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要允许遗憾存在,她宁愿彼此成为遗憾,也不愿在一起后因一地鸡毛而彼此厌恶。
她吸一口气,狠心说:“你有多不喜欢邹韵然缠着你,我也是一样。所以,别缠着我了。”
她至今仍不能分清他萌生的感情是白月光倒映的水中月,还是因酒后失控而萌生的弥补,歉意,而被他误当成爱。又或者如他所说,是纯粹的,无杂质的爱情。
她下车时,苏岸扬说:“命中注定的,无论我再哪个年龄段遇到你,都一次次的爱上你。”他说:“你逃不过我,姜今尧,你也一样,你要认命。”
——
林橙清与她的另外两个朋友碰过几次面,不陌生。方月可来得最早,帮忙她打下手,等着另外两人下班赶来。
方月可带从老家拿来的果酒摆在桌面,摆好玻璃杯,玻璃杯与餐桌‘哐’一声碰在一起,高频的清脆声。
再次‘哐’一声时,是四人共同举杯,“祝、姜大美女奔赴她的美好前程,一路平安,之后一切事宜顺利。”
四人不拼酒,抿了一小口拾筷夹菜。
姜今尧没盛饭,拿汤匙舀鱼汤,问她们:“先喝汤吧,汤很鲜。”
方月可双手接过,“谢谢杳杳美女,想到以后都吃不到你做的饭,突然就食不下咽。”
陈沁雅将空碗递过去,问正事,“什么时候体检?”
“估计一周后出名单。”
“先回家,再从云沙过去?”
“嗯。”
“行,那祝姜大美女平安度过体检,政审和公示期!”陈沁雅的语气皆是不舍。
姜今尧先抬起碗,“好啦,谢谢你们,吃饭吃饭,以后想见的话,我坐高铁来就是。不要整得像永别一样。”
聚会时,就该开开心心,留下美好回忆,不要让伤感见缝插针。
方月可问:“那苏岸扬知道吗?”
林橙清不知是谁,但没多问,只默默听着。
“他知道。”说起他,心间浮现不舍。这一走,不在同一空间,没有偶遇没有接触,必然会从对方的生活中淡去。
是她理智希望的,可难过之情却不是理智能控制的。
方月可追问:“那、他没说什么?”
“祝我好。”
陈沁雅惋惜,“可惜了,天作之合,这一走,几乎再难遇到。除非其中一方仍放不下,主动挽回。”她问方月可:“如果有可能,你觉得谁会主动挽留?”
“这还用问,这闷木头,你指望她主动?”方月可不避讳人地吐槽:“如果是我们其中一个和她闹翻了,你觉得她会挽留吗?实打实的十年情谊!”
陈沁雅摇头,“不会。”
“那不得了。”
林橙清噗嗤一笑,为她解围,“好啦,人家才不是木头桩子,像之前大学有一次我们莫名其妙冷战,是她主动约我吃饭才缓解的。”
姜今尧都不记得这事,林橙清说她实习的时候,姜今尧大三,她回家累得要死,姜今尧说了句什么,林橙清觉得她很漠视两人的友谊,由此开始冷战。
姜今尧送走三人,已是晚上十点。她收拾一番,洗完澡出来,看到三个未接电话,是苏岸扬。以及半小时以前,他发微信说他在门口。
姜今尧顾不得湿漉漉的头发一路滴水,开门看出去,并没看到人。兴许走了,他向来没耐心,定不会收不到回信地木愣等在原地。
她买了明天晚上的高铁票,明天要打包快递,应该见不到。苏岸扬发微信问过她车次,她没回。当年没有好好告别,现在也可以不用。
虽这样说,她还是回拨过去。另一只手把着门,准备关拢。
电话的嘟音响了两下,楼道的门后传来一阵铃声,姜今尧闻声抬眼,门推开,苏岸扬从门后出来,“你没走?”她的尾音抑制不住地上扬。
苏岸扬是去灭烟,与她开门正好错过。
姜今尧又敞开门,看着来人。苏岸扬说:“刚下飞机。”他结束会议就立马从纽约赶回来,眼底乌青色一片,下巴青茬起。
他问:“怎么不吹头发?”
姜今尧摸了下湿润的发,“正准备吹,你、进来吗?”
“嗯。”
姜今尧方才顺手将擦头发的毛巾搭在沙发上,捡回来继续擦,等头发不滴水后又去拿吹风机。她不喜欢在洗手间吹头发,要站很久才吹干一半,所以她更习惯坐在地毯上,边看电视边吹头发。
苏岸扬接过她的吹风机,“给我。”
她没直说过,仅两三次,苏岸扬就知道了她不喜欢吹头发这件事。
依旧是她坐地毯上看剧,他坐身后为她吹头发。
与上次不同,姜今尧全程盯着电视,却不知道剧情演的什么。
吹风机的噪音充斥她的耳膜,却透不进她的心间。
等吹风机关了,他拔了插头,将线缠绕好放回原位。姜今尧想起他刚下飞机一事,问他吃饭没有。
苏岸扬摇头,姜今尧问:“不是有飞机餐吗?”
“一整晚没睡,在飞机上补了一觉。”苏岸扬这段日子忙得团团转,随着团队各地考察,做空中飞人。就这样了,还能腾出时间想她。
“那我给你煮面条,要不要?”正好有鱼汤。
“嗯。”他好像还没吃过她做的饭菜,这次拒绝,以后更没得机会。
姜今尧去洗手间拿了发簪快速挽发,没开灯,等挽好后才发现,是他送的那只。而他手上,仍带着同款手串。
若此刻再拿下来,就显得很刻意。姜今尧没动作,去了厨房烧水,趁着水开的空挡为他煎了鸡蛋。
面端过来时,苏岸扬一眼看到她的发簪,没说什么。
面上有鸡蛋,苏岸扬面色无异地拨开,吃起面。
姜今尧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嗯?”
刚才出神,没想起。“我忘了你不吃鸡蛋。”刚重逢不久,他仍清晰记得她不喝冰水,不吃虾。而她却忘了苏岸扬以前就不爱吃鸡蛋,说鸡蛋有腥味。
苏岸扬前来,是认真和她说再见的,“不要纠结小事。”他再次询问车次,姜今尧仍没说:“不要送我。”
告别时,要早些说再见,不能在车站离别说,因为那一刻的情绪最浓烈。
她不想进站时看一眼他,回家乃至以后,都久久忘不了他的双眼。
苏岸扬却说:“之后有空,我去看你。”
“不要来。”
——
即便她不说,苏岸扬要查她的车次轻而易举。他准点出现在姜今尧楼下,接过她的行李。姜今尧妥协,跟着他上车。
苏岸扬说:“老班来接你吗?”
姜今尧一面系安全带,一面应声:“嗯,快到的时候他去接我。”
云沙火车站去对街必须过天桥去坐车,她的行李箱重,曾近鹏担心她拎不动。
苏岸扬搜好导航,启动车子,“马上要过年了。”
“是。”她补充:“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当天说,祝福哪能透支。”
姜今尧没应声。
“你以后,少抽烟,少熬夜,少喝酒,少喝可乐。”姜今尧还是忍不住关切,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就只纵容自己一次。
“好。”
高铁站离她家不远,二十来分钟,不短不长,两人没再说话,都沉默地珍惜身旁人存在的一分一秒。
苏岸扬将行李递给她,在她欲转身之际,他张开双手,“最后一面,抱一抱。”
姜今尧几番犹豫,左右扫视匆忙行人。理智与情绪急剧拉扯,在与他对视两秒,理智沦陷。她扑进他的怀抱,苏岸扬的鼻息扑洒在她的颈窝,越发用力的抱她。
最后,他松手,将她的衣帽带上,拉链拉至顶,“去吧,一路顺风。”
“嗯,你快回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随后姜今尧随着人群一起进了进站口,等她过了闸机往回看时,他还站在原地。她低声说:“再见,苏岸扬。”
——
姜今尧刚出站,苏岸扬就发来微信:出站了吗?
姜今尧在等曾近鹏,回复:你是不是知道从下车到出站,要二十分钟?
苏岸扬秒回:以前常走。
对,她没反应过来。
苏岸扬来云沙那年,云沙和江淮正好互通高铁,他会在月假时,来回两地。
曾近鹏打来电话报位置,“我们在天桥下面,你往前走。”
姜今尧拖着行李走到时看到他们,才发现,曾近鹏所指的‘他们’并不包括曾旭胤,她看向那人的眼神略微迷茫。
对方忙自我介绍,姜今尧客气疏离问好。
曾近鹏趁人不注意,“这个就是上次你舅介绍的相亲对象,不错吧。”
“你们好好处,他家里条件不错,能成的话,说不定能指望他把你从乡下调来云沙。”
姜今尧只与人聊了两次,在某一次忙碌忘记回了后,对方也再没主动过的相亲经历,她以为这段算完成了,可以向亲戚交差了,但对方怎么就热切将她的箱子放到后备箱去了,她还没能接受。。
姜今尧‘哦’了一声,看着和她差不多高的男人,只觉疲态满满。
她不自觉对比,如果是苏岸扬相亲,他会这么冒犯,在没经过人同意,就闯进相亲对象的世界,甚至是陪同家人接送这种略微亲密的事。
他不会。
第49章
一路上,曾近鹏不断给两人找话题,似互相亲有他的份。“小罗,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姜今尧被曾近鹏赶到后座,罗泽凯和她中间起码隔了一条银河。身侧的人局促回话:“叔叔,我、我平时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比较宅,就看看书,玩玩游戏。”
曾近鹏不忘某个隐形人,“杳杳,你平时不也爱看书吗?那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姜今尧闻言懒散拖慢动作,朝身侧人颔首,“你平时看什么书居多?”
罗泽凯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框,对视一眼马上岔开视线,“都看。”
“是吗,我也都看,说不定我们的书单有重合。”
“额、有可能。”
姜今尧追问:“说说看,万一我们有相同爱好。”
曾近鹏说:“对,俩孩子有相同爱好,共同话题会更多,更合得来。还是你们年轻,看得进去,像我这个年纪,看到字就两眼昏花。”
罗泽凯被架上去,吞吞吐吐:“斗、斗罗大陆。”
曾近鹏若有所思‘哦’了一声,他不看这类书,但在班上没收过多本,有了印象。他找补:“爱看书是好事,总比天天低着头看手机好,伤眼睛,专家还说过手机看多了,损伤大脑。”
姜今尧说:“说起书,最近看到有个出版社因为隐瞒轻型纸,被读者集体投诉,闹得不小。”她顺势问:“你看书会在意轻型纸吗?”
罗泽凯摇头,“我主要看内容。”
姜今尧简单解释轻型纸的缺点,不宜保存,易发黄。
姜今尧疑问:“那你注意些有没有买到过这个出版社,把消费者当傻子骗。”
罗泽凯:“没注意。”
姜今尧追问:“那你知道平时买的书是哪种类型纸张吗。”
罗泽凯声音很涩,“我、平时看电子书。”
氛围瞬间凝固,曾近鹏继续找补:“电子书也没事,总比天天玩游戏得好,像我那些学生,天天就想着玩游戏,脑子空荡荡,一问三不知。”
姜今尧偏头,借着看窗外风景,强压勾起的嘴角。
回去后,罗泽凯在家小坐一会儿就走了。曾近鹏等人一走,就立马数落她,问她怎么回事,几次故意让人难堪。姜今尧不承认,只说非有意。
曾旭胤在一旁笑得前仰后翻,等曾近鹏进了书房时,他低声说:“姐,你好惨。”
姜今尧威胁,“今年压岁钱..........”
曾旭胤瞬间认错,“姐,我错了。你说,要我怎么做?”姐弟俩打配合的默契程度是多年累积的经验。
姜今尧要曾旭胤在曾近鹏面前吹耳旁风,把这相亲对象吹黄。曾旭胤鬼点子多,比了个手势,“交给我,我这就去做战略计划,保证一个月内攻陷敌方城池。”
曾近鹏很固执,直接沟通,属于油盐不进,需要迂回战术。如果由当事人来,他会警惕,姜今尧只能将希望放在曾旭胤身上。
姜今尧回家一晃眼就快过年,她在家没闲着,帮忙刘英灌香肠,买猪肉,备年货。她和刘英的相处模式已成既定,不沟通,也没矛盾,交谈范围只限眼前事。大多时候沉默,只有曾旭胤在时会稍活跃下气氛。
收拾瓜果时,姜今尧看到堆年货的箱子处有三盒红盒子的水果,打开一看是车厘子。
“刘姨,车厘子是谁买的?”盒子是全英文,不像是超市买的。
曾近鹏桃李满天下,兴许是他的哪个学生提前寄来的拜年礼物。刘英也没当回事,“不知道谁寄的,上面没写。你叔问了一圈都没人说。”
姜今尧拍下淘宝识图,是什么科迪亚品牌,车厘子中的爱马仕,需从智利空运过来。看了下市场价格,有财力精力做这事的人,能有谁。
姜今尧把图片发给苏岸扬:你买的?
没等人回复,她收好手机,帮忙刘英打扫卫生。
她不在后,苏岸扬化身工作狂,临近过年的前几天,他仍在开会,在为各个团队的方案做最后定夺。看到她的消息时,是晚上六点。他没回,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姜今尧正在饭桌上,下意识瞥了眼曾近鹏,拿着电话回房间。
“喂。”
苏岸扬的声音很沙哑,透露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