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我在得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是有多么的欣喜若狂！”谢禛笑了笑，“这两个人当初的相遇相知和相恋都像极了话本子上的才子佳人一样，保持着一种神秘的朦胧美。多亏了他们两个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造成了他们两个其实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的事情。王琴向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编造出自己只是汴京中一户普通人家的小女儿罢了。而冯有期竟然因为自卑心作祟，冒用了我的名头去接触王琴。真是祸兮福所依，峰回路转，我的事情竟然又有了新的转机。”
谢淮初的一颗心沉了又沉，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亲生父亲没有死，但是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找过自己和母亲了。恐怕因为他当年根本就不知道母亲怀有身孕，也根本不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就算他现在知道当今皇后，也根本不会去往那个方面去想，就算他觉得自己和他长得非常相似，也根本不会去想自己竟然可能会有一个儿子。
谢淮初看向谢禛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火焰一般，若不是这个贪心狡诈的人，他的父母就不会分离，他也不会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再想到皇后，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的心里就更加的难受，闷闷的，像有人在不停的捶打着鞭打着他的那颗心脏。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母亲是王家的嫡出女儿，即便她被册封为皇后，在深宫中，她也会不可避免的遇到很多阴谋和陷害。而造成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自己这个养父的嫉妒心和贪心。谢淮初觉得自己的胸膛都要炸了，他很愤怒，想要发泄，但是面前这个人毕竟是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所以这种纠结感和矛盾感压迫的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谢禛还在继续坦白：“在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非常庆幸，事情并没有我预料的那么糟糕，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所以我就堂而皇之的承认了那件事情，然后伪造出我已经变心了，要抛弃她的事情。王琴在得知我即将成婚的消息之后，痛苦万分，她对冯有期感情是真的很深啊，当时并没有立刻指责我是一个沾花拈草的恶人，甚至反过来为我说话。”
“什么？”谢淮初问。
谢禛道：“她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是因为他最开始跟我交往的时候一直遮遮掩掩的，没有告诉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搞笑吧，痴情的女人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可笑，说的话做的事都是那么让人发笑。明明就是我即将和别的女人成婚，抛弃了她。而且还是在得知她已经怀有身孕的前提下，仍然执意要和别的女人成婚，对一个尚未出阁就已经怀有身孕的小娘子，不管不顾，可她竟然还会反过来为我说话，盲目的感情真的是会让一个人的脑袋变得迟钝呐。”
听到他竟然这样大言不惭的贬低一个小娘子的真心。柳眉娘彻底对他寒了心，将头转到了一旁，不愿意再看到他那张令人恶心的脸，甚至于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第239章 改天
“我看她对冯有期的事情毫不知情，而且还对我隐瞒身份这件事情感到抱歉，所以便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谢禛道，“我便谎称是因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原本想向她提亲，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她，误以为她并不喜欢我，所以伤心之下便转头和别人定下了亲事。”
“她，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了你，放过了你？”谢淮初问道。
谢禛摇了摇头：“哪能有这么容易？我后来才知道王琴对冯有期的感情属实是非常深厚，为他做了很多事情。她为了能够和冯有期在一起，做了诸多努力。当时冯有期顶着我的身份，但是也并没有对她明说家世之类的事情，是王琴自己从和冯有期的交往过程中判断他的家世并不算太好，所以王琴明白冯有期不可能会得到自己家人的认可。而且当时宫中正在准备为官家选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当时已经有风声，要在王家这个大家族中挑选了。王家的女儿有很多，但是想要成为仲宫皇后，必须得是嫡出的女儿。恰恰王家的两位嫡女都在适婚的年龄，所以中宫皇后必定是要在王家出了。”
谢淮初是知道这一段前尘往事的，他还记得原本宫中选定的是王家的嫡长女，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了嫡次女王琴。当时因为这个事儿，汴京还在传言说是因为王家的嫡长女不讨官家喜欢，官家更喜欢温柔贤淑的嫡次女王琴，所以更换了皇后的人选。
“其实宫中当初想定下来的皇后人选正是王琴，她虽然是嫡出次女，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为人贤良淑德，美名早就远扬出去了。而王家的嫡长女虽然不曾逊色于她，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她的身子不大好，柔柔弱弱的经常会卧病在床，所以嫡长女并不太受宫中的喜欢。王琴自己也知道如果要在王家选出一位女儿，成为皇后，她自己被选中的概率是非常大的。一个原因是他的父母肯定都希望嫡出的女儿被选为皇后，这样在身份上不会挑出毛病，家族也会有更好的依仗。另一个原因是，两位试婚的嫡出女儿当中，就属她的各方面条件比较优秀。所以她心里非常清楚，如果龚总要在王家选出一位皇后人选，必定是她。”谢禛说道。
“那她早就知道自己是皇后的人选，为什么还会做出那种事情？”谢薇插嘴询问。
柳眉娘其实也在静静的听着，这个问题从谢薇的口中问出，其实可以说是她心里的疑问。只不过现在她对谢禛已经厌恶至极，不想跟他说话，只能让女儿替自己问出这个疑问。
谢禛愣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明明知道自己是皇后的人选，还要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或许王琴真的是爱惨了冯有期吧，也或许是她青春年少的时候，有过一段离经叛道的岁月，别人越想让她做什么，她越是不想做什么，想要用一些理经叛道的举动来反抗吧。”
谢薇“哦”了一声，她觉得前者的可能更大一些，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皇后，但是潜意识中总是觉得皇后那样的端庄华贵，运筹帷幄之间，就已经掌握了一切，一定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不会用一些漏洞百出的举动来证明自己的离经叛道。
谢禛继续说道：“王琴告诉我说她有隐情，之所以向我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因为她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父亲逼迫着成为皇后。但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不想成为被束缚在深宫中的皇后的，所以一直在纠结当中。我方才之所以说他的行为比较离经叛道是有依据的，她告诉我说为了不成为一枚被人束缚着家族荣耀的棋子，为了逼迫父亲同意自己按自己的心意去选择丈夫人选，她来了一招先斩后奏。她在一个多月前灌醉了冯有期，还给他下了那种药，只不过这一切冯有期都不知情，王琴是瞒着所有人的。知道一个月后，她确定怀有身孕后，找父亲摊牌，说自己不可能入宫为后，把她的父亲气个半死，无奈之下，同意了不让她进入宫中，为后让她自己选择夫婿，所以她才想着找冯有期摊牌。”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冯有期已经被你暗害，而顶替了冯有期身份的你也即将和别人举行婚礼了。”谢淮初接过话茬。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觉得心里闷闷的，很难受。真的难以想象当年皇后王琴在得知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后，心里是有多么的崩溃。她刚刚以最大的代价，以玉石俱焚的手段摆脱开了父亲和家族对她的束缚，眼见着就可以和心爱的人喜结连理，转头却发现心爱的人要娶别的女子为妻。
一想到这里，谢淮初就忍不住回想起初次见到皇后时，她眼中的温和，以及她面对突发情况时的从容镇定。当年的她肯定没有这样的镇定自若，想必已经心急如焚，精神崩溃了。想想也是，当年她也只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娘子，应该是吃了很多苦头才变成现在这样，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从容镇定的模样了。
谢禛应了一声：“是，所以王琴最后改变了主意，她在得知我不可能毁弃我现在的婚约，更不可能娶她为妻后，便改变了主意。她决定接受父亲和家族的安排，入宫为后。不过在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她还做了另一个令我瞠目结舌的决定。”
讲到这里，谢禛忍不住头疼，暗中骂王琴是个疯女人。
“她竟然决定生下那个孩子，还要交给我养育。”谢禛冷笑，“我本来想着从此跟她一刀两断，两人再也没有瓜葛，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做了这样一个自毁长城的决定。马上就要入宫为后了，竟然还想着生下一个孩子，并且还想着让我来养育这个孩子。这怎么可能呢？”
“可你还是答应了，而且还让她交换了我们的亲生孩子。”柳眉娘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她用一双哀怨的眼睛看着谢禛，“你真是好狠的心呐！为了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你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我十月怀胎的孩子啊，那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竟然就这样答应了？而且这么多年来，你隐瞒的这样好，从来没有表露出一点。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亲生孩子去了哪里吗？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吗？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第240章 换日
“都是我的错，可我也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我不答应她的话，她就会选择和我鱼死网破。如果冯有期和王琴的事情东窗事发的话，一定会牵连到我，到那时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所以我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只能答应她。”谢禛情真意切的说着。
可是柳眉娘根本不愿意听他敷衍自己的这些话，冷冷的说道：“归根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一个冷心冷肺，自私自利的人。为了自己，你可以舍弃一切，什么爱人，什么亲人，都是你为了追求名利的工具罢了，如果有人威胁到你，阻碍到你，你是可以连眼睛眨都不眨，就可以抛弃掉的。”
谢禛梗住，自知自己多说无益，便没有反驳柳眉娘的话。
“是，一切都是我的错。”
柳眉娘不想听他这些多说无益的话，而且追问道：“你可知道我的亲生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吗？”
谢禛摇了摇头：“当初王琴把两个孩子交换了之后，她就抱着那个孩子离开了。我当时其实有追问过她会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可她却始终不愿意告诉我。她只说这个孩子放在她的手里，相当于一个人质，如果我能保证对她的孩子一心一意，小心呵护，那么她就会对这个孩子好。如果我不能做到，那么这个孩子的安危，她也就无法保证了。所以她就是准备用我的亲生孩子来拿捏着我，让我保证对她的孩子好，那这个孩子就是她的筹码，又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底牌掀开给我看呢？”
听到自己的孩子下落不明，柳眉娘的身子晃了一晃，还好谢薇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母亲，你没事吧？”谢薇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担忧的询问柳眉娘。
柳眉娘摇了摇头：“我没事，我还撑得住。”
谢禛也很担心柳眉娘的状态，只是他现在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母女两个排斥，不敢上前。
“谢禛。”柳眉娘忽然点名道姓的喊了他一声。
谢禛应了一声：“眉娘，怎么了？”
柳眉娘道：“我现在对你就只有一个要求，把我的孩子找回来。”
谢禛愣了一下：“可是我都告诉你了，那孩子现在就是王琴拿捏着我的一枚筹码，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告诉我下落呢？我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想过法子去找，只可惜王琴权大势大，我没有办法，一直找不到。”
柳眉娘忍不住哭出来：“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二十多年啊，我都不知道，我竟然现在才知道。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过的好不好？”
谢禛看她哭泣，自己也跟着难受的叹气：“眉娘，我知道你怪我心狠，可是当年那个情况，我也只能答应。这么多年来，我也不是没有找过那个孩子。我是个父亲，我怎么可能会不疼爱自己的亲生孩子呢？尤其是谢薇出生之后，每每看到她活泼可爱的模样，我就会忍不住去想我们两个的第一个孩子，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了。这些年来，我虽然嘴上不说，也没有表露出来，但是我的内心一直在受着煎熬和折磨啊。”
“你不要去跟我说这些，我现在对你就只有一个要求，把我的孩子找回来。你若不能完成这个要求，我不可能跟你善罢甘休的！”柳眉娘抹了一把脸，愤恨的跟他说道。
“这……”谢禛纠结不已，他现在虽然快要成为户部尚书了，也渐渐的掌握了一些权力。可是这事儿本来就牵扯众多需要隐秘进行，再加上绝对不能让皇后有所察觉，所以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调查，只能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去查。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痕迹都已经消失殆尽，想要去找，也不知道去哪找的好，简直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柳眉娘冷笑：“怎么？方才还表现的痛心疾首表现的对这个孩子非常的疼惜，那么现在让你去找怎么又不答应呢？”
“并非是我不想去找那孩子，只是皇后拿他作为要挟，好威胁我为她做事，所以皇后不可能让我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其实这些年我也有暗中查找，只是苦于皇后做事过于严密，一直没有查到蛛丝马迹。那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有着我的骨血，难道我会弃他于不顾吗？眉娘，你莫要把我想的那么心狠。”谢禛痛心疾首道。
柳眉娘虽然已经对谢禛厌恶至极了，但是清楚的知道他所说的这些话确实不是借口。皇后当年之所以会放弃拆散他们两个，成全他们两人成婚，所让谢禛付出的代价大抵如此。
柳眉娘心中冰凉一片，她思索片刻之后，把目光转向了谢淮初：“淮初，看在我养育你二十多年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谢淮初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他其实知道这个忙是什么。柳眉娘现在唯一牵挂的人就是他那个不知所踪的亲生儿子的下落，所以想找自己帮忙，肯定是想让自己从皇后那里问出那个孩子的下落。谢淮初不可能会拒绝这个请求的，只是他心底里有一点抵触，他并不是很想和皇后相认。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始终没有想和他相认的念头，就说明皇后并不想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公之于众，甚至根本没有想把他认回去的念头。
“淮初，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好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真的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儿子去对待。或许有的地方我做的还不够好，是因为我目光短浅。我想请求你看到我这么多年来对你不错的份上，帮我一个忙，好吗？”柳眉娘的态度非常诚恳，甚至可以说在祈求。
谢淮初仍旧没有回答，他现在十分的纠结，虽然自己也想帮助母亲，得知她亲生儿子的下落，但是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
“淮初，你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你看你能不能去问问皇后？”柳眉娘问出了口。
谢淮初眼看已经避无所避，便回答道：“好，如果皇后娘娘愿意理会我的话，如果我有机会，我会向她询问的。”
柳眉娘这才算是吃下一颗定心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淮初，多谢你了，我也知道你的苦衷，可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实在没有办法，若我有一丁点办法的话，我都不会让你去面对这个尴尬的局面。请你可怜可怜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心吧。”
谢淮初点了点头：“我知道。”
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柳眉娘和谢薇看都没有看谢禛一眼，两人就离开了谢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