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烟声音都轻了许多,就跟窗外纷飞的大雪,一粒一粒的,属实没什么重量:“不用了,现在又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王隽的手还是没拿开。
季烟作势打了个哈欠,说:“睡个午觉吧,这雪可能要到晚上才停了。”
他笑了笑,低头凑到她唇间,说:“你在暗示我要做点什么,对吗?”
不正经。
季烟掩住他的眼睛,作势要从他身上下来,王隽不放人,他的眼睛在她掌心下眨了眨,季烟如被烈火灼烫一般,随即拿开。
他又是露着一双笑眼,说:“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我们一起做点什么消磨时光。”
一个下午,窗外大雪飘落不散,屋里旖旎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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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左右,外面的雪停了,可季烟也是没力气再出门了,王隽叫了餐,两人坐在酒店房间吃,季烟一边吃一边打哈欠,王隽笑,她瞪他。
他说:“吃完休息,明天再出去。”
她从桌子底下踹他:“就三天休息时间,现在倒好,白白浪费了一天,你可耻!”
他伸出手,穿过桌子,摸住她的,说:“外面这么冷,我怕你受不住。”
“我带了衣服的。”
“明天白天再出去。”
他有他的坚持,她有她的困意,小小争执了下,以季烟要睡觉休息告终。
睡了一宿,第二天清晨,季烟醒来,容光焕发。
正好外边是个难得的大太阳,她正想告诉王隽,却发现他早已起床,默了一会,她下床到盥洗室洗漱。
洗漱完毕,她刚从盥洗室出来,外边的门打开,听到声音她看过去,王隽一副外出回来的打扮,她问:“你出门了?”
王隽点点头,一边换鞋一边说:“你换下衣服我们出门吃早餐。”
早餐在一家本地简陋的粉店解决。
星城的早餐多种多样,其中让季烟最为惦念的就是粉,两人各点了一份,季烟吃了两口,问他:“你怎么那么早起床?”
王隽说:“工作上有点小问题,出门了一趟。”
“严重吗?”
“小问题,正好负责人在这边出差,当面谈比较方便,出门见了一面。”
“解决了?”
“嗯,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都这么强调了,季烟放下心。
从早餐店出来,两人按着之前规划好的线路开始游玩,由于时间有限,明晚就要回去,两人主要以享受美食为主。
有之前的教训在前,季烟避开了网红打卡点,专门找那种当地小店老店下手。
一路吃吃喝喝倒也惬意,到了第三天下午,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她们沿路散步回去,拐进一条相对幽静的街道,季烟说:“这边比较安静。”
话落,正经过一处大院,院子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一下子打破了先前的安静。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季烟顿时尴尬。
王隽笑而不语。
两人继续往前走,经过拐口,走出一段路,又是一阵欢声笑语从旁侧的铁艺栏杆传出来,季烟看过去,正巧是刚才经过的大院。
这会,大院里正在办酒席,准确点说,是一对新人的酒席。
季烟晃了晃王隽的手,说:“你看。”
王隽看过去,后院的一对新人正在家人的见证下,交换戒指。
季烟说:“大户人家啊,一个院子能装下那么多桌。”
王隽适时说:“现在办婚礼一般是分三个地方办。”
看了会热闹,两人继续往前走,季烟问:“怎么说?”
王隽沉吟了下,说:“一般男女双方老家各自办一次,两人工作所在的城市办一次。”
这些季烟知道,家里亲戚,部门的同事,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办婚礼都是这么一个流程,只是她实在好奇,一个从来不愿意结婚的人,这会怎么突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挨靠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问:“老实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不以为然:“这事与我息息相关,我问了一圈周围结婚的朋友,都是这么办,我们的婚事就快定下了,作为主人公之一,我必须提前了解了解。”
还挺有自觉,也知道主动了。
季烟很是欣慰,同时也甚是愉悦。
她说:“那我们也是办三场?”
他想了下:“看来是这样了,广城和北城有父母在,她们那一辈人的思想向来看重婚姻,摆桌宴请必不可少,在深城我们可以从简,只请关系较好的朋友和同事,这样我们都自在些。”
看来他是充分考虑到了,并且想法也和自己的一致,季烟说:“过年把叔叔阿姨接过来,看看她们长辈怎么说。”
正好要过马路,离绿灯还有几秒,王隽握住她的手背,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说:“遵命,老婆大人。”
!!!!!!
他能不能每次都这么出其不意。
季烟瞬间脸红得不成样子,和旁边的指示红灯都快差不多了,她握紧拳头,捶了他一拳。
衣服厚,加之她并没有使力气,王隽很是受用,说:“早晚的事,现在先叫着,提前熟悉下。”
这是能提前熟悉的事吗?
正巧绿灯了,季烟撇开手,放开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今天没下雪,但地上还有雪粒子,王隽从身后追上来,揽住她的肩膀,拥着她过马路。
季烟装模做样地推搡了下,见他抓得紧,侧脸觑了他眼,见他眉目朗朗,好不自在,然后想到刚才他的那句‘老婆大人’,心里甜滋滋的。
就像远处还未降落的太阳,让人在这寒冷冬日里感到一阵温暖。
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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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城回来,周一正式恢复上班,季烟又开始忙碌起来,之前她负责的明景电子过会了,她们要开始准备正式上市的招股说明书定稿,而且另外一个项目——合众科技的问询也在这个期间下来。
季烟忙得脚不沾地。
王隽看着也无能为力,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一个项目从开始到结束,没有一刻不是忙碌的,尤其其中涉及的众多资料,错一个标点都够呛,更不用说那一沓沓能堆成山的资料。王隽能做的就是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不让她因为工作忙得有上顿没下顿。
如此忙碌了近一个半月,转眼新年在即,明景电子的路演在春节之前完成,资本市场部那边将股票发行价的资料准备过来,季烟潭门开始填写招股说明书正式稿。
合众科技的问询反馈有江烈和施淮竹负责,季烟只负责回答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
就这么到了春节,回深城的那一天,季烟还有些懵懵的。
王隽说:“你先回去,我在这边等爸妈,到时开车载她们过去,我们明天见。”
季烟说:“我好紧张。上一次紧张还是去年你要去我家的时候。”
王隽笑着说:“双方父母都见过了,现在不过是两边见面谈论我们的婚事,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能第一次结婚吧,”季烟说,“好紧张。”
“第一次?”王隽低下头,极为认真地盯着她问,“你还想多次结婚?”
好吧,最近忙糊涂了,说话又开始不经大脑了,季烟说:“对不起,我对我们的婚姻还是抱以最佳期待的,这种事当然一次解决最好了。”
他听得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去开车小心些,不用紧张,没必要。”
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的:“万一她们见面对彼此都不满意怎么办?”
王隽想了下,说:“以后要过日子生活的是你和我,她们的意见不重要,就算不用她们参与,我们也可以自己把婚事办了。”
大逆不道。
季烟觑他一眼,说:“我可不会在我妈反对的情况下和你领证。”
他忍不住笑:“你现在这叫婚前恐惧?怎么全往坏处想。”
季烟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婚前恐惧,她说:“真的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面对这种事,这比我拿项目做项目还吓人,还要让人紧张。”
他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说:“我会处理好,明天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话怎么面对她们,你就笑,其他我来。”
她贴在他的胸口,感受他胸腔的震动,说:“那就靠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这次能不能顺利结婚就看你了。”
他嗯了声,下巴低着她的头顶,说:“放心,你给了我这么大一个诱惑,我不会让你失望。”
季烟回广城了。
今年她照旧和江容冶一起回去的,两人各开一半的路程,送江容冶到家,季烟开车会到自己的家。今年沈儒知手上有两个实验同时进行,忙不过来,过年没放假,要等到明年才能出来,对于季烟要结婚一事,他传达祝福并送了礼金。
晚上饭桌上,谈起沈儒知送来的礼金,季烟有些犹豫,说:“爸妈,弟弟这钱我是不是不收比较好?”
季砚书说:“收吧,我看指望他结婚是没希望了,只想着研究研究,这钱就拿来培养了你以后的小孩了。”
季烟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季砚书说:“明天这不就撇下了。”
季烟脸红,一旁安静了许久的沈宁知说,“结婚是会紧张,我和你妈要结婚那会也是跟你现在一样,口是心非,过几天就好了。”
原来这叫口是心非。
吃完饭,沈宁知在厨房洗碗,季砚书在客厅给亲戚打电话贺年,说起季烟,笑着跟对方说,女儿要结婚了,到时吃酒席一定要有时间过来啊云云。
季烟站在楼梯口听了会,也跟着季砚书高兴,她上楼,给王隽打电话。
她趴在窗台边,看着远处的路灯,明亮的一盏,撕开了这个夜晚的一角,露出些微光亮。
“你吃了吗?现在在做什么?”
“吃了,在和你聊天。”
这对话……
季烟直奔主题:“你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开车,记得开慢点,不着急,我会一直等你。”
他在那端笑了下,问:“还紧张?”
“唔……爸爸说这叫口是心非,当年他和妈妈结婚前那阵子也是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说:“一直紧张也不错。”
“……为什么?”
“永远在热恋中。”
永远,热恋。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还怪让人期待的。
季烟说:“哪有人一直处在热恋中,不是说生活一地鸡毛会淡化所有激情吗?”
他淡淡说:“温琰的话不可信,你看他最近在微信朋友圈炫耀他的家庭。”
她小声:“又不是因为老大。”
“那是对我没信心?”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季烟也说不清其中缘由,想了好久,她说,“算了,不说了,你早先休息吧,明天还要一堆事要做。”
他嗯了声:“好好睡个觉,明天就能见到我了。”
她笑:“说得我好像很想见你似的。”
他慢幽幽地说:“你可能不想见我,但我很想见你。”
季烟抿着唇角挂断了这通电话。
经过梳妆台的时候,她一个侧目,忽然停下,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满脸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她放弃了现在下楼,母亲一定会看出来的,说不定还要调侃她,季烟趴在床上,想,都怪王隽,他最后说那话做什么,可是怪归怪,心里面还是欢喜居多。
相比刚才在饭桌上的紧张,这会她已经隐约在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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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季烟六点就醒了。
以前读书时代每逢考试,前一晚她总是睡不着,工作了这些年,这个毛病倒是没再出现过,时隔多年,她又一次如临大考,在前一晚睡不着,第二天早早醒来。
洗漱完,她披了件毛衣外套下楼,正想去后院走走,放松下头脑,不想在一楼楼梯拐角遇到季砚书。
季砚书看她这么早起,问:“睡不着?”
她嗯了声:“心里想着事,睡不踏实。”
季砚书说:“你先去院子里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季烟心里记挂着事,没说什么,很听话地往后院走。
没一会,季砚书端着一个小托盘过来,放在石桌上,说:“喝点水,醒醒脑。”
季烟喝了半杯,放在桌上。
“为什么睡不着?”季砚书问,“担心家长见面不顺利?”
季烟摇摇头,说:“要结婚了,还有点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闻言,季烟看了看母亲,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趴在她的腿上,说:“不敢相信,我惦记了那么多年的人是我的了。”
季砚书摸着她的头发,说:“其他事倒是挺自信的,怎么在这边就没有了呢?”
季烟说:“大概是不相信吧,不相信他就属于我,所以才会这么忐忑。”
“会习惯的,等以后生活久了,甚至有了孩子,你还会觉得,原来生活还能这么有趣。”
季烟抬头,看着母亲:“有趣?”
“嗯,和喜欢的人、值得信任的人养育孩子是件很快乐的事,会给你带来很多其它没有过的体验,小时候看着你和弟弟两个人一天天长大,到了后来离开我们去求学工作,现在你又要走向另一段生活,我和你爸看着,觉得人生格外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