午餐。
她问:“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季烟:“说了给你送温暖。”
“……”
十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着,江容冶看着六菜一汤,咽了咽口水:“这就有些盛情难却了,早说嘛,我就能早起几分钟,还能给你开门,哪需要你自己开。”
季烟给她添汤,闻言摇头笑着:“你好不容易放假,我能拿我的黑暗料理来埋汰你?”
“也不是没有过,刚出来工作那会这事你做得还少吗?”
还真的是。
那会季烟刚出来工作,在外自己租房子做,觉得新鲜,专门购买了一堆家具想自己做吃的,主要那段时间季砚书一直给她发外卖不健康的十大危害的公众号信息,看多了,她难免蠢蠢欲动。
不过她偷懒惯了,从小到大下厨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折腾了半个月,煮出来的东西,按照江容冶的话说,就是狗都不吃。
可想而知,有多难吃。
季烟不好意思笑了笑,说:“这不取长补短,找了个会做菜的,好吃吧。”
江容冶遵循本心:“是还不错,比五星级酒店大厨还厉害,”她咽下嘴里的糖醋排骨,看了季烟一眼,说,“冲在这吃的份上,能宽容他几分就多忍让忍让。”
愣了一会,季烟直笑:“说好的不为五斗米折腰呢。”
“我现在不就是折在这顿午餐面前了。”
“……”
是个能屈能伸的。
季烟给她比了个赞,见她吃得狼吞虎咽的,又说:“吃慢点,要是喜欢下次来家里吃。”
江容冶说:“平时我就不过去打扰你们俩恩爱的小世界了。”
这话属实说到她心坎上了,季烟笑着给递了张纸。
吃完,季烟收拾盘子和玻璃盒,江容冶挺着肚子在一边看着,说:“你做这个越来越熟练了,以前让你擦个桌子都嫌麻烦,”
季烟说:“没办法,合理分工,家务事都他做,偶尔我也要帮点忙的,我很自觉。”
江容冶给了她一个白眼。
收拾完,两人坐在阳台晒太阳。
坐了有一会,身上暖呼呼的,江容冶问:“对了上次在电话里不是有事跟我说吗?什么事。”
季烟犹豫了后半晌,朝她看了一眼,江容冶靠在躺椅里,悠闲自在,季烟清清嗓子说:“我打算结婚了。”
“哦,就这事啊。”
江容冶的态度比想象中的还要来得平静。
这和季烟预想的有些许差别,她还有点不习惯,问:“你就不想骂骂我,或者对我说教一番?”
江容冶睁开眼觑了她一眼,说:“看你现在眉飞色舞的,明显钻进蜜罐里去了,姐姐我也会看眼色的好不。”
季烟轻轻拍了她一下。
“欸,别对我用这招,回家对他使去。”
季烟手尴尬停在半空。
江容冶倒是笑了:“这时候拘谨上了?”
季烟起身,站在阳台围栏上,转过身,背靠栏杆面对她,说:“前段时间他和我说起了孩子,我对小孩本来没什么感觉。可爱是可爱,烦的时候也是真的烦。身边那么多因为小孩闹得家庭不快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可是那晚他跟我讲起的时候,我又突然期待了。”
江容冶说:“这不是挺好的吗?”
“对呀,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以前我们说好了以后要做彼此的伴娘的。”
“刚才那顿午餐是收买?”
季烟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手,说:“主要还是过来看下你,看你知不知道照顾自己,我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都不知道你近况。”
江容冶说:“以后你结婚有孩子了,我们见面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季烟失落了下,随即想到什么,她眼睛又亮起来:“你到时做小孩的干妈怎么样?”
“你……”
季烟眼里满是雀跃和期待。
江容冶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两人的高中岁月。
当年那个热情开朗向上的女孩,经过岁月的洗礼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从前那般明媚。
无论什么时候,她永远不会为烦恼所困,如果一时被困住了,她也能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赶赴下一段旅程。
她看季烟,就像在看一个离得很远的人。
那时,她不止一次想,两人怎么会成为朋友,季烟怎么愿意和她成为好朋友。
想到这,江容冶不由想到季烟的父母。
很是开明的一对父母,对季烟永远不会施加任何压力,也不会对她抱有任何的希冀。
若说要有,那就是希望她平安快乐。
季烟看她久久不说话,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怎么样?多一个你做她的妈妈,她能多收一份爱意。”
爱意,这两个字离江容冶的生活很远,但看着季烟欢喜的向往,她顿时有了犹豫。
午后的阳光正烈,为这寒凉冬日注入了许多温暖。
江容冶说:“这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吗?”
闻言,季烟松了口气,笑眯眯的:“我生的,自然我说了算。”
“好,”江容冶说,“我应该是不会结婚了,无痛有娃我还是愿意的。”
季烟知道她因为家庭的关系,对婚姻很是抵触,没再多说,只说:“那你准备好红包,到时给她包个大的。”
江容冶撇开她的手,说:“我就说嘛,无事献殷勤,合着你就惦记我的小钱钱来了。”
季烟笑而不语。
一个下午,两人坐在阳台聊天,有时谈着以前的旧事,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一个希冀。
等到落日时分,江容冶说:“啊,又该吃饭了。”
季烟说:“他就在附近,我们三一起出去吃个饭怎么样?”
原本江容冶是不愿意的,不过想到她快结婚了,就点头同意了。
江容冶在卧室换衣服,季烟给王隽去电。
他接得很快,仿佛一直在等这通电话似的。
“终于记起我了?”
季烟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黄昏天色,说:“还在咖啡厅?”
“嗯,”他说,“聊完了吗?”
“聊是聊完了,不过我叫容容待会跟我们吃个饭。”
王隽对此不太意外,说:“你们下来吧,正好我遇到一个朋友,一起?”
“哦?朋友,谁?”
王隽说:“姜烨,他过来看他表妹,遇上了。”
其实不算遇上,是姜烨特地找的他。
姜烨这次来深城又是躲避家里的相亲,本以为能躲个清闲,结果他那个强势的母亲早已在深城这边等着他,他给王隽打电话救急时就是在一个相亲局上。
那边王隽挂断了电话,一旁的姜烨不好意思道:“没打扰你们恩爱吧。”
王隽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那当然不会了,你们天天生活在一起就不腻歪吗?”
“你不会明白。”
丢下这一句,王隽提着电脑包起身离开咖啡厅。
姜烨好好寻思了遍这句话,末了,反应过来其中隐含的意思,回头看着窗外。
王隽走在外面的街上,手上拿着手机,低头看着,许是看到了什么想看到的,他嘴角弯起。
啧。
姜烨想,陷入爱情的男人就这般臭德行,一条往常最普通的信息也能瞬间收获开心,还是他这种单身狗来得自在快乐,一口闷掉咖啡,他起身推开咖啡厅的门,追上王隽。
-
晚餐相聚在一家茶餐厅酒楼。
季烟和姜烨打了招呼,然后给江容冶介绍,她说:“这是姜烨,王隽的好朋友。”
江容冶没什么表情地和他点了点头。
季烟有些尴尬,又给姜烨介绍,说:“这是江容冶,我最好的朋友。”
姜烨笑着脸,说:“江小姐好呀。”
江容冶看了他眼,又是点点头。
见状,季烟忙说:“她最近在外出差,刚回来,作息还没调整过来,您谅解谅解。”
姜烨看了眼王隽,说:“没事,我懂,我好几个臭脸的朋友都是这么对我的,”他捏着嗓子咳了咳,郑重其事地说,“比如你家阿隽。”
“……”
季烟忽然也不太想理他了。
有姜烨这么一个活宝在,餐桌上的气氛倒也和谐。
饭过半饱,趁着江容冶有事离桌一会,姜烨说:“你脾气这么好,怎么你朋友就不一样呢。”
季烟护崽:“任何人对不熟的人一开始都不热情。”
姜烨丝毫没有察觉话里的隐藏含义,说:“那你之前对王隽也这样吗?”
“……”
季烟觉得,姜烨还是闭嘴的好,真是白长了一张帅哥脸。
王隽说:“一晚上了,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姜烨很认真地说:“刚才在咖啡厅你不是嘲笑我单身狗吗?我这不就来向季烟讨教了?”
季烟不知道还有这事,一时间看姜烨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姜烨被看得不自在:“你看我做什么?”
犹豫了一会,季烟问:“你从没谈过恋爱?”
姜烨不说话了。
季烟的目光再次变得耐人寻味起来,甚至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次。
姜烨向王隽求助:“管管你老婆。”
听到‘老婆’二字,王隽一阵舒心,说:“别这么看他。”
季烟刚想问什么叫‘别这么看’,就听到他的下一句:“对单身人士不好。”
姜烨:???!!!
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去相亲呢!
江容冶回来,见姜烨情绪很是低落,不再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舒坦了几分。
到了结束的时候,王隽去买单,姜烨狂喝茶。
江容冶问:“他怎么了?”
姜烨的耳力极好,不待季烟回答,他说:“你朋友和他男朋友双重虐狗!”
江容冶&季烟:“……”
四人下了楼,江容冶家离这边很近,她决定走路回去,先行离开。至于姜烨,他说:“我得去你们那借宿一晚,我那个妈如果明天还不回北城,这段时间我只能投靠你们了。”
王隽和季烟看了眼,过了一会,王隽扔了一串钥匙和一张门卡给他,说:“你自己打车过去。”
看着手里的钥匙和门卡,姜烨有种鸠占鹊巢的不好意思:“这……我住了,把你们赶出去不太好吧?”
王隽淡淡说:“季烟在隔壁有套房子,这段时间我们那边住,你住多久都可以,走的时候记得让人打扫干净。”
“……”
呵呵,原来在隔壁还有房子呢。
难怪钥匙和门卡给得那么痛快。
姜烨终于找到嘲讽点:“不会是为了吵架分居用的吧?”
想到那套房子的由来,再看看王隽一脸淡漠,季烟忍不住笑。
总算扳回一局,看着王隽一张黑脸,难看极了,姜烨一阵痛快。
不料,王隽说:“这叫夫妻情趣,你单身,你不会明白。”
“……”
半天了,从下午到现在,姜烨发现,坠入爱河、被爱情迷住双眼的王隽,从头到尾只会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他很是伤心地抹抹眼泪:“你变了,自从有了爱情,你哪里还装得下兄弟我。”
季烟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姜烨哀嚎:“你还笑!”
王隽看着季烟笑,在夜色和晚风的渲染下,无不温婉而美好,他受其感染也跟着笑了,对姜烨就是说:“知道容不下你了,还不快滚。”
姜烨愤恨地看了看两人,顷刻,头也不回,极是麻溜地钻进路边的一辆超跑,突突地滚了。
浓浓夜色下,超跑喧嚣离去,仿佛饱含了主人无处发泄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