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后悔已经来不及。
激吻在前,藏表在后,岑蓁演技再精湛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收场。
一旁的池玉几次张口想说话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直到看到孟梵川忽然站起身, 慢慢朝两人走过来。
那种压迫感很淡, 微妙却沉重, 明摆着告诉池玉, 她该走了。
她早该走的,如果不是看到岑蓁有些手足无措。
可情侣间的事她一个小助理又能怎么插手, 当电灯泡在这里杵了半天,池玉已经是厚着脸皮。
池玉自觉地找借口离开, 门关上,空气瞬间就好似稀薄了。
岑蓁呼吸变快,低头闭了闭眼,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逃不出孟梵川的世界, 跑这么远还能被他找到。
可既然他来了,如莫湘所说, 事情总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
所以不等孟梵川开口问,岑蓁先发制人,将所有问题推给那杯酒,“我昨晚喝醉了。”
孟梵川不以为然,“所以呢。”
孟梵川站在她面前,颀长的身形遮住了顶灯的光线,拢着她,仿佛昨晚门后暗影里的疯狂。
“所以——”岑蓁口干舌燥,努力让自己自然一点,“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孟梵川从容自若,“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还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岑蓁愣住,她还说了话吗,她说了什么?
脚下有些站不稳,岑蓁竭力辩解,“不管我说了什么,我醉了,你就当我胡言乱语——”
“当不了。”孟梵川打断她,顿了顿,声音却又低下去,“你说想我,我怎么当?”
岑蓁吓得双手扶住身后的桌子,瞪大眼睛,声音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
她,她在发什么疯……!
她怎么还说了这些?
“……我是喝多了,我乱说。我——”岑蓁有点语无伦次了。
岑蓁用尽方式遮掩解释,孟梵川没有反驳她,过去好几秒平静地问,“那你现在是清醒的,你看着我说,你没想过我。”
他的目光直直压过来,无法躲避。
岑蓁想说没有,可唇动了又动,到底是说不出口。
她不会撒谎,也无法违心。
从一开始岑蓁打的就是一场败仗,她沉默地垂下头,许久,才倔强地闷道:“我每天都会想很多人,多想你一个不代表什么。”
“那表呢,不是扔了吗。”
岑蓁给出的理由很实际:“这么贵的表,在我老家可以买一套房了,我扔了是不是有点傻。”
“……”
明明昨晚的她对自己那样依赖,清醒后却又要划清界限。
孟梵川无可奈何,低头试着想去拉她的手,可才碰到指尖岑蓁就敏感地躲开。
有须臾的失落闪过,但孟梵川没有强求,他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说:“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带你见个人。”
岑蓁:“见谁?”
孟梵川却不答,只道:“跟我走就知道。”
话音落下,岑蓁却犹豫地没动。她不确定要不要信孟梵川,忽然说要带她见人,见谁?他的圈子和自己完全不同,也没有交集,会有谁是需要自己去见的?
所以想了想,她小声拒绝:“我不去。”
可孟梵川却好像没打算给岑蓁考虑的机会,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往前带,“必须去。”
岑蓁被他拉着出门,脱口而出,“孟梵川,你别这么霸道。”
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愣了愣,莫名的熟悉感涌来,岑蓁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说过这句话,可又想不起。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里,孟梵川已经把她带进了电梯。电梯里恰好有位清洁大叔在打扫,岑蓁没戴口罩,不想被人看到电影女主角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的画面,情急之下赶紧转过身,一头扎进身边男人的怀里挡住自己。
孟梵川措手不及,微顿,却又无声一笑,配合地伸手抱住她。
清洁大叔的确好奇地落过来一眼,上下打量孟梵川,又默默收回视线,心想年轻人谈恋爱就是不一样,电梯里都要搂搂抱抱。
电梯到一楼,清洁大叔羡慕地走出去。
再关上门时,岑蓁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跟着清洁大叔的簸箕一起被扫走,找不回来了。
她是还没醒酒吗,她为什么要往他怀里钻啊……
负一楼门开的时候,岑蓁努力整理好情绪,抬起头为自己解释,“对不起,但请你别乱想,我只是不想让人发现——”
“没关系。”孟梵川很礼貌地回应了她,而后若无其事地踏出电梯,“和昨晚你干的事比起来,这不算什么。”
“……”
岑蓁直接僵在原地。
孟梵川走出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看,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的语气让岑蓁头皮开始发麻。
“不记得也好。”孟梵川遥控打开超跑,“上车。”
岑蓁一颗心因为他几句话悬得七上八下,可她不敢去问,默默走到车旁,刚要坐进去,视线无意间落到超跑侧身微微凸起的线条上。
这是孟梵川这辆黑武士车门特有的设计,岑蓁目光微垂,若有所思地看着黑色车门上的线条。
记忆突然就没有征兆地,一帧一帧跳出来——
她勾住孟梵川的脖子,她主动去吻他。
他们在大马路上接吻……
怪不得早上睡醒后腰处隐隐的痛,他们靠在车门上吻了好久好久……
“想什么?”孟梵川见岑蓁站在车旁发呆,“上车。”
他不知道岑蓁的心跳已经飙升到了120,记起原来两人昨晚激吻这件事,从车上就已经开始。
岑蓁的手指暗中蜷缩,强撑镇定地坐到孟梵川旁边,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像一缕空气消失。
“脸怎么那么红。”孟梵川不知道岑蓁忽然怎么了,伸手去探,“不舒服?”
身体毫无准备地触碰,像电流窜过,岑蓁心虚地正襟危坐:“没事。”
孟梵川便没再问,踩下油门往外开。
小镇节奏慢,年轻人大多涌去了城市,到晚上就显得格外安静。孟梵川路上没说话,也好在他没说话,给了岑蓁足够的时间平复心情。
虽然还没有完全回忆起昨晚的事,但从仅有的碎片来看,他们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有点荒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岑蓁深深吸了口气,打算让自己默默接受这件事。孟梵川的手机这时响,他接起听,回答对方,“马上到。”
岑蓁这才想起出来的重点,问他:“到底要去见谁。”
孟梵川:“一个从前不该见,但现在必须见的人。”
岑蓁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直到车几分钟后停在一家茶楼门口,孟梵川解安全带下车,似是让岑蓁放心,“里面没人,进去吧。”
他这套戏做到这个份上,岑蓁也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到底什么是过去不该见,现在又必须见的人?她跟着下车,随孟梵川进入茶楼,很快就在空无一人的大厅看到了温蕙。
她微怔,还没回神就看到跟在温蕙身边,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女人。
那个高挑的身材。
岑蓁怔住,脚下忽然就停下了,一些痛苦的回忆涌来,她的身体似乎本能地抗拒继续往前。
孟梵川察觉到了她的退缩和突然而至的不安,手垂下,很自然地牵住她,“没事,我在这。”
其实岑蓁这一刻脑子里是空白的,当初与眼前这位模特的遇见,便是她清醒认识到现实,陷入痛苦的开始,她不想再面对一次,却被孟梵川强行带着走到对方面前。
“孟少爷。”模特叫朱迪,此刻的姿态看似恭敬,却不难从眼里看出几分不甘。
孟梵川没搭理她,带着岑蓁坐下。温蕙见任务完成,自觉离开,“我在外面等你。”
一张小的玻璃圆桌,三个人当面坐到一起,有些事已经不言而喻。
比如,孟梵川牵着岑蓁一直没松开的手。
岑蓁低着头,不知道孟梵川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见这位模特,见他的前任,这只会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她好几次想挣开孟梵川的掌心,却怎么都挣不开,直到突然听见孟梵川生疏地叫对方:朱小姐。
“说吧,朱小姐。”孟梵川语气冷淡,“就在这,说说我跟你‘交往’的过程。”
朱迪嘴唇嗫喏几下,不知是不是在酝酿措辞,可孟梵川连这点等待的耐心都没有,“或者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孟梵川很强势,直接看着她,“我们是不是谈恋爱。”
朱迪沉默一息,摇头。
“我碰过你一根手指头没有。”
她还是摇头。
“我说过喜欢你没有。”
朱迪闭了闭眼,她也希望面前的男人曾经是真的对她有一点喜欢才选择了她,可不是……
她非常清楚没有。
“没有。”朱迪平静地回答。
“你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角色,做的是什么事,为什么要去和她乱说。”孟梵川声音又冷又硬,“你安的是什么心?”
朱迪脸色有些白。
她不否认自己看到岑蓁跟在温蕙身边时一闪而过的嫉妒,可要安个乱说的罪名给她,她也不愿意接受。
朱迪是嫉妒孟梵川又换了人,嫉妒他花精力捧她,可她知道即便不是岑蓁也会是别人,这样的少爷总不会长情,自己能在他身边一周,已经是意料之外。
她对岑蓁那番话倒也不全是虚伪,的确是想告诉她别像自己那样痴心妄想。
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温蕙一个电话过来,她不得不连夜从深圳飞到北城,与他的心上人道歉。
朱迪千算万算,便是没有算到——
孟梵川对面前的女人是来真的。
“抱歉。”朱迪自嘲地笑了,“不知道孟少爷对岑小姐是真爱。”
她呼了口气,故作轻松地对岑蓁解释:“孟少爷与我只是演戏,我收了他的钱,演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但脱离外人视线时,他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或许——”
朱迪视线偏移,有些落寞地看向孟梵川,“在今天之前,孟少爷可能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
可孟梵川别开了脸,并不想看到她。
却因此看向了岑蓁。
她好像还没消化过来朱迪这番话,眼睛微微睁着,一脸诧异茫然。
孟梵川也只有看到她神色会稍稍缓和下来些,可想起两人被分开的这个月,想起岑蓁因此遭受多少委屈和难受,他就无法解气。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孟梵川没什么感情地抛出这句话,“朱小姐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朱迪非常清楚孟梵川在警告她,又或者是大发慈悲地给了她一条退路。
朱迪在T台上风光无限,自有她的高傲,可这份高傲在孟梵川面前不值一提,她当初愿意收钱,就默认自己是可以用钱来计算衡量的商品,但她却越界了。
手伸进孟梵川的世界,打乱他的生活,朱迪知道自己眼下站在悬崖峭壁上,是纵身跳下无底深渊,还是尚能回头,全在于眼前这个女人。
朱迪看得太透,那些骄傲便也算不得什么了,她端起面前的茶水走到岑蓁面前,微微颔首,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岑小姐,是我居心不良,是我嫉妒你,那些话如果给你带来了误会和困扰,很对不起,请你原谅。”
可这一切对岑蓁来说太突然。
思绪还没从她并不是孟梵川的前任身上扭转回来,她又做出这般做小伏低的模样,让岑蓁不知所措。
她不知要怎么回答对方,这杯茶她也并不想喝,半晌转过去看向孟梵川,“……算了,让她走吧。”
带朱迪来见岑蓁,孟梵川就是想让岑蓁亲自解决。
现在岑蓁不想与她纠葛,孟梵川自然也顺她的意,扬起下巴指外面,“你可以走了。”
”谢谢。”朱迪知道自己或许过了一关,她放下茶杯回位置上拿包,回头走到岑蓁面前时微顿,空洞的眼底忽而浮上一抹笑,可那笑不是愤怒,不是憎恨,莫名像是一种怜悯,淡淡地掠过又垂下。
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茶楼里后,岑蓁和孟梵川之间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朱迪的事是解释清楚了,可朱迪为什么会存在,孟梵川也不想再隐瞒。
“我父母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我不愿意。”他平静地说。
那段时间,孟梵川用尽各种办法反抗无效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故意把自己演成一个游走在女人堆里的浪荡公子,希望秦家能自己主动打消结婚的念头。
谁知戏演了一周,秦诗瑶半点反应没有,倒是把孟松年气得血压飙升,父子俩大吵一架后,才有了后来去沪城那些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