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她忙,他也是忙,百忙之中的一次电话来往,说上没几句,他那边就有人过来打断。
如此几次后,有回下班回去的路上,季烟问:“你最近怎么这么忙?”
王隽说:“被你发现了。”
话听着有点敷衍,更有种不想多谈的意思。
季烟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到底敏感,他是不方便多说,也就没多问,只叮嘱:“那你注意身体。”
他听完,倒是笑了,笑声略略的,“没其他什么想问的?”
“没有,”她很体谅地说,“万一是个什么商业机密,我可不想被你牵连。”
“牵连?”他幽幽问道。
“不是吗?”她笑着。
那边好一会没声响,没多久,就听见他说:“等时机成熟再和你说。”
挂了电话,季烟也走到酒店门口了。
天上月光清亮,地上树影摇曳。
她站着看了一会,晚风拂过,她感到一身的冷,这才慢慢往酒店里走。
上楼站在自己房门前,拿卡刷的时候,她后知后觉——
难道王隽最近这么忙的原因竟是和自己有关?
她不想自作多情。
可是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又不能不自作多情。
走进房间,她丢下资料包,坐在沙发上,思索了一会,拿出手机点开他的微信。
是有点冲动在的,想问问他,刚才电话里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她?
但瞥到右上角的时间,这个念头随即又被她摁下去。
总会知道的,就像他说的,不急,慢慢来。
季烟放下手机,起身去卧室找衣服梳洗。
时间又是匆匆往前走,再一次回到深城,是临近春节的前一周。
回到办公室,季烟和温琰报告了这四个多月来在合众科技的工作阶段性进展,四个多月的辛苦工作,最后放在温琰面前的就是薄薄的几张纸,浓缩在纸上的只有几个字,可季烟说得却是比纸上那些字还多,她一条条展开陈述下来,说到最后已是口干舌燥。
半个小时过去,终于结束。
温琰合上文件夹,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季烟说:“我做得不多,其他同事比我还忙。”
温琰笑着看她,不言语。
季烟被看得不舒服,总觉得他的目光夹了些看戏的意思。
果不其然,过了会,温琰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双手交叉,极是舒展地看着她,漫不经意地问了句:“最近有听说什么消息吗?”
消息?
这个词太宽泛了,季烟一下子不知道,这个消息指的是行业内的,还是合众科技这个项目上的,又或者是广华证券内部的。
但温琰那么问了,自有他的道理,她不敢多猜,也不敢下结论,只是说:“部门最近好像没什么事。”
见她一头雾水,却要拨开迷雾的模样,温琰忍俊不禁,看来是真的不知道王隽那边的消息,想来多半是王隽有意隐瞒,他也不便多说。
因为这个笑,季烟心里七上八下的。
温琰又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季烟斟酌着一一回答,问得差不多了,他说:“我没什么问题了,你有什么问题要说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季烟说:“那我先回去工作,有什么问题您随时找我。”
从温琰办公室出来,她轻声掩上门,在门口站了会,脑海里全是温琰刚才说的“消息”二字,思索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一个结果。
中午,她和几个比较好的同事下楼吃饭,问起公司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同事皆摇摇头。
有人说:“每天不是鸡飞狗跳,就是忙得想死,还能有什么消息。”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我倒是想有个好消息,比如我爸妈突然告诉我,家里有亿万家产等着我回去继承。”
众人大笑,然后又互相笑着说:“谁不想,躺平不好吗?这破工作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干了……”
季烟听着,没得出过多有用的信息。她不禁想,或许温琰那句话就是一个善意的提醒,比如让她多关注一下行业的动态,又或者是她这次工作结果他不太满意?
越想越是不好,季烟不愿再想,继续吃饭。
隔天早上,她倒是接到了王隽的电话。
她看了眼办公室,拿着手机猫腰走到走廊,找了处离办公室相对远的地方,接下电话。
刚一接通,王隽就问:“回深城了?”
她回来之前有给他发消息,但可能是他太忙,就回了个知道,不得不说,收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心里没来得一沉。
就没其他想说的了?
后面他也没来过电话。
她心里更加不得劲了。
本想打过去的,可一想到他之前忙碌的样子,她又安慰自己,不就出差暂告一段落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需要他什么反应。
如此自我安抚一番,她身心舒畅。
结果他又打来电话,在她全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轻轻嗯了声,说:“刚回来。”
他那边默了默。
她指尖点了点手机壳,半晌,见他还是没有回音,就问:“怎么了?”
打来电话又不说话,什么意思。
不想,那边径直来一句:“中午一起吃饭?”
???
中午一起吃饭?
季烟看了看窗户外,她是在深城没错,那是她听错了吗?
她极为不肯定地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隽淡淡的笑声从听筒那端传过来:“我刚才说,中午一起吃个饭。”
原来没听错。
不对,他不应该在北城吗?隔着这么远,怎么一起吃饭。
她问出自己的困惑:“我在深城,你在北城,这饭怎么吃?用漂流瓶吗?”
说完最后一句,她倒是把自己取笑到了。
电话那端的人也跟着笑。
季烟脸红了红:“你别笑,到底什么意思?”
王隽嗯了声,声音拖得长长的,她听着心间游荡,没一会,他的声音再次徐徐从听筒那端流出来。
“季烟,我现在就在深城,中午我过去接你。”
第69章
通话结束,季烟看着屏幕上王隽的名字,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他现在就在深城?
难道是收到她出差回来的消息,特意过来的?
毕竟,这种惊喜他又不是头一回做了。
这么一想,他那条有些冷淡的回复差不多对得上了。
这人真的是……
季烟回到办公室,坐在工位上等电脑缓冲数据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闷骚。
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把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中午十一点四十分,季烟关上电脑,拿上手机和工牌下楼,路上遇到了施淮竹,他正从外面回来,看到她,说:“回来了?”
季烟笑着说:“师父,我们昨天回来的。”
“中午吃个饭?”
季烟瞬间为难,有些欲言又止。
施淮竹瞧出来了,打量她一会,问:“你这是要出去,有约了?”
她尴尬地点了点头,说:“是约人了,不好意思啊师父,下次我请你。”
施淮竹慢悠悠问了句:“约了谁?”
这是能如实说的吗?季烟又是一阵失语,目光都有些不自然了。
过了片刻,施淮竹大概猜出来了,摇头失笑,挥挥手:“行了,你去吧。”
季烟如蒙大赦,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小跑去赶电梯。
从大厦出来,她低头看手机,正要给王隽去条消息,一道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挡住了前方的太阳光,与此同时一道阴影落在她面前。
她抬头,王隽笑笑地看着她。
她眼睛一亮,不敢置信:“你真的在深城,什么时候到的?”
她的惊喜是如此的显而易见,王隽欣赏了一会,揽着她的腰往前走,挑了挑眉,用商量的口吻道:“边走边说?”
“好,”她放下手机,又看了看他,半晌,为了验证心里的那股猜测,她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手。
嗯,触感是真实的。
人也是真实的。
此时此刻,他就在她身旁。
她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的?”
王隽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须臾,目光移向前方。
摆明了就是不说。
一路到了他停车的地方,季烟还是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王隽放开她,上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季烟迷迷糊糊上了车。
中午时间,正值大家外出觅食的阶段,路上车来车往,她抓着安全带,看了他好几眼。
前方是个十字路口,正是红灯,车子缓缓停下,王隽手搁在方向盘,微侧身看过来。
她眉眼一抬,赶在他开口前,先问:“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
他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捏了一会,说:“知道你回来了,我正好也在,过来找你吃个饭,这样说可以?”
她眯起眼睛看他:“如果换做是我,我这么跟你解释你信吗?”
“哦?”他眼睛里全是笑,幽幽地盯住她,“这么说,你想来找我?”
“……”
无语数秒,她推开他的手,淡淡说:“该开车了,小心待会后面按铃。”
确实是绿灯了。
王隽扬扬眉,觑了她一眼,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扶着方向盘朝前驶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处安静的巷道停住。
这地方是有几分熟悉的,坐在车里往外瞧了一会,见王隽还是那副神秘莫测的样子,季烟不理他,径直打开车门。
下了车,朝四处望了好一会,她这才隐约觉得刚才那阵熟悉感从何而来。
巷道四周看着普通,有些墙面爬满了五叶地锦,有些墙面甚至已经剥落了,看着满是岁月的痕迹。可就是这么一个寻常不起眼的地方,藏着好几家上等的私厨菜馆。
季烟背着手,走到王隽面前,笑笑地说:“带我来这?”
王隽说:“这边的汤煲得好,你在临城待了这么长时间,是该补补了。”
她听了直想笑。
说得好像她在临城吃得多不好,又多不会照顾自己似的。
若说王隽要有什么挑剔的癖好,饮食方面大概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刚认识那会,他要么自己在家做菜,如果是出去外面吃,一般不去餐馆也不去什么酒楼,就专门挑这些藏在某个角落里的私厨菜馆。
那会季烟觉得这人当真奇怪。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的带领下,她确实尝到了不少美味的食物,比如今天要去的这家,煲汤手艺堪称一绝。
位置还是原来的,靠窗,外边是一处修葺得宜的庭院,冬日下,碧绿的一片爬山虎,搭上旁边叫不出名的大朵黄花,倒也有了点春意。
季烟看了一会,说:“你早就订位置了?”
刚才进来时,王隽报上电话号码,服务员就引着他们上来了。
王隽给她倒了杯温水,模棱两可地说:“这边的位置不好订。”
她自然知道,所以她才问,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她双手捧着,问:“就不怕我不能过来?”
他耐人寻味地说:“你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倒是自信,却也是实话。
她刚出差回来,他一个电话过来说要和她吃饭,冲着这个惊喜,就算再忙,她也得把时间挤出来。
她喝着水不说话。
不多时,餐食陆陆续续端上来,
王隽先给她添了碗汤,她说了声谢谢,舀了汤匙喝,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像午后躺在廊檐上晒太阳的猫咪:“还是那个味道。”
王隽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人也还是那个人。”
别有深意的一句话。
她眉一挑,赞许道:“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