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描述，站在一旁的季琛突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丝嘲讽。
楚绝顿了顿，又道，“但不知道是云深离家太久，记忆模糊了，不好的全都忘记了，只剩下那些美好的记忆，还是……云深的离开带给您太大的刺激，让您整个人都变了？”
“如果云深见到您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痛的。”
“你！”宋锦书抬手指着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在这指责我？”
“莱北市楚家的人，也不好说算什么东西。”季琛不紧不慢地道，“明明是双胞胎，怎么好像不是一个妈妈呢？”
楚绝瞥了季琛一眼，这个时候显然也不是跟他计较他前半句话的意思的时候。
宋锦书看了看季琛，又转头看向楚绝，“阿深不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楚绝轻轻皱起眉头，“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他在C国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他早就不是你记忆里的样子了。”
他的这句话，极大的戳痛了宋锦书。
对于宋锦书来说，她最大的人生污点，就是辛辛苦苦培养出来让她任何时候都无比骄傲的儿子离家出走，跟家里断绝一切关系。
对她来说，云深虽然是三年前离世的，可她对云深的记忆，确实只是停留在他离家出走的那一刻。
她气息一滞，盯着楚绝半天没说出来话来。
电梯这时候刚好开门，黎诺和韩霖跑了出来。
黎诺本想开口问什么，但是见到宋锦书站在门口，嘴边的话当场就咽了回去，走到楚绝身边停了下来。
宋锦书本来也不是很想搭理黎诺，目光只是扫了她一眼，可是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院长，抬手指着手术室的门，高声问道，“里面的是不是慕晚柠？”
“这……我真的不清楚。”院长摊了摊手，“我只是知道是个女伤者。”
“她今天就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先是伤害林一涵，这又把自己闹进医院，活脱脱就是要毁了阿深的忌日！”宋锦书说着朝手术室的大门走去，“亏我前几天还那么信任她，让她跟着一起策划忌日的流程，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根本就没安好心！”
云承毅就站在门边，见状赶紧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她要干什么？我们云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今天要这么搅合？”宋锦书试图推开他，“你放开，我要进去！”说着又看向院长，“马上给手术室里面打电话，停止抢救！我们家的医院为什么要救她，不救！让她转院！让她从云家的医院滚出去！”
第152章 他怎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黎诺想自己这真是猜对了，宋锦书要是知道了，果然会阻止手术。
以前宋锦书还挺喜欢慕晚柠的，好多次都帮她去找云霆出头。
只不过这种喜欢在林一涵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面前，已经一文不值。
“云先生，云夫人情绪这么激动，你还是先带她离开吧。”季琛冷眼看过来，“或者叫人来给打一针安定，影响医院秩序不说，让外人看了也笑话。”他说着目光回答手术室的大门上，“虽然说是你们家旗下的医院，但是医院就是干救死扶伤的事，还要挑患者么？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名声不太好听吧？”
宋锦书转头朝季琛瞪过来，“果然跟云霆走得近的，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季琛也不生气，只是说，“我要是你，我现在就祈祷慕晚柠没什么事，如果慕晚柠死了，我怕你连这唯一的儿子也没有了。”
“哦，你好像也不在意。”他说着想起了什么，“你还可以有孙子是吧？如果云霆出了什么事，我敢保证，你的孙子也生不下来。”
“你……”
“行了，都闭嘴吧！”云承毅吼了一声，“还不够乱是不是？”说完他拽着宋锦书就往电梯间走。
宋锦书被他拖着往前走，转头狠狠地瞪了季琛一眼，才被迫进了电梯，“你早就知道里面的是慕晚柠是不是？”
云承毅抬头看着电梯的液晶屏幕，没有说话。
“她差点害得涵涵流产！那可是你的亲外孙！你怎么能完全无动于衷！”宋锦书歇斯底里的喊道。
云承毅轻轻皱了下眉头，等电梯门打开了，他才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道，“不管你当初出于什么目的，慕晚柠是你自己挑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得自己受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锦书跟上他的脚步，“难道你不想看到阿深有个孩子？”
云承毅的脚步顿了顿，转身看向她，“我也希望阿深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也希望看着他娶妻生子，但绝不是现在这样。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希望你回去能好好想一想，如果你还是这个样子，没有一点点改变，我想我们也要考虑分开的事了。”
“分开？你要和我离婚？”宋锦书拔高了嗓门，“云承毅，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以前你被你大哥排挤的时候，是谁一直帮你一直支持你？现在你跟我说离婚？你觉得我给你丢人了是么？”
“我真宁愿一直被我大哥排挤，我什么都没有，那就最好了。”云承毅看了看不远处驻足听他们吵架的人，眉头皱了皱，转身继续往前走。
“你们一个个……我一片苦心，为了你，为了阿深，结果你们一个离家出走，一个要跟我离婚，我……”宋锦书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
云霆站在手术床旁边，看着医生和护士忙忙碌碌，看着一包包血输进慕晚柠的身体里，她躺在手术床上，毫无生气，如果不是仪器的显示屏上还有数字在跳动，他甚至觉得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头，如果他再坚持一点，如果他没有离开陵园，如果他留下就好了。
他留下，起码她不会落单，就不会发生危险。
他不太敢想，如果仪器上的数字不再跳动，如果那根线变成了一条直线，他会怎么样。
他只是突然想起，那次他们在医院里吵架，他还诅咒她去死，他还说丧偶可比离婚简单了。
他怎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他呢？他该怎么办？
还有七月。
如果七月见不到她，一定会到处找她，他又该怎么跟七月解释？
在等着手术结束的过程中，他想了很多，甚至把他以前对她说过的那些难听的话，都想了一遍。
最后他想，如果她真的出了事，说不定就真的是他诅咒的。
是他曾经想过的，希望她不要再来烦他，希望她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可那是以前了。
他现在希望她好好的。
他想，如果她能活下来，他可以答应她所有的要求，哪怕是离婚。
哪怕是她想离开他，再也不想看见他，只要她能好好的。
“云总，云总？”傅云峥低声叫他。
云霆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他想问怎么样，可又不敢问，最后干脆一个字都没有说。
“伤到了肺部，出血太多，手术暂时结束了，先送到ICU里观察，看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有好转之后，再进行下一步治疗。”傅云峥开口道，他是神经外科，这个手术他做不了，只能全程参与，以便后续商讨治疗方案。
“哦。”云霆轻轻地应了一声。
“肩部神经太多，又伤到了骨头，可能会对左臂和左手造成运动障碍，虽然是左手，也可能会影响她以后进手术室给病人做手术。”傅云峥纠结了一会，还是把这种情况说了下，“不过这些现在不重要，只要能醒过来，其他的慢慢治疗就行了。”
“多久能醒过来？”云霆这才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我们希望她48小时以内能醒过来。”傅云峥顿了顿补充，“失血太多，对一些器官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云霆转头看了看手术台那边，沉默了会，才问，“如果48小时醒不了呢？”
“最好是48小时以内能够苏醒，越早越好，当然也有病例在1到7天内苏醒，最差的情况，就是永远醒不了。”傅云峥轻轻叹了口气，“云总，你可以陪她多说说话，也许她能听见。”
云霆点了点头，转身跟着移动床往ICU走。
傅云峥看着他们进了电梯，才从手术室的大门出来，立刻就被人围住。
“怎么样？晚柠怎么样了？”黎诺抓住他的袖子，紧张地看着他。
“送去ICU了，你们过去也只能隔着玻璃看。”傅云峥开口道，“情况暂时稳定了。”
黎诺没再停留，转身就往ICU跑。
听到结果，季琛便准备离开。
楚绝赶紧拦住他，“季总，那些人能交给我么？”
第153章 慕晚柠，你听到了么？
季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袖扣，“慕晚柠都还没过危险期，你觉得现在说这个合适么？”
“留口气，交给我就行。”楚绝知道，他们落在季琛和云霆的手里，想要原封不动的交给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便退了一步。
季琛沉默了会，才轻笑了一声，“他们中间有个人，看着眼熟，好像是你哥哥的舅舅。他舅舅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对吧？”
楚绝点点头。
“我好奇，你哥的人，抓慕晚柠做什么。”季琛说完也自己给了自己答案，“但如果云深的死，跟楚家有关系，那就都说得通了。”
楚绝看着他，没有说话。
季琛放下手，落进西裤口袋里，眸中闪过一抹阴鸷，“你哥可能是这些年过得太安生了。”说完，他重新迈步往电梯走去。
楚绝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皱了下眉，才转身往ICU走。
黎诺站在ICU的外面，隔着玻璃看着身上插了不少管子的慕晚柠，抬手捂住嘴，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可这会又不敢哭出声，仿佛如果她哭出了声，就会吵到慕晚柠一样。
楚绝走过来，也站在了一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黎诺转头看他，“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害死了云深，现在也不想放过晚柠么？”
“她不会有事的。”楚绝轻轻眯了眯眼，“你放心……”他说着停了下来，向旁边看去。
黎诺见状也转过头，微微怔了一下，赶紧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往前迎过去，“慕阿姨，你怎么来了？”
慕岚脸色有些难看，没说话，往前走了几步，看到ICU里躺着的人，身体轻轻晃了下。
黎诺立刻伸手扶住她，“慕阿姨，晚柠已经做完手术了，现在……现在没什么事了，只是还没醒过来，你别担心。”
慕岚紧紧地抿着唇，眼圈红了，又被她压下去，“发生什么事了？”
黎诺转头看了看楚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有听到回答，慕晚便转头看她，“今天不是阿深的忌日么？”她说着心往下沉了沉，“是不是柠柠想不开？”
黎诺刚要否认，却被楚绝打断，“慕阿姨，我前几天也见过晚柠，她当时的状态还不错，可能是今天忌日，心里难过也正常。”
他说着看了看黎诺，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黎诺也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都还不好说，如果贸然跟慕岚说有人针对云深和慕晚柠，她只会更担心，不如就说慕晚柠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等过了这个劲儿，她没有这种想法了，慕岚也就不用再担心，
“是”黎诺也点点头，“毕竟这是云深走了三年以后，晚柠第一次去拜祭他。”
慕岚轻轻叹了一口气，盯着慕晚柠，没再说话。
陪着她站了会，黎诺才再次开口，“慕阿姨，晚柠暂时不会醒，我先送你回去吧，我们都会在这陪着她，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慕岚犹豫了会，没有动。
“你身体也不好，别让晚柠担心。”黎诺轻声劝道。
慕岚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呆在ICU里面的云霆，才转身往电梯间走。
黎诺抬手扶着她，随口问，“慕阿姨，是谁通知你晚柠的事的？我本来怕你担心，是想等情况稳定下再告诉你。”
“听我们病房那边的护士说的。”慕岚这会脸色微微好了一些，“那些护士说……挺严重的，我吓死了。”
黎诺抿了抿唇，这事怎么就这么快就传到VIP病房去了？要说没人授意，她可不信，“那些护士估摸也都是道听途说的，有些事就是越传越厉害，晚柠不会有事的。”
慕岚没说什么，隔了会才问，“云霆知道了么？”
“不知道。”说完，黎诺又补充，“那会他不在，林一涵闹得快要流产了，他们都送林一涵去医院了。”
这一次，慕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着刚才看到云霆坐在窗边看着慕晚柠发呆的样子，跟以前对慕晚柠的态度显然不一样了。
感情的事，本来就是谁也说不准的。
黎诺把慕岚送回病房，陪她呆了会，就赶紧回去了。
慕晚柠短时间内没有醒来的迹象，现在云霆在那里陪着，他们没必要都耗在这。
黎诺跟ICU的护士沟通了下，让她帮忙告知云霆，如果晚一点需要替换别人过来照顾慕晚柠的话，就给她打电话。
护士进ICU巡视的时候，就把她的话转达给了云霆。
有人说话，云霆才终于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抬起手，轻轻拉住慕晚柠的手，因为失血过多，她皮肤苍白，可皮肤下面的血管却几乎看不到纹路，就连唇上也没有一点血色。
云霆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指，低声道，“慕晚柠，你一定得醒过来，我有……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那天跟你说离婚，但不是真的想离婚，我只是有点赌气，但我不是在跟你赌气，我在跟自己赌气。我妈让我觉得，我有的时候很多余，所以我大概就希望你能留一留我，我希望你能哄哄我，我希望我对你来说不是多余的。”
“大概是我的方式不对，是我开始的方式不对，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以为只要我肯接受你，我们之间就可以开始。”
“那段时间，你不再缠着我了，我看着你和三哥在一起，我心里会不舒服，我想你不能招惹了我之后，在我开始动摇的时候，转而去招惹别人。”
“我想断了自己的退路，也想断了你的。那天晚上……你不愿意，我也不是很好受。但是我是真的想过，是一辈子的事，那瞬间，我就想，无论好坏，这辈子我们就绑在一起了。”
“那时候我还想，你喜欢我，只要我强迫自己，逼自己一把，也一定能喜欢你。”
“可喜欢这种事，哪有是被强迫的？”
“我有时候会想，我是什么时候动心的。也许是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那天晚上你做了噩梦，哭得那么委屈，我想我怎么能让一个满心满眼喜欢我的人，这么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