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学着姜今尧的发音,念了两遍,问她其意。
姜今尧说:“相爱一辈子的意思。”
“谢谢。”邹韵然若有所思点头。
邹韵然趴在书桌上,问:“我今天没去公司,开会的时候苏总有问过我吗?”
姜今尧在看手机,漫不经心回话:“他也没来。”
邹韵然坐直,“他为什么没来,你知道吗?”
“他.......”姜今尧摇头,“我不知道。”
邹韵然:“也对,你们从未说过一句话,不熟,又怎会知道。”她注意过两人的眼神和语言交流,皆是陌生人的神情。她追问:“Sophia,你不喜欢费总的长相,也不喜欢苏哥哥这种?”
“是。”姜今尧不知她怎又提起费商周,不厌其烦的申明和他没关系,也非理想型。
邹韵然问:“那方便问一下,你的理想型是哪种吗?”
她许久没等到回话,以为姜今尧不想回答,注意力不再放在等待回话上。她才轻声,“成熟,儒雅,情绪稳定,孝顺,对我好,三观相符。”
“那你在意长相吗?”
“当然。”轻微颜控,但她更在意性格,好看是一时的,性格是一辈子的。
她循循善诱,终于绕到她想问的话题上,“那你觉得苏岸扬长得帅吗?”
姜今尧沉吟良久,轻点一下头。
“那你喜欢他这种类型吗?”
她起先问过苏岸扬,他明确表示不喜欢端庄大方一类,还不够,邹韵然直接问过苏岸扬会不会喜欢姜今尧。直到苏岸扬明确表示不会后,她才笃定要将人才召回。
姜今尧很坚定:“不喜欢。”
“可是他真的好帅,眼睛好好看,睫毛又长又黑,眼尾有颗泪痣,还有那双匀称又白皙的手,长在我的审美上。”一说起他,邹韵然双眼放光。“你知道我喜欢他,但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
他的手确实好看,姜今尧是手控。
姜今尧并不想知道,没有感情地搭话:“每一份爱,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邹韵然说和他在舞会相遇时,本是被他的颜值吸引,后来被他的人格魅力屈服。
那日她的裙摆很长,不便于走路,而她无意踩到裙子险些扑进两米高的蛋糕之际,是苏岸扬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才让她免于成为世纪笑话。
而他那双带着笑的桃花眼,深深烙在她的心底。
够罗曼蒂克。
姜今尧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苏岸扬那张脸,确实够红颜祸水。
“从此后,我决定,非他不嫁。”邹韵然说时,脸上洋溢幸福,总觉得自己和他能修成正果,尽管过程崎岖。
姜今尧很想戳破这些易碎的肥皂泡,让她清醒些,“你的家在法国,他在中国,有想过以后嫁到中国来的生活可能会孤独吗?”
“我的父母就我一个女儿,我应该不会定居中国,他可以和我回法国,我爸爸会教他如何经营公司,几百亿的家产都是他的。”
“若他不愿意呢?”
苏岸扬何许人也,怎会去法国做倒插门。
“他不会的,如果他不愿意,那我就留在中国。中国不是有一句老话,爱可以排除万难。”
“那他爱你吗?”
姜今尧连续好几个追问,让她不大适应,“现在不爱,但以后会的。我在巴黎的时候找大师测过,我和他是正缘。”
“.........法国人也迷信?”
第14章
“亲爱的,这不叫迷信。我是法籍华裔,我父母是传统中国人,做生意的人都会在意这些。我的中文名字,是师父算的,说这个名字会顺风顺水顺财神。”邹韵然的父母极度信这些,他们家的所有物件摆位有讲究,每个人的名字也是。
每年她的父母都会回江淮,去一趟明觉寺请愿还愿。
姜今尧不再追问,“继续上课。”
邹韵然不情不愿,但也放下了手机。她扫到一眼,微信对话框的头像是黑色背景,简笔小狗图案。心里想不通,她问姜今尧:“你们的微信为什么没有已读提醒?”
“大部分人对于不喜欢人的消息,会选择不回复,假装没看到,严格来说,已读提醒会侵犯隐私。”
邹韵然像沮丧小狗耷拉耳朵,“意思是他看到了我的消息,不想回复,假装没看到。”她举起手机给姜今尧看,聊天界面的对话框是绿色的。
“我从昨天晚上就给他发消息,但是他没有回,我不确定他是否看到。”
姜今尧的眼尾猛跳一下,课间休息时苏岸扬给她发消息问她结束没有,她没回。“........也不一定,兴许他真的没看见,他看到了会回你。”
邹韵然得到鼓励,杏仁眼亮着光,“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须臾,她又元气满满,翻开笔记本,“来吧,我们继续。等我中文流利了,我们就该可以去领结婚证了。”
姜今尧看她的神情很熟悉,思酌很久不知道为何,等一切结束回家后,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时,她电光火石间想起,被打击后两句哄骗,傻傻相信某人的话后重振旗鼓,苏岸扬曾经也露出过这般神情。
入秋后的树林呈大片金黄,莘莘学子的校服由夏季换成了冬季。
白天温度不算冷,但昼夜温差大。姜今尧的校服外套落在教室里,苏岸扬的外套比她的大很多,那是他的身高已经超了一米八,而她定格在了一六八。可过瘦的她穿着像偷穿大人衣服。
苏岸扬穿着简单黑T,拿着红色证书跟眼前人炫耀:“看看你哥,厉不厉害,一等奖,江淮市书法大赛青年组第一名,代表什么意思,代表整个江淮市,没有人的字比我写得更好了!”他的书法是童子功,从五岁练到高一。虽短暂弃了两年,但还是基本功扎实。
姜今尧在抄语文句段,抽空瞥他一眼,“不该谢我?”是她像语文老师举荐,语文老师才替他报名。苏岸扬是学校出名的废柴,每个老师都不管他,他能从早读睡到晚上晚自习,醒着时就到处惹事。
一开始语文老师对他印象不好,认为他不靠谱,不会配合。但姜今尧再三力荐,语文老师才答应。
“为了好好答谢你,老朽决定将我毕生所学皆传授与你。”他抚摸莫须有的胡须。
“教我练字,也行。”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满是叉的答题卡和试卷,“不过,我们先把你这张数学卷子解决了。一百五十分的题,你考了三十分。”她很鄙夷。
“你考了多少?”苏岸扬觉得,自己没缺考,已经非常有参考精神了。
姜今尧没回,扫视他错答的题,“这次的卷子真的很简单,都是基础题,我初二就能在一个小时内做完。你怎么能错得这么离谱。”
苏岸扬不服气,哪里简单了?“语气这么狂,让我看看......”他从她的书里抽出她的答题卡,鲜红又潇洒的笔迹勾勒150三个数字。
他噤声,假装无事发生,默默放回去。
姜今尧拿笔指着第一道题,“第一题,送分题,你倒贴呢?”她顺势指下去,“第三题,正数a的取值范围,题目都明确告诉你了,正数!你怎么选的负无穷到0这个区间?”
她越看越气,考前给他突击过一次。这次测试,是三校联考,没有机改,都是各校老师手改的,所以排名也只是基于本校。
成绩出来后,她破天荒的去公告栏看排名,他仍千名开外——第一千零二名,全校高三一共就一千两百名学生,除去挂学籍和缺考,就一千一百五百名参加考试。
这成绩让辅导老师的脸色着实不好,回教室时,方月可以为她跌落神坛了,悄然为她捏把汗。
苏岸扬被说得委屈,“奥数脑怎懂我们这种学渣脑?”
他倒不是真的笨,基础差是真,自打上了高中,天天和狐朋狗友厮混,学习是什么,他早就不放在眼里。后来家中变故,没人管他,他更不学,一下子想拾起学习思维,略微难。
但他并非全军溃败,语文不错,一百五的题总在一百一左右浮动。
他被迫坐她旁边,拿起笔从第一题起,姜今尧让他将第一题的概念在书上第几页,翻出来。苏岸扬翻了半天,姜今尧垂眸看着他翻略过好几回。“没救了,回家继承公司吧,别学了。”别人不学,被嘲回家种田。
苏少爷则是被嘲回家继承王位,公司。
她的毒舌,只对他。被她打击,苏岸扬眼神里的光暗淡几分。姜今尧察觉,补救道:“也不是完全没救,你看你文综,历史一百的题,考了九十五,说明你的历史在全校能达到优异范围。”
苏岸扬问:“你历史考了多少?”
“比你低一分。”
苏岸扬斗志昂扬起来,眼神里微光流转,“所以说,我的智商没问题。来,不就是数学,给朕拿下!”
他要和她齐肩,他要和她一样优秀。
哗啦啦的水声断掉,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浴室门推开,她从回忆里走出。
猫咪窜到她的脚边,她抱在怀里,“明梦,妈妈的宝贝,亲亲。”猛吸了几口后放下,去寻吹风机来吹头发。
收拾好一切,躺上床看手机,三人好友群已经999条消息,她问:背着我聊什么?
陈沁雅:我在吐槽遇到的奇葩相亲男。
方月可:不过这个话题已经过了,你来晚了。
姜今尧:哦.........
方月可:周末约一波?迎检结束了,好几个星期连续加班,终于结束了。
方月可考了公务员,在江淮市医保局。
陈沁雅:我去看一下这周排班,只要周六不是夜班,可约!
姜今尧:我都OK,看你们。
方可月抓住机会:换了高薪工作,不表示一下?
姜今尧发了个OK的表情包。
方月可说起她的相亲对象,她想起昨夜曾近鹏发了六十秒微信,说亲戚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但昨天实在太困就没回,一早起来将此事抛之脑后,还未回微信。
她回时解释了下为何没及时回复,曾近鹏回得快,说:我还以为你不愿意。
姜今尧:没有的事。
曾近鹏理解成她是愿意,发来的语音都轻快许多:那你愿意?去接触一下,长期单着也不是一回事。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聊微信吗,你就和他聊聊,聊得来最好,聊不来就算了。
曾近鹏连发两条:这小伙子是你三姨妈的朋友的儿子,比你大两岁,身高一七五,父母健在。在市里哪个单位,是个公务员,听说年纪轻轻就是副局长了。
曾近鹏:要没意见,我就把你微信给你三姨妈了?
姜今尧想着先答应,到时候再找机会拒绝:嗯。
姜今尧不爱聊天,尤其是不熟悉的人。相亲对象很效率,在她答应后的一小时后,好友申请就递了过来。
对方先发了一个微笑表情:你好【握手】,我叫赵光译。
姜今尧看到那个微笑表情和握手,配上他的微信名——上善若水。她没有回话欲望,面无表情切回电视剧界面。等快十二点,她准备睡时想起这一茬,点开那人微信回话。
姜今尧:你好【握手】姜今尧。
对方秒回:名字真好听【玫瑰】。
他的土味快要从屏幕里溢出来,她没回话,熄屏睡觉。
次日是周五,周五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她收拾好一切赶地铁时,收到相亲对象的问候,一张玫瑰花里开出早安两个字。姜今尧瞬间感觉年龄代沟比东非大裂谷还宽,随后她的三姨妈打来电话,问她们聊得怎么样。
姜今尧没寻到位置,倚靠地铁衔接处的角落,“刚加好友,没聊些什么。”
“这个小伙人挺好的,努力又肯干,才二十七八,自己一手打拼在江淮买了房,完全没让他爸妈操一点心。不仅江淮有房,在云沙市也有两套,所以你们俩在一起后,你都不用买房子,多轻松。”
对付话多管闲事的亲戚,她的应对之策就是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一口附和。
“是、”
“他家条件也好,双职工家庭,过几年父母就退休了,人自己有退休金,也不需要你们养。小伙子很乖,独生子,他爸妈说烟酒不沾,人很善良,人品有保障。”
姜今尧听得心不在焉,早高峰看到忽然落在视线里的空位,手疾眼快坐过去,她还有半小时才能,能坐肯定不站。嘴里不忘囫囵:“三姨说得对。”
三姨早跳到其他话题,自我嘀咕:“我说什么了就说得对?”后知后觉对方在敷衍自己,“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的,三姨继续说。”
“这孩子好像是毕业就考上了,没谈过几回恋爱,很单纯。而且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局长了,能力非常强,以后晋升空间很大。如果能在一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他爸妈退休了还能帮你们带孩子。”
“是,挺好。”姜今尧打了个哈欠,看着对面显示屏,还有四站。
“总之,你们好好聊,要是能成,三姨为你高兴。”
姜今尧以为她开始收尾了,可以寻个恰当点挂了电话。结果她话音一转,问:“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忙不忙,累不累?”
“还好,忙的时候很忙,会加班到很晚,周末也不得休息。”
“你不是在什么、什么全球五十强的公司吗,大公司也加班?听你叔说,还是个外国公司,那你们同事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说中国话还是外国话?”
说起这事,姜今尧还没找到机会和曾近鹏说换工作了,也不知怎么开口,“全球五百强的法企,大部分是中国人,所以说中文。”
“要我说,还是稳定点好,铁饭碗毕竟是铁的。你这外国公司万一哪天跑路了,可咋整?你还是趁着年轻,下班了辛苦一下,抓紧把公务员考上。”
“是,我抓紧。”姜今尧马上到站,忙说:“三姨,我到站了,有空再给您回过去。”说完忙挂断、生怕给对方留了空隙。回想她对‘小伙儿’的赞不绝口,二十七八?
说他五十二,她都不怀疑。
等她到了工位,对方又给她发消息,问她吃早餐没有。
一直不回就显得没礼貌,姜今尧:吃了,刚到办公室。
过了几分钟,对方:我也刚到单位,你们几点下班?
姜今尧今日很忙,有诸多要整理的文档,以及下次课的课件要做。抽空回他:下午六点。
赵光译:今日周五,鄙人是否有这个荣幸,请美人看电影吃个晚饭?
姜今尧看到时,脚趾紧缩,不仅土,还油。
她回话:看电影就算了,可以吃个饭。
她没有耐心和对方每日一来一回聊个半晌,速战速决,借着吃饭说不合适、拒绝。这样的话,亲戚那边她才不得罪。
于是,别人的周五,松懈享受。而她,有一项艰巨的相亲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