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同她之前在王隽家里吃到的,没有一丝可比性。
想到他,季烟看着眼前吃了一半的小面,半晌,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去厨房倒掉汤,打包扔进垃圾桶。
站在阳台消了会食,季烟拿着笔记本和一叠资料将自己关进书房。
明景电子的保荐竞标方案她已完成了大半,还有一些数据需要补充。过年这四天,她除了和季砚书到处拜年见长辈,另一件最忙的事就是通过各种渠道搜索PCB行业相关的资料。免费的、付费的,她全搜了个遍。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整合信息,形成数据,然后根据明景电子目前遭遇的困境,制作一套可行方案。
这一忙碌下来,再次闲下来时,季烟往墙上一看,已经是夜里十点。
她浏览了一遍文档,整个框架没太大问题,PCB上下游企业分析重点做了数据表说明。她又认真检查了一遍有无错字,这才保存成PDF,然后发给施淮竹,同时抄送温琰。
等了数秒,邮件发送成功。
季烟合上笔记本,走出书房倒水喝,也是这时,手机震了下。
她一边喝水一边去书房拿手机。
是施淮竹发来的微信消息,让她明早去他办公室。
她翻了下,这才发现王隽在八点左右发来一条微信,不过那会她正忙着分析数据,以为是些不重要的信息,没太在意。
信息很短,只有两个字。
WJ:吃了?
季烟想了一想,放下水杯,捧着手机,打了几个字,准备按下发送键时,又觉得字打多了。
删掉原来打的一行字,这次,她发了一个“嗯”过去。
不能再这样了。
不能再这么为他费心费神,不能他说什么,她就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能因为他一句话,她就要为他掀起万里波澜。
他是现实,他要的其实不多。
仅仅只是欲望的满足,一段简单明了的关系,随时可以抽身而去,半点温情不留。
可是她不同,她要的更多。
一开始,她看上他这个人;随着深入交流,她不满足于只是和他拥有肌肤之亲的关系。
她还想和他光明正大的,牵手走在太阳底下,不必有顾虑,不必害怕被发现。
可是,他不愿意。
季烟放下手机,靠在书桌旁,一边喝着水,一边不时瞥向手机。
手机静悄悄的。
除了其他人发来的消息,以及公众号新进消息的提示,属于“WJ”那一页始终安安静静的。
就像这段拿不到台面上的感情,安静得令人窒息。
依靠书桌站了十来分钟,该来的消息,一直没来。
季烟觉得。
是时候说再见了。
-
王隽回到家里,把钥匙扔在玄关,找了衣服进浴室,洗完澡出来,他又回屋抱着电脑进书房。
尽管决定三月份离职,但在这之前,他手头上要忙碌的事情仍有不少。
比如之前跟进的四个项目,三个IPO,一个可转债。
忙时时间易过,再从屏幕前移开眼,拿起手机一看,刚过八点。
他屈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会,片刻后,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季”,摁下对话框。
几个小时前,季烟那副面色冷淡的面孔实在记忆深刻。
印象中,她从来没这样过。
对他,不曾这般疏远。
一般,他提出送她接她,又或者,来他家,去她那。每一次,她都是欣然同意的。
无一例外。
这让他一度以为,她也是迷恋这段关系的。
现在他却有些不肯定了。
不过,这会让有些事情变得简单许多。
过度迷恋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王隽扬了下眉,看着对话框里的一行字,静默数秒。
他不声不响地删掉。
最后,他发了两个字过去。
吃了?
消息发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如沉大海。
以前季烟回复他的消息总是很快,再不然遇上她忙碌的时候,她会解释为何没及时回复消息。
王隽等了二十分钟,“季”的那个页面始终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大概在忙。
她提前一天回深城,恐怕是回来加班的。
王隽走出书房,看了会冰箱,半晌,给自己煮了一份重庆小面。
这份小面和他之前煮的,没有任何差别。
吃起来,却无滋无味。
他抬眸瞥眼对面的位置,空无一人。
本来,今晚那里应该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会夸他的手艺很好,然后会勾住他的脖子,笑着指责就是因为他手艺太好了,才让她吃撑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一切止于他编辑好却又删掉的文字。
十点左右,手机震了下,王隽拿起,扫了眼,却又顿住。
季:嗯。
没有多余的一句解释。
吃了?
嗯。
简单又冷漠疏离的一段对话。
就像他们这段关系的底色。
王隽想。
恰到好处的分寸,是维系一段关系最好的柔和剂。
再逾越,就是他的不礼貌了。
同样,有违他一贯的风格。
他对她,有欣赏、有好感,但这远远不够他就能打破过去竖起的原则。
季烟,还不足他自愿走进婚姻的牢笼。
就这样吧。
王隽放下手机,把自己关进书房继续工作。
长夜漫漫,还有得忙。
第24章
一连半个月,季烟随着施淮竹忙碌明景电子的竞标,再没见过王隽。
两人也不曾联系过,期间倒是收到了他快递过来的洗涤剂,很香,奇怪的是,季烟一点波动也无。
偶尔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望着街上的五彩灯景,季烟会想起他。
但仅仅只是想想而已。
她到底点不下他的号码,主动联系他。
签署明景电子辅导协议的那一天,季烟从温琰口中知道了王隽即将离职。
就在两天后。
次日消息一出,整个广华投行部一片哗然。
季烟心境平平,无波无澜。
仿佛置身事外。
晚上,温琰请她和施淮竹吃饭,一是庆祝拿下了明景电子的保荐承销,不日将进场辅导;二是恭喜季烟通过了保荐资格考试,离独立做项目更进了一步。
部门里谁通过了保荐资格考试,温琰总要请吃饭。
安静的包厢内,温琰说:“季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这是温琰第二次提到这句话,季烟看了眼施淮竹,后者耸了耸肩。
她没多想,权当温琰对她的厚望,说:“老大你放心,我会的,明景这个项目我一定全力以赴。”
温琰不置可否。
三人一边吃一边聊,吃到一半,温琰来了通电话,起身去外面接。
主人公走开了,季烟和施淮竹相继放下筷子。
施淮竹忽地问:“小烟,想过换工作吗?”
季烟觉得奇怪:“师父你怎么这么问?”
她神色迷茫,施淮竹看了她数秒,摇摇头说:“等你拿到保代资格证书,以后可就抢手了。”
要放在几年前,保荐通道制度还存在的时候,通过保荐资格考试的券商从业人员确实很吃香。不过随着保荐通道制度改变,每个保代不再被禁止项目期间内只能负责一个保荐项目,而是同时可以负责多个,上限是同时负责4个。(*)
为此,施淮竹的话倒是夸张了。
季烟想了下,说:“我还想跟着师父多学习,其他的我没考虑。”
施淮竹像是很满意她这句话,转开话题聊了明景电子辅导相关的事宜。
过了会,温琰接完电话回来。
季烟正和施淮竹说话,听到推门声,两人静了音,转头朝门口看去。
温琰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是有些时日没见过的王隽,身着一身西装,身姿笔挺,神色冷淡。
季烟的笑意滞住。
施淮竹起身,说:“王总。”
王隽朝他点了下头:“施副总。”
季烟还怔着。
温琰快速看了她一眼,目光挪到王隽身上,说:“刚才在走廊遇到了,过来喝一杯。”
私底下小聚,温琰从来不喝酒,都是喝的饮料或者鲜榨果汁。
相比季烟的怔愣,施淮竹反应很快,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王隽倒了一杯椰子汁,又把原来三人的杯子倒了半杯,他说:“小烟,把杯子给王总送过去。”
闻言,季烟如梦初醒。
她起身端着玻璃杯,走到王隽面前,嘴角扯出一抹笑,说:“王总。”
王隽目光平平的,看了她数秒,若无其事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不紧不慢地说:“谢谢。”
季烟说:“不客气。”
一阵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各自抿了口椰子汁。
放下杯子,施淮竹笑着说:“王总日后高升,可不要忘了我们一众昔日同事。”
温琰摇摇头:“就你油嘴滑舌。”
施淮竹哈哈笑着。
王隽神色淡然:“以后说不定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温琰说:“大家一起互帮互助。”
季烟默默听着,露着笑意,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没一会,王隽离开。
临走前,他不动声色地朝季烟投来一眼,是冷静寻常的。
就像无意掠过的一眼,片刻又收回去。
季烟怔了怔,僵硬地别开眼,盯着包厢墙壁的壁画发呆。
等人走远了,她望着空落落的门口,拉开椅子坐下,心底说不上的失落。
施淮竹说:“王隽离职的消息瞒得还挺紧的,快走了才说。”
听到王隽名字,季烟打起精神。
温琰放下筷子,说:“两年前就想走了,不过……”
他停住,目光落在对面的季烟身上。
季烟与他的视线对上,有些慌乱。
施淮竹口吻惊讶:“两年前?怎么拖了那么久?”
季烟也好奇。
温琰敛回目光,意味不明地说:“可能这边有他暂时放下不的事。”
施淮竹点头附和:“也是,他手上那么多项目,个个赚钱,怎么着也要落袋为安再走也不迟。”
季烟夹了一个虾饺,心里跟着附和,王隽一向是个工作狂,能拖得住他的也只有工作了。
看着埋头吃东西的季烟,温琰笑而不语。
刚才他接完电话往回走,恰好遇到了同来聚餐的王隽。
两人说了会场面话,分别前,王隽不肯定地问了句:“季烟也在?”
他微愣,想起什么,说:“在,还有施淮竹。”
王隽若有所思,数秒后,问:“方便过去喝一杯吗?”
温琰自是欢迎。
用完餐,三人走出酒楼。
九点半的光景,街上热闹异常,行人、车辆,来来往往。
温琰还要去见个客户,已经提前让助理开车过来楼下等着。
目送车子离去,季烟回头看着施淮竹,问:“师父,我开车送你回去?”
施淮竹摆摆手:“不用了,我还要去见个人,有点远,我打车过去。”
闻言,季烟拦了辆的士,送他上车。
送别两位上司,吹着晚风,季烟两手把包拿在身前,低头前往停车场方向。
停车场就在酒楼后面,她穿过旁侧街道,悠悠然往左侧走去。
手按在车门柄解锁,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有人从身后拉住她的手,一阵旋转,她被来人压在车门。
车门的锁再次合上。
“你……”
惊呼声被一股清冷的呼吸吞没。
三月份的天,不冷不热。
但眼前这个人却是冰冷得厉害。
同样也是熟悉的。
季烟放下手,停止挣扎,与他唇齿纠缠。
过了许久,王隽离开她的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幽幽沉沉。
“最近很忙?”
“嗯,挺忙的。”
她没有撒谎,这段时间确实忙,为了拿下明景电子这个项目,她和施淮竹前前后后奔波了半个多月,才在竞争中的五个证券公司脱颖而出。
但也没有忙到没时间见他的程度,私心里,她是不想看着自己一再陷进去。
停车场甚是寂静,几乎没人经过,远处的路灯稀稀落落的,像极了季烟这会的心境。
有时涨满,有时空落,没有一个明晰的界限。
静了一瞬,王隽低头,覆在她唇角亲了亲,说:“听说了吗?”
他没明指,季烟知道他在说离职一事。
她嗯了声:“几天前,听老大提过一次”
她的声音很平静,反应也是,王隽忽然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不能说,那就只能用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