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席晚晚和席华森都来了。
“席总。”华霓打了声招呼。
席华森是商场上的老狐狸,关怀话张嘴就来,席晚晚被娇养惯了,半分没学到自己父亲的不动如山,从进入病房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顾淮之。
席华森跟华霓聊了两句公司的事情,便将话题移到了她与顾淮之的夫妻感情上。
“如果华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尽管开口。”
就差直接说,想让顾淮之做他的女婿了。
华霓温声:“谢谢席总的关心,如果有需要,您不开口,我也一定叨扰,到时候您别嫌我烦就好。”
席晚晚拽着席华森的胳膊撒娇,席华森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有些耐心。
席晚晚皱眉,推开席华森的手,直接对上华霓:“你不是要离婚?我们家有打这方面官司最厉害的律师,我介绍给你。”
华霓想要跟顾淮之离婚,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席晚晚这般颐指气使的来让她离婚又是另一回事。
“多谢席小姐的好意,只是我们婚内的一些小事,就不烦劳外人过问了。”
席晚晚:“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离婚?!”
“晚晚。”席华森沉声。
席晚晚:“爸……”
席华森没理会她,转而看向床上刚刚醒来正神情冰冷的顾淮之,笑道:“顾总醒了。”
顾淮之撑着身体做起来,华霓扶了他一把。
顾淮之按住华霓的手,轻咳一声,“你还没吃早餐吧,去吃点东西再回来,我跟席总聊两句。”
华霓看出他是不想自己听,但他的身体,她多少有些担心,迟疑了一下没动。
顾淮之:去吧,没事。
华霓前脚离开病房,后脚席晚晚就跟了出来,“华霓,我跟你打赌,顾淮之会同意跟你离婚,然后娶我。”
第17章 比没爱过更残忍
华霓脚步微顿。
席晚晚抬起下巴,“男人最会权衡利弊,一个糟糠之妻,一个光明前程,你觉得他会选哪一个?”
同一时间,席华森将这个问题摆在了顾淮之面前。
娶了席晚晚,便是得到了整个席家的助力。
不娶——
“顾总辛苦建立的公司,根基薄弱……”
话不说尽,意思却已经表达清晰。
顾淮之倚在病床上,眸深似海,“席总当年对我有知遇之恩。”
“当年拉投资的那群年轻人里,你跟华霓的项目策划做的最漂亮。”席华森笑容如同以往的温和,却接着话锋一转,“晚晚母亲离世,才回到我身边,我对她们母女多有亏待,她想要的东西,我没有不答应的,希望顾总体谅我一番爱女之心。”
话说到这里,便是没什么绕弯子的必要了,“倘若我,不愿意另娶,席总打算怎么对付我?”
席华森轻叹一口气:“顾总何必为了一个要舍弃你的女人,这般?到底是年轻人。”
在席华森踏出病房门的那一刻,顾淮之便接到了杨秘书的来电。
“顾总出事了,席总撤资,其他股东也纷纷抛售股票,同我们对接好的几个项目,宁愿赔付违约金也要取消合作……”
以席华森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摧毁一家根基薄弱还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新公司,轻而易举。
顾淮之握紧了手机。
华霓同席华森擦肩而过,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的顾淮之。
上一世,华霓不记得公司在现阶段曾经遇到过这么大的事情。
是她的重生,冥冥之中改变了既定的轨迹么?
“没什么事情。”顾淮之看到她,笑了笑。
华霓:“娶了席晚晚,你能少奋斗许多年……我们,原本就是要离婚的。”
顾淮之笑容僵在脸上,“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
华霓抿了抿唇:“离婚吧,顾淮之。”
顾淮之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看着她,半晌蓦然惨然一笑,“华霓,你有爱过我吗?”
追在她身后跑的人是他。
求着要结婚的人也是他。
她是不是就没爱过他?
要不然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上赶着来戳他刀子。
华霓眼眸低垂,她想也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不知道。”
她是知道怎么样最残忍的。
这三个字远比干脆的回答“没爱过”更让顾淮之肝肠寸断。
这无疑是让顾淮之的怀疑得到了确认,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过就是……他的,一厢情愿。
顾淮之喉咙里一阵瘙痒,他趴在床边发出剧烈的咳嗽,唇齿尝到了血腥味。
他痛苦的擦了擦唇角,脸色苍白如纸,不死心的问她:“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对我动心过,哪怕……一次?”
华霓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不记得了。”
顾淮之缓缓的,缓缓笑出声,他猩红着眼眸,“华霓,你把我当什么?我顾淮之在你眼里算、什、么?!”
华霓捏紧的手指,暴露她心中的苍凉,在她将上辈子顾淮之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还给他的时候,她并没有丝毫的高兴。
顾淮之走向她,大掌按住她的肩膀,红着眼睛问她:“算什么?你告诉我华霓,我们这些年,我顾淮之这个人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你说话啊!”
他悲愤的怒吼,引来路过病人医生的侧目。
华霓手中拿着的文件夹掉落,里面的纸张散落。
是离婚协议。
顾淮之死死的盯看着地上的纸张。
华霓蹲下身,一张一张捡起,她说:“……顾淮之,我……这辈子,不会爱你。”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击碎了顾淮之仅存的期待幻想。
华霓将手中的离婚协议摆在他的面前,连笔都准备好了,她说:“签字吧。”
顾淮之猩红的眼眸盯望着她,蓦然就笑了,他说:“好。”
第18章 离婚
他说:“如你所愿。”
他说:“华霓,你真有本事,你把顾淮之像条狗一样骗的团团转,玩够了,就一脚把他踢开。”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离婚协议书上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落成之前,他眼眸低垂,再问她:“你会不会后悔?”
华霓背过身去:……不会。
一笔落成,顾淮之把离婚协议丢给她。
华霓走出医院的时候,手中拿着那份离婚协议,她没有多少心愿得偿后的畅快,看着路边飞驰而过的轿车。
她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都跟顾淮之有关。
仅算今生,在华霓二十六年的人生里,顾淮之也占据着最浓墨重彩的九年。
上辈子,他更是霸道的占据了她生命一半的时光。
窒息感和剜心的疼,让华霓不由得痛苦的弯下身体。
离婚,她一点都不高兴,而是很疼,很疼。
疼到她直不起腰。
疼到泪眼婆娑。
可是,华霓的理智告诉她,只有切掉腐肉才能重获新生。
可,她爱了那么久那么久的顾淮之,怎么单单是一句腐肉可以形容的呢。
那是切肤之痛。
——
华霓把离婚协议交给律师,律师表示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过后,双方携带证件便可去民政局自行办理离婚登记。
华霓心不在焉的听着,她说:“好。”
告别律师,华霓回到与顾淮之共同居住的别墅,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打包。
她闷头整理完东西,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两个大行李箱出神,然后脖颈僵硬的去看这房间内的角角落落。
今天是个阴霾天,四方城的冬天总是雾蒙蒙的。
华霓最后看了一眼那幅偌大的婚纱照后,关上了卧室的门,像是也一同关上了她与顾淮之的过往。
那日离婚协议书签署后,顾淮之没再出现在华霓的生活里。
华霓住回了七十八平两室一厅的老旧民宅。
生活还要继续,她开始四处投简历。
华霓大四那年就跟顾淮之一起创业,虽然毕业于四方城大学却多年没有工作经历,如今的就业形势低迷,面试了多家,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这天,华霓刚出门就看到了斜倚在车上的古津,深蓝色长款风衣,墨绿色格子围巾,休闲随意里透着贵气。
他笑着说:“本公司面试提供车接车送。”
华霓顿了下,拿出手机查了一下今天面试公司的股份划分,果然看到了古津的名字。
“……原来,你这么早就已经涉足五百强企业了。”
虽然不是大股东,但已经有一定的份额。
而他今年还不到而立之年。
古津略略扬眉,“华霓,你不了解我的地方还有很多,不如给我们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如何?”
华霓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她朝着四周望了望,却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可这种感觉直到她上了古津的车,都没有消散。
古津侧身为她拉上安全带,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一开口,温热的气息便扑洒在华霓的脸上:“华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华霓:“……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古津闻言也不逼她,他势在必得的东西,向来没有得不到的。
车子缓缓驶离,站在楼上窗户边的顾淮之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他所在的位置,便是华霓房子的对面,两栋楼的距离并不算远,晚上不拉窗帘,甚至能看大致看清卧室和客厅局部的画面。
杨秘书低声:“顾总,席家那边得知您跟太太离婚的消息,已经不再为难,席小姐邀请您共进晚餐。”
顾淮之没回答,却问:“让你找的地方找到没有?”
杨秘书点头,“郊区山上的别墅,位置隐秘,四周荒芜,几乎没有信号,符合您的需求已经联系房主买下。”
顾淮之发出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好,装修就按照,家里的来。”
第19章 能不能让我留宿
华霓面试的过程并不算顺利,每个面试官必问的问题之一便是:“你毕业的这三四年,除了创业经历,并无其他工作经历是吗?”
华霓坐在会议室的办公桌前,试图用自己这些年创业和管理公司的经验来弥补自己无上班经历的短板。
但对方都只是笑了笑,让她回去等通知。
华霓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自己的简历被丢进垃圾篓。
面试官跟她的视线对上,波澜不惊的移开,“下一位。”
华霓缓步走出大厦,古津斜靠在车前,冲她按响了车喇叭,打断了她的思绪。
“面试不顺利?”
华霓:“……还好。”
古津垂眸睨着她。
华霓顿了顿:“……面试不上。”
古津看过她的简历,她的弊端太明显,大公司可选择性太多,不会选择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也许,我可以帮你多介绍几家公司。”
华霓拒绝了,她坦白的跟古津说:“我自己的路,想自己走。”
重活一世,华霓不想再追随任何男人的脚步过活。
古津笑:“好,那带你去吃点东西,就别拒绝我了?”
他卖惨:我还没吃饭,饿坏了。
除却最开始在酒吧遇到的那天,古津挺不正经的,后面这位花花公子竟然出乎华霓预料的守规矩。
只是偶尔,华霓看着他肆意的眉眼,总会联想到曾经的顾淮之。
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教育的顾淮之,跟放荡不羁的古津真的很像,不同的是,古津的出身可以让他一辈子保持这般的肆意洒脱。
古津带她去的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只是路边的火锅小店。
华霓下车的时候诧异看向他。
古津挑眉:“别看店小,我吃着比五星级餐厅都要美味。”
他不说破,华霓也什么都没问。
没问他是怎么知道,她曾经是这里的常客。
这家小店,是华霓跟母亲离世前在外面吃的最后一顿饭,那是口味清淡的母亲,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迁就她爱吃辣的口味。
吃完当晚她母亲就不行了。
后来,每次华霓想念那个并不亲厚却辛苦抚养她长大的母亲时,她总会一个人过来。
在冬天吃上这样一顿火锅,华霓沉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古津把她送到楼下。
漆黑的夜里,老小区的灯昏暗的亮着,华霓要上楼的时候,古津拉住她的手。
黑夜为单独相处的男女蒙上暧昧的纱。
古津笑着问她:“如果我跟你保证什么都不做,能不能让我留宿?”
华霓:“你自己信吗?”
他眼神里的情愫都要溢出来。
古津松开了手,“上去吧,我自己也不信。”
他们都已经不是青葱的少年少女,成年男女共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不太现实。
在华霓转身时,古津再次按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唇上的食指无名指轻轻点在她的唇上,在她皱眉前,他率先转身朝外走去。
黑漆漆的夜里,古津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华霓眉头轻皱,转身上楼。
她开门时,早上那种被盯看的感觉再次出现,让华霓不禁汗毛竖立,开锁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房门打开,她迅速走进去,要关门时,门沿被一双大掌猛然按住。
下一瞬,房门被人推开。
还没来得及开灯的华霓被人按在玄关处,用力的吻了上去。
炽热的呼吸,夹杂着男人竭力按耐愤怒的喘息。
粗鲁的亲吻,牙齿咬破了华霓的唇瓣,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他在吮吸她的血液。
“顾……唔……顾淮之——”
在她喊出这声时,男人把头埋到她的肩上。
看不见彼此的寂静环境里,只有呼吸浅浅。
“砰。”
数秒钟后,男人缓缓放开她,从房子里离开。
华霓打开灯,眼眸低垂,将门反锁后,站在镜子前,看着被咬破的唇瓣。
顾淮之签了离婚协议,占有欲却一点没少。
他方才出格的举动让华霓意识到,顾淮之一直在暗中看着她。
他看到了古津在楼下的动作,控制不住的跑过来发疯。
华霓想了想,打开了租房软件。
后续,华霓接连看了几天房子。
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顾淮之也没有再出现,好像那晚只是她的一场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