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淮一贯的凉薄清淡，见状也没有说什么，随意落了座。
“周总，咱们...咱们还没点菜呢？您看看，您有什么想吃的？”黄总热络的说。
“菜事先已经点过了，你们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让服务员送上来。”周应淮轻抬下巴，贵公子姿态矜淡，声音也平直淡然，“坐下吧。”
三个中年男人愣是像小学生一样，坐了下来。
服务员进来，将菜放在桌上，又整齐划一的出去。
周应淮眼皮都没抬，拿起筷子，夹了面前清蒸鱼。
他在吃东西，其余三个也不好说话，只能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
“线上教育这个行业，三位怎么看待。”周应淮用温热的毛巾揩着手指，修长的手指冷白，指甲也修整得很整齐。
“这个行业，现在看来，还是很有发展前景的。”黄总笑着说：“周总，您是...是在做这块我记得。”
“维熙今年的战略目标，有一部分是和这个有关的，但是一个健康的行业生态，必定是要百花齐放才好看。”
周应淮将热毛巾放在一旁应侍生手中的托盘里，他神色寡淡：“我很看好三位的公司。”
这话，越发的叫三人诚惶诚恐。
真是不知道哪来的看好，他们三个宁城微不足道的人，哪里配得上维熙集团董事长说‘看好’这两个字。
莫不是场鸿门宴？
“周总，您实在是太抬举我们了。”
“是啊，我们在您面前，哪敢班门弄斧？”
“您...您要是介意，我们也可以不碰这块市场。”
周应淮掀起眼皮，矜贵的五官，面容在灯光下是青玉温润的光，“你们最近有意向投资的晨曦是个好苗子，我同样看好。”
第44章 周应淮根本就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周应淮掀起眼皮，矜贵的五官，面容在灯光下是青玉温润的光，“你们最近有意向投资的晨曦是个好苗子，我同样看好。”
谢总沉吟片刻，缓缓道：“周总，您的意思是....”
“这个晨曦，确实是个好苗子，创始人是从国外带着团队回来的，公司粘性高，又偏年轻态。”张总附和，拿着手中的酒杯，朝着周应淮举起：“周总...我会好好考量。”
这个考量，可圈可点。进可说是风险评估，退可说是多加照拂。
周应淮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他眉目衿淡，这么笑起来，还是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疏离感，但多少削弱了冷意，他说：“如此这样，我替艰苦创业的年轻人谢谢张总了。”
这句谢谢，张总怎么敢当，但是也明白了周应淮的意思。
他吓得酒杯都要掉下，连忙迭声道：“应该的应该的，共赢的事情。”
赵杞等在大厅，等到了晚上差不多十一点的光景，电梯门打开，周应淮在三位老总的簇拥下，面色平静的走出来。
赵杞连忙上前，“周先生，我现在送您回明园？”
周应淮淡淡的‘嗯’了声。
他气质清冷，平日里不假辞色，少有笑脸，可是这一次，他偏过脸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位，笑笑，道：“诸位路上小心。”
“周总慢走。”
“是是是，我们都会小心的。”
“您晚上早点休息。”
都是恭维的话。
周应淮一贯难糊弄，难讨好，赵杞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点点头，面色堪称和颜悦色，举步离开。
赵杞心惊肉跳，想着这一切发生的原因，难免心中悸然。
江小姐尚且不知什么态度，也不知会不会承了周先生这份情，周先生就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要是...要是江小姐肯回头，如今的周先生，该做到什么程度。
赵杞从前觉得，人心善变。时间的推移，能够让很多东西都变得微不足道。周先生从前对江小姐几分颜色，可是也从未因为江小姐做过任何商业上的让步。
但是现在，好像有些东西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轻描淡写，反而更加难以揣摩，更加没有底线...
江檀一觉睡醒，便接到了三个电话，不约而同的，都是对方的董事长想要亲自和江檀详谈。
江檀没有多想，也没资格多想，收拾收拾就直接出门。
她路上以防万一，叫了小吴一道，想着如果需要喝酒之类的，也好让小吴送着她回来。
偏偏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张总办公室，江檀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看着面前给自己斟茶的张总。
张总秃了大半个头，脑门瓦亮，他笑容可掬地看着江檀，很是热情，“江总！年轻有为啊！年纪轻轻的，自己就能带团队，成立公司。”
“您谬赞了，张总。”江檀微笑，她虽然觉得事情实在是很不寻常，但还是保持着平和的语气，笑着说：“很多不过就是一时侥幸得到的机遇，算不上有为。”
这种谦虚的话，无非就是让场面好看。
江檀顿了顿，握住杯子，笑着看向张总，“张总是我们宁城最早的一批实业家，我有很多地方，也许这辈子都比不上张总。”
张总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笑容满面地看着江檀，意有所指，“你这小姑娘家家的，真是会说话，又长了张这么漂亮的脸，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话带着深厚的男凝和偏见，江檀脸上的笑容淡了点，虽然心里觉得不怎么舒服，却还是笑笑，道：“谢谢张总，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们公司的招标书我看过了，你们公司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之前我们公司给你商谈的投资，我可以多加三成。”张总微笑，笑着道：“至于江总，依旧只需要给出8%的股份即可。”
江檀垂着眉眼，挡住了眼中的沉思。
其实在来张总这里之前，江檀已经去了另外两个老总的公司。
他们两个也是同样的优待，同样的提出了多追加投资，一个是两成，一个是四成。
巧合多了，很多事情就不能只是用巧合来解释了。
江檀看着张总那张带着期待和笑意的脸，她微笑，声音柔和，“张总愿意给出这么丰厚的投资，是晨曦的荣幸，只是不知道张总是看中了晨曦的什么，才会愿意多追加这三成的投资。”
张总先是一愣，之后笑容愈发的意味深长，他说：“江总何必在我这里装作不知情呢？你这个项目，如此好的前景，早晚会被大集团看上的。”
江檀第一反应，觉得张总说的是黎宴南，但是转念，就觉得黎宴南的可能性为零。
黎宴南要的是一口吃下整个晨曦，又怎么可能大费周折，找了一堆人过来。毕竟这三家公司给出的投资加起来，比起黎宴南要投入的，只能叫杯水车薪。
不是黎宴南，那还是谁？
那个名字窜进脑海中的一瞬间，江檀表情冷了些。
她没说话，手却下意识握成拳，有些泛白。
是你吗...周应淮...
转念，又觉得实在是不可能。周应淮是多么商人心性的一个人，他投入一分，必然要对方回报十分。
周应淮根本就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江檀眼睫颤了颤。
这表情落在张总的眼中，只能是心照不宣。
张总笑笑，柔声道：“以后，还要麻烦江总多多提携，这个时代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我们这些老骨头，早晚是要退下来的。”
江檀声音轻浅平静，“张总，您刚刚说的大集团，是哪个？”
“只是一个比喻，”张总将皮球踢了回去，“江总，我只是相信线上教育的前景。”
“多谢张总。”张总分明是话里有话，江檀不是听不出来，但是也知道刨根问底也不会有结果，她只能笑笑而过。
“不用谢，都说了，是你们的时代了。”张总又替江檀倒了杯茶。
江檀看见张总因为衰老，确实已经不那么挺拔的背脊。
第45章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这个时代不是年轻人的时代。
这是属于天之骄子的时代。
江檀从张总的办公室走出来，小吴满脸喜色的迎上去，笑着道：“江总，事情是不是很顺利？”
江檀点点头，说顺利。
确实是顺利，几乎是顺风顺水。
“我就知道！江总你做什么都能成！”小吴开心极了，一米八的大小伙，一张微胖的脸喜庆又可爱，他说：“等等回公司了，我要把这件事和所有人分享！咱们的公司，马上就要更上一层楼了！”
江檀微笑，没有答话。
不管...不管这件事是因为什么，究竟有没有人在背后助力，这三位老总的公司，原本就是她谈下来的。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公司更好的发展下去。
若是真的有人在背后助力，做好事不留名，江檀也只能来日报答。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几天后，江檀和三位老总在宁城的孵化中心进行了会谈，面签。
“江总，你可要把这个项目好好做出来，不要辜负我们三个老东西对你的期望啊！”张总笑着说。
一旁的黄总和谢总都笑了起来。
“你可别再给年轻人增加压力了！”
“就是，江总已经够努力了。”
江檀起身，朝着张总伸出手，笑着道：“张总，您相信我，我不会让您投进来的这笔钱打水漂的，一定会给您一个让您满意的投资回报比。”
“我当然相信你！”张总笑着说：“要不是这样，咱们三个也不会一起投资是吧！”
张总和江檀握了握手。
一旁，谢总的秘书突然走了过来，在谢总的耳边说了什么。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谢总表情带着点紧张，道：“真的在楼上？”
“没有看错，我刚刚确认过了。”秘书点点头，道。
谢总脸上浮现喜色。
办公室里其余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他。
谢总收敛了笑容，看向江檀，他说：“江总，时间还早，你想不想去看看咱们线上教育这行的顶尖公司？”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江檀要是说不去，只能显得江檀这个人心高气傲。
“当然，能有这个机会，多少人都求之不得。”江檀微笑，柔声道：“我和您三位一起过去。”
孵化中心是宁城新崛起的公司的商业合作商讨交流处，一路走过去，遇到的人脸上都写着意气风发和欲望。
江檀知道，自己的公司在这其中，实在是不怎么显眼。
可是她却能同时拿到三个老牌风投公司的投资。
这里面的门道，江檀跟在三位老总后面，揣度了很久，终于在走到了顶层的那瞬间，明白了一切。
大门推开，办公室里的冷气扑面，中间似乎有檀香那冷而清幽的香气，让冷气如同有实质的水一般将她包裹。
而她的背后是走廊的落地窗，阳光照在她的背上，焦灼而炎热。
一半冷水一半火焰。
江檀置身其中，只觉得这世间的极刑，大概也不过如此。
她看见周应淮那张高高在上的冷清面容。
男人穿着严谨冷淡的黑色西装，里面是浅色的衬衣，在门开的那瞬间，他漫不经心的抬眸，桃花眼泪痣惑人。
江檀撞到他的视线，所有的声音和感官都变得很迟钝，像是年久失修的发条。
她整个人就这么被钉在了原地，她猜想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冷漠的，麻木的。
江檀在离开周应淮的时候，其实幻想过，如果再重逢，她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周应淮。
面对这个曾经和自己最最亲密，日夜厮磨的男人。
答案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以悲辛？以泪水？——这是从前的江檀。
从前的江檀觉得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沉沦下去就好，不必自救，可以溺亡。
可是如今的江檀觉得，爱固然很重要，但是爱人先爱己。
你当然可以精心的浇灌一朵玫瑰，让它从今往后，和世间所有的玫瑰区分开来，但是你的人生，不能只有玫瑰。
你不能只活在后花园，你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而意志，怎么能沉沦？
于是，江檀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平静的就好像今时今日，不过就是二人的初次见面。
而男人高居主位，眉眼同样淡漠，表情冷清到不带半点波澜。
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之后从容的收回视线。
“周总！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刚刚我助理和我说的时候，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说话的人是谢总，他笑容热情的朝着周应淮的方向走了几步，就被一旁的张总拉住了。
张总同样是堆着笑，但是很显然比谢总要聪明很多，他笑着说：“我们刚刚和江总签完了合同，江总人还在这里呢。”
这话让江檀一下子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她笑笑，语气冷清：“我微不足道，三位老总和周总慢慢聊吧，我就先走了。”
周应淮听着江檀口中那久违的‘周总’二字，眸色越发的沉郁。
他不说话，一旁的下属却是明白了点什么，之前赵杞总助和他提过，周先生这次特意排出时间，大费周折的跑去孵化中心，其实是想要见一个人。
下属不知道江檀是不是赵杞口中的人，但是看周先生的反应，两人大概率是认识的。
能够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都是人精，下属自然也是，他咳嗽了声，道：“等等，江总留步，江总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在场谁的话都比她江檀分量重，她都不能不回，于是她平静的说：“我是线上教育的。”
下属愣住，他就是维熙集团线上教育板块的负责人，这么一看，要找的还真的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江总，有没有兴趣，和我聊聊？”周应淮的下属笑着说。
江檀只觉得，周应淮身边的人，果然都和周应淮一样，难缠得很。
所有人都识趣的随意找了借口离开，只剩下江檀依旧站在原地，不露破绽的对所有离开的人微笑。
门在她的身后被关上，江檀感觉一阵凉风吹过小腿，之后，门自动落锁，发出闷响。
第46章 江檀，好久不见
门在她的身后被关上，江檀感觉一阵凉风吹过小腿，之后，门自动落锁，发出闷响。
长桌拉远了距离，江檀坐在角落，看着一脸周应淮的下属正在观察自己，一脸兴味盎然。
“我该怎么称呼您？”江檀微笑。
“我是维熙集团线上教育的执行总监，鄙姓李。”下属说：“江总好。”
“李总监好。”江檀从善如流，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