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么想,但是看着风灵一心想着他大哥,叶展心里还是很不爽。本来在他零星的记忆力,这个大哥就没阿姐好,现在他听了些捕风捉影的话,心里立刻就把叶听寒划成恶人,所以很为风灵抱不平,更为她的付出觉得不值。
叶展又不好明着说叶听寒的坏话,风灵肯定要帮着他大哥说话的,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应该已经比她跟大哥的多了吧?
一边腹诽着,叶展还是任劳任怨的跟着风灵挑选。
另一边,何氏原本也在为长子准备礼物,但是想到先前与叶父的一番争吵,也不觉有些失了心情。
今日叶父拿出一封从青山门来的信,却不是叶听寒寄来的,而是叶听寒师父写的。信中问及叶家父母对叶听寒婚事的意见,言辞间隐晦的提起掌门之女,似乎颇有撮合之意。
何氏不知道这掌门之女是何许人,信中只说也拜在青山门门下,正是叶听寒同门师妹。
近些年,叶听寒来信越发简短,但是刚离开那两年,写的信还是很长很详尽的,似乎隐约提及过,有几个跟他同年拜入的师兄弟,其中好像也有女子。
这些且不管,何氏一看信就先有些不快,叶舒和风灵的事,不说府内,他们自己心里应当是明白的。既如此,他又怎么让自己师门再来问询他的婚事,这将风灵置于何地?
叶父倒是很乐见其成,虽不敢直说,但还是被何氏看出来,啐了一顿。
人的感情是相处来的,曾经叶舒是长子,是她费劲辛苦照顾的爱子,但是如今离家将近十年,算起来,风灵养在她身边的时间甚至更久了。
她心里不仅是把风灵当儿媳看,更是当作女儿来对待的。加上风灵本身又聪慧乖巧,更得她的喜爱,比起自己亲生的孩子也难分高下,此时便下意识为她不平。
但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不对。到底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叶舒什么性子,何氏还是有些了解的,不由怀疑道:“舒儿离开前跟阿灵感情那么好,此前来信中也从没提及一言半句,只说终日闭关修炼,怕是他师父有心保媒,误会了吧?”
难得天降的机会,叶父怎么会错过,但知道何氏性情,自有一番话术。
“毕竟天长日远的,何况他离开时才多大,都没到开窍的时候呢,只把阿灵当成妹妹和小伙伴也是很有可能的。如今在师门里,也是一同吃喝修炼,且相处时间还比跟阿灵的多了一倍,又正值少年心思萌动的时候……我觉得这很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意思,但是小时候不懂事,如今又抹不开面子,怕伤了少时情分,这才让他师父来信委婉的告知我们。”
何氏闻言,眉头深深皱起,却一时没有反驳。
叶父就知道这是被说动了。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阿灵做妾?这绝不可能!”何氏有些气愤的说。
就是叶父也不会同意,因为他另有打算。
不过此时还是安抚何氏说,“虽说婚事要讲究父母之命,但终究也要顾及他们自己的心意。若他已经不愿意,强让他们在一起,只怕也是在造就怨偶。”
顿了顿,叶父添上一句:“就是阿灵也不会开心的。难道要两个人都不好过吗?”
何氏有些心累,又无处发火,“那你说怎么办?”
这件事看起来理亏的是叶舒,那何氏担心的自然就是风灵了。叶父对妻子颇为了解,所以先说风灵的事。
“阿灵向来懂事,况且感情也不能强求,我想她也能理解的。”
何氏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叶父就继续说道:“夫人你将她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待若亲女的,不如就趁此机会,干脆将她认为义女。以叶家女儿的身份,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这正是何氏最气的地方,“过了年,阿灵都二十了,哪里容她慢慢寻摸好人家。他叶舒若有他意,该自己早早写信来告知,难道谁还须得巴着他了?如今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拖到这个年纪,他存的什么心思!什么担当!”
何氏这番骂的,好似叶舒不是她亲生的儿子,阿灵才是她亲生的闺女。
叶父也不敢立刻接话了,生怕何氏把这番薄幸归结到他身上。
好在何氏气了一会儿,也知道人不在跟前,气也只能气着自己,便又自己平息了。
可以早些找媒人留意各家的好儿郎了,只是认亲这事倒还不急。
叶舒到底是她生养出来的,其实心里还是不太相信这是叶舒自己的意思,所以准备趁着这次备礼,再去一封信好好问问。要是误会一场,这边却认下义女,那就不好了。若不是误会,这边重新给风灵相看也不耽误。
这边商量好了,何氏还有些不知道到时怎么跟风灵开口。不过事情还没完全确定,何氏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压下,等叶舒回信再说。
在叶展的捣乱下,风灵还是买到了一顶样式玉质都不错的白玉冠。就是不知道他如今长成什么样子,如果还像小时候的话,戴上应该还是相称的。
另把一顶样式俏皮的翠玉冠也买下,送给叶展。一是感谢他陪伴,二来看他对这一顶颇为执着推荐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推己及人,自己喜欢。
让叶展抱着包起来的锦盒,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还是乖乖的提着东西,跟着风灵回府了。
风灵将自己准备的礼物交给何氏,由她再安排和府里准备的一起送出去,
何氏看了眼风灵准备的东西,一看就是用心了的。然后不免又想起之前风灵及笄的时候,那小子送来的礼物,怎么想怎么敷衍,一时压下的火气差点又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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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叶听寒是在腊月前收到信和包裹的。
在看到那顶白玉冠的时候, 他就莫名觉得,这是风灵挑的。不等一一细看家里寄来的东西,叶听寒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心里想着会不会有风灵的只言片语。
在青山门的日子其实很枯燥,除了刚入门那会儿还觉得新鲜, 其他时候, 除了吃饭睡觉, 基本就是在练功。加上他们所修炼的心法成就越高,就越要求去欲息心、凝神安适, 叶听寒天赋悟性都很高,在诸多同门中也属出类拔萃的, 修炼日久, 内心也越发的平和。
除了偶尔家中来信会牵动心神,他几乎都觉得自己没有情绪波动了。
然而当他这次展开来信时, 心神久违的一提,甚至顾不得稳住心神, 就跑去找他师父求证。
一通对答下来,才知道是师父牵错线,将师妹和师兄的事错接到他头上。找来师妹对证后, 师父也有些心虚。不过也由此可见,叶听寒还是境界不稳, 如此轻易就情绪失控,还需要再练一下心境。
忍者被诬蔑,还白挨了一顿骂,叶听寒也不辩解, 回去后赶紧回了一封信解释, 然后就真的准备再次闭关, 稳固心法境界。
至于家中,既然是一场误会,解释过后自然无需再多虑了。
可惜收到信的叶老爷并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这次的事情是个误会,但是如今看起来,长子如今不仅能身体痊愈,往后也很有可能有在江湖挣得一席之地的机会。作为叶家继承人,他的婚事就不能如以前那般轻忽了。
叶父坐在书案前,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的信纸。
若说原本对风灵留在叶家还可有可无的话,随着叶展越大越爱往风灵身边凑,叶父对风灵的排斥越越来越深。
作为过来人,且亲自带大的儿子,他的心思,叶父或许比他本人看得更清楚些。但是人心有偏私,对叶父来说,叶展这个年纪生出些懵懂心思是情有可原的,而风灵的宽让就显得非常的刻意纵容。
即便他其实心里清楚,风灵并无他意,可是他同样无法忍受,他的两个儿子竟然被同一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尤其她还并非有意操纵!这是更让他生气的地方。
作为父亲,他自然不希望以后出现因为女人而兄弟阋墙的闹剧,哪怕只是可能。
在眼看着叶听寒在武学上能闯出一番成就的时候,叶父的想法就变得更坚定了。
所以他不希望风灵嫁给叶听寒。而不想贬她为妾,不仅是何氏不会答应,更因为他需要风灵离开叶府。如果能借机给风灵说一桩于叶府有利的亲事,那才是一举两得。
叶父敲打的手指停下,拿起铺在最上层的一张信纸。
如今是摆在眼前的天赐良机。
……
风灵被叫道叶父书房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慌,尤其进门后,见到脸色不太好看、看到她又一脸愧疚神色的何氏,心底更是一跳。
可是她一时实在是想不出原因,只能维持面上的冷静,进屋后朝两人行了礼,才问:“不知道爹娘寻我来,是有何事?”
何氏与叶父对视一眼,实在难以启齿,最后还是由叶父代劳,从年前叶听寒师父的来信说起。
“听寒到底离家多年,一开始我们也不能确定这是他师父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心意,所以后来借着送礼又去了一封信询问……”
“这是他的回信。”
叶父说着,将一页纸张递给风灵,一边劝解道:“毕竟是同门师兄妹,这些年朝夕相处之下,暗生情愫也在所难免。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毕竟感情也勉强不得……”
风灵看着信纸上简洁的几句:“孩儿虽与之早年相识,却不过泛泛之交。这些年一心修炼,少有闲心,彼此更如陌路,两不相干。此前误会,万望爹娘明辨。——叶听寒敬上。”
风灵只觉脑中空白,看着纸上还算熟悉的字迹,一时瞳影重重,竟难以拆解其中的含义。
何氏见风灵脸色瞬间苍白,担心的上前扶着她。
对外的信件一向是先送到叶父手上,因此何氏并不知道叶听寒的回信不止这一张,真正解释明白的那张已经被叶父烧成灰烬,留下的不过是语义含糊的结语。
但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设想,再加上叶父有意无意的暗示和引导,看见上面的话,何氏才下意识认为这是在说他与风灵。
受叶父和何氏的态度影响,风灵下意识也是这么理解的。
也是这些年叶听寒的回信越发简洁,让两人都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让风灵缓了一会儿,叶父才继续道:“我跟你娘商量过了,这些年我们也是将你作为亲生女儿看待的,不如趁此机会,将你认为义女,你便正经做我们的女儿。这些年是耽误你了,不过好在还不算晚,我会叫媒人好生相看,以叶家的背景,必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不会委屈了你。”
风灵张了张嘴,想如往常一般乖顺答话,然而喉头哽塞,一时没有出声。
何氏明白她心里应该不好受,并不逼迫她,反而好生安慰,“别想太多,不管你跟舒儿将来如何,这里都是你的家,我永远是你娘亲。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以后的事情不用担心,娘会为你安排妥帖的。”
风灵回握着何氏的手,强撑着笑了下,表示没事,然后依旧朝两人行了礼,才从容告退。看着虽然惊讶伤心,但还算冷静的样子,何氏也稍显放心。
却没想到,当天夜里,风灵就发起烧来,好险喝了药,第二天便退了热。
风灵不想何氏担心,将她劝了回去。自己却躺在床上,盯着床幔出神。
她其实没觉得自己对叶听寒有多情根深种,诚如他信上所言,即便幼时有几分相伴的情谊,时隔多年,也早已成泛泛之交,形如陌路。
这些年里,为了不干扰他练功,往来家书也一向简练,他对自己的生活描写,几乎只有练功二字,叶家寄出的家信也是大家安好,勿念。
算起来,这些年两人几乎毫无交流,她此前为何从未想过他会改变呢?
风灵不无自嘲的想,难道幼时的一两句戏言,她还真的当真了?
可是每当闭上眼睛,又总忍不住心生期盼,会不会他信中所指乃是他人?可是曾经的五年与如今的十年,任谁也难以相信,陌路的是后者。
好起来后,风灵更加沉静起来。原本真心被她当成家的叶府,突然变得抽离起来。她隐约知道叶展又跟叶父闹了一场,却没有心力去关心了。
叶展一听说风灵病了,连课都无心上了,好不容易请假回来,又碰上叶父正在广罗青年才俊,差点将他气得生烟。
叶父还气他无故旷学呢!纵然是亲姐病了,也早好了,与他何干?他是大夫还是神仙?连亲爹娘病了也不见得他这么着急!
“那你搜罗这些做什么!”叶展指着桌上媒人送来的材料,梗着脖子道。
一句话成功惹起叶父真正的怒火,他反而平静下来,甚至半笑着、凝视着叶展说:“这些?自然是在为你阿姐挑选夫婿,怎么,你要帮着掌掌眼么?”
“不行!我不许!”
“你凭什么不许?她迟早是要嫁人的,耽误了年纪,你来赔吗?”
“我赔就我赔!”叶展下意识喊道,却陡然撞进叶父那双凌厉森然的眼神,顿时吓得噤声。
叶展看着冲动冒进,然而骨子里十分懂得觑人脸色。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撒娇卖乖,什么时候该收敛行迹。看起来在叶父的溺爱中长大,行事胡闹,但实际性子比叶听寒乖顺太多。那个长子才是真正的叛逆。
因此叶展嘴边嗫嚅几次,终究没敢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他心思全写在脸上,不用说叶父也知道,所以不介意一次把话说得更明白点,“她是一定要从叶府嫁出去的,你若真心为她好,我还真不介意你来给她把把关。”
说着,叶父朝桌上一堆书页册子指了指,就见叶展脸色唰的白了一层。
“你也想着说叶府能永远养着她,哼!”叶父到底没完全摊开他的心思,也是不想生出流言,只是语气里不太客气,“别说没有女子不嫁人的,你尚且没问过她的意愿,就是这叶府里,现在也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叶父一顿臭骂,把叶展骂得像个鹌鹑,见他老实了,这才将他赶回书院里继续念书。
在风灵的亲事上,叶父倒确实在认真寻摸。
外貌才华、人品家世,都不能太差。
别说缘分巧合,还真叫叶父碰见一个。
唐家祖上也曾出过高官,与叶家祖上曾同为一党,颇有些交情。只是后来各自没落,又相隔路远,才渐渐断了往来。
此番唐家二老省亲路过,念及祖上交情,不好过门不入。不想这一上门,却正好送来一个样样看着出挑的好郎儿。
唐子皓不仅生得风流倜傥,性情温和知礼,言谈间也颇显文墨。听说早已可以下场求取功名,只是时运不济,几次病倒在考场。原本想着先求取功名再谈终身大事,结果几次落败孙山,婚事也耽误了下来。
唐子皓今年二十有二,比风灵刚好大三岁,也是正当年纪。
再说家世。虽有些年没往来了,但记忆中,唐家在涌州也是大户,更是有口皆碑的百善之家,唐家二老看起来也十分好相处。
美中不足的是,唐夫人身子不大好,难以生养,唐子皓乃是他们从旁支抱养的孩子。因为从小养在身边,倒也跟亲生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