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蒙蒙的空气,白色阴影遮住了大片面积,一闪而过的黑影,似乎意识到什么,缓缓转过头颅。
画面并不清晰。
熊培瀚不知看见什么,骤然瞪大双眼,“主播救命!”
陡然之间,一股寒意从他脚底一直蔓延,直窜到了头皮。
那是正面相对,更为阴冷的气息。
随着摄像头出现滋啦滋啦声,他那边的信号忽好忽不好,直至彻底陷入黑暗。
【什么情况,刚刚那是什么?】
【没看清,不过那一秒我居然感觉到阴冷,还喘不过气!】
【我也是!】
【沃日!在座的兄弟姐妹赶紧躲被窝里!】
【富强,民主,政治,建设——】
虞清看着弹幕上粉丝的留言,忽然关闭了直播。
这里的东西有点危险,接下去的画面不适合让人看见。
司机说二十年前开始发生离奇事件,有可能是再往前的时候科技与网络都还没那么发达。
知道的人少了,那时无意间或自主进去的人,绝不在少数。
虞清径直走向黑道,鞋底踩上白色警戒线,不远处的出租车停在那,等了几分钟才离开。
白色警戒线更像是一条划分线,将古街与外面的世界隔离,路上的雪还未全化成水,黑白两面,泾渭分明。
一进去天便阴暗不堪,有股淡淡的潮湿气息,腐烂恶心。
虽然熊培瀚拍到的画面不够清晰,但她也能大概推断出具体位置。
视野能见度偏低,身边的憧憧白影行动缓慢,行尸走肉般穿梭在此处。
…
自从知道虞清就是鱼漾后,林队特意关注了她,并点了开播提醒。
看到虞清最后一个直播画面在鹧鸪古街,他赶紧给虞清打过去电话,边朝外走,“手上的事情都停一停…”
本以为打不通,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不仅接通了,声音也足够清楚。
“林队,找我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像在直播间里那样温柔沉静,林队愣了两秒。
那个温柔似水的声音真是她能发出来的?
虞清…那么缺钱??
“林队?”
他方才回神,“你已经进去了吗?”
虞清正好拐过一条十字路口,停在一家包子铺门口,抬眸打量,慵懒随意:“是的。”
“你还能出来的话尽快撤退,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接你。”
“不用。”
虞清收回目光,黑雾蕴在眼前,以她周身为界,层层晕染出去,她整个人像是一个安全的包围圈。
她再次朝深处走,只是手上多了一支毛笔。
“……你,那里没有那么简单,具体的等你回来我详细告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先出来!”
还能否出来都成了问题,若是她出什么事,林队不敢想。
“林队,你可以信任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质疑能力,虞清觉着恢复灵力的事得提上进度。
她现在太缺钱了。
买一块带灵力的石头,以这个世界对珠玉宝石的定义,最少也是万起步。
林队还想说什么,虞清已经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怔神。
室内几名警员身穿常服,放下手上的工作汇聚到他身后,为首的副队长轻生询问:“林队,有情况吗?”
林队放下手机,摇了摇头:“不用了,你找两个人跟我去一趟鹧鸪古街,其他人继续。”
“鹧鸪古街?”那不是号称死亡吞噬地吗?难不成又有人进去……
总有那么几个不听劝的人,他不禁皱起眉头,心里有些气愤。
他不气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而是气恼那些人实在不懂得珍惜生命!
私家便车载着四人,由林队驾驶,飞速驶往鹧鸪古街的方向。
十几分钟后停在鹧鸪古街外面的道路上,林队摇下一半车窗,将车熄了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吐出的烟雾缭绕遮住了视线,他伸手轻挥,目光投向黑暗的入口,眸光依稀看见几道不成形的白影。
“林队,我们都给家里人发过消息了,几点开始行动?”
林队深吸烟后咳嗽了两声,觉得好笑,“谁说我们要进去了?”
“我们不进去?”副队长表情微微凝滞。
他们三人都留好遗书,交代完身后事了,结果林队说不进去?
林队忍俊不禁,抽完最后一口,烟头扔到地上,“对,不进去。”
地上的烟灰被风吹散,星星火光逐渐消失,夜晚如期降临。
“我相信她。”
三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
其实林队心里也有几分不确定,但他就是莫名的想去信虞清,可能是一种直觉,而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
与此同时,虞清已经找到了熊培瀚最初躲藏的位置。
那是一个绿色垃圾桶,与周围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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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谢每位送推荐票的宝宝~
连着几天熬夜赶稿,实在困的不行了。
晚安!
第25章 小朋友夜里不要乱走
垃圾桶散发着一股油腻的恶臭味,像后厨垃圾堆放了一段时间,又倒进去泔水,混合在一起搅了搅。
绿色垃圾桶有半人高,熊培瀚就是躲在垃圾桶后面。
此时熊培瀚已经没了身影,周围一片寂静。
手心微热,绛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虞清转身,眸光浮现一片冰冷的杀意。
“姐姐,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
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正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
小女孩一身喜庆的红色棉衣,脚穿红色布面旅游鞋,扎着哪吒头,红色的小铃铛挂在发鬓上,随风而动,叮铃作响。
纯粹可爱。
她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
换作谁都会在心里想,如果拒绝她的话,想必她也不会生气吧。
虞清沉吟不语,小女孩微微扬起嘴角,甜笑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细看会发现她含笑的眼底其实满是冰冷无情。
虞清视线偏移,看向小女孩身上的因果线,染黑了几许。
“姐姐,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你可以帮我找到他们吗?”
“姐姐,我找不到——”
冷然的声音不断响起。
良久,虞清才有所反应,她伸手牵住小女孩呈在半空中的小手,“好啊,我带你去找。”
“谢谢姐姐。”小女孩嘴角的弧度咧的更大了。
幽静深黑的小道悄无声息的消失,途中只余一条直行街道。
街道两边的木房子挂了一排长明灯,照亮了前方的路。
长明灯颜色不一,有的轻微透着黄,有的则是透着黑,还有零星几个纯白颜色,里面的蜡烛燃之不尽。
靴子落地发出轻微的脚步声,“哒哒哒、哒”……
掩盖了铃铛相碰的清脆响声。
再一次经过几家眼熟的商铺,虞清转动绛骨,漫不经心的,“小朋友夜里不要乱走,不然像现在这样,容易遇到坏人。”
她像是没有察觉到异样。
小女孩点头,瞥了眼她手里的毛笔,有种不知名的恐惧感,她忌惮的目视前方,不再乱看。
“可以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吗?”
小女孩闭了闭眼睛,声音冰冷:“知道这些做什么?”
虞清忽然停住脚步,低下头去看她,面带笑容,“好奇。”
那个笑,是学了她的吗……
小女孩咬住嘴唇,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不答反问:“姐姐不带我去找爸爸妈妈了?”
“找,”虞清道:“但我更好奇你如何走丢的,还有很长的路,对我来说很无趣。”
长明灯映照出的暖光笼罩她半边身体,模糊之间小女孩觉得看不清她的表情,到底是在笑还是在…
怜悯?
是在怜悯谁,她吗?
小女孩慌乱的移开目光,下意识拉紧虞清的手,却扯不动分毫。
她沉默了会。
“我叫夏夏…”
这下重新朝目的地行走,夏夏微不可察般松了口气。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虽然贫穷,交通不便,但是风景很好,蓝天白云,种满了金灿灿的稻田,空气都透着草木芬香。”
夏夏七岁那年正读完幼儿园,过完暑假就要上小学,村里的教育比较落后,她只能去镇上读书。
那时候还没有水泥路,普遍的泥土路,偶尔下一场暴雨,路就不能走人,但她每天坚持独自走去学校。
家里的田与牲畜都需要人照看,父母没有时间接送她,年幼的夏夏就这样独自上完半学期的一年级,直到她过完八岁生日。
学校开学,路上到处挤压着雪,路面很滑,因为开学,她穿上了过年妈妈新做的衣服。
夏夏顶着寒风,眼看就快要走到镇上,却不慎滑倒,顺着山坡滚到了下边,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很黑了。
“我醒来后就在这里了,刚好看到姐姐,我没有乱走,我是受伤了,才找不到爸爸妈妈的。”
夏夏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有几分伤感,懊恼。
“是吗?”虞清冷冷道。
她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没有脏乱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摔下山崖的人,能否存活暂且不论,便是这一身打扮,也不像滚过山间的人。
“姐姐是不相信我吗?”夏夏伤心道:“我才不会撒谎。”
“我信。”
你个鬼!
鬼话连篇。
夏夏忽然停顿,扭头看向虞清,笑容诡异:“可我觉得姐姐在说假话呢。”
…
成安包子铺,门口挂着两个长明灯。
木头门后,桌案上摆着几把菜刀,旁边是发霉烂臭的面坨,蒸笼里的包子同样沾满灰尘,发霉变质。
靠近住屋的小院子,一道巨大的身影单手握着一把刀,另一手托着人形物体推开院门,熟练的用绳子把刚拖来的人绑起来。
这里挂的灯笼有十几个,颜色不一的灯光照出地上人的脸,正是熊培瀚。
他紧闭双眼,已然陷入昏迷,背部有拖拽后的痕迹。
在他一米远的位置,地面被人挖出成人大小的土坑,里面的人挣扎着往外爬,偶尔几声凄厉的惨叫。
直到他彻底爬出土坑,血液将泥土浸成暗红,身上锥心刺骨的疼,趴在地上的人浑身发抖。
“哼哧哼哧”的喘气声逐渐逼近。
他惊恐地抬头,忍着剧痛使用双手去爬,余光看见土坑,瞳孔地震,恐惧在他心中蔓延。
土坑里除了他的血,还有一张完美的人皮。
他绝望的低头,才看到自己身上血红一片,鲜血滚滚流出,不断渗进土里。
忽然他的右脚被一只大手抓住,拖进深渊。
他眼中死一般的沉寂,放弃了挣扎。
…
虞清看向夏夏的眼睛。
二人视线相交,隐隐对峙了两秒。
“撒谎又如何?”
夏夏瞳孔放大,似是不敢置信,“你,你怎么能骗我!”
她松开虞清的手,生气的后退几大步,在她背后,牌匾上写着‘成安包子铺’。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骗她!
夏夏捏紧拳头,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雪白肌肤逐步褪去,鲜红的颜色染满了整个身体,漆黑的瞳孔凹陷进去,血肉上小巧的嘴巴一张一合,分外诡异。
第26章 你杀不掉我
“你敢骗我,那你就去死!”
此时的夏夏哪还有刚才的单纯可爱,身上穿的也不是红衣服,而是没了皮的血躯,头上的铃铛发饰变为两根细长的小肠,摇摇摆摆。
她的手上只剩十个尖锐的指甲,五指成爪,划破虚空,带着劲风朝虞清的脸袭去。
虞清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实则驱动灵力,绛骨脱手而出,直直插入夏夏眼窝正中心。
要动手就赶紧,装逼遭雷劈。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半分钟。
虞清收回绛骨看着夏夏,她的眉骨之中有一个血洞。
出乎意料的是夏夏却蓦然笑了,那笑中竟带着些许不甘,更多的是解脱。
她又变回了生前的模样,身上还是那件红色棉服,还是那么可爱纯洁,不谙世事。
“姐姐,我猜对了……”
夏夏的声音低了许多,透着丝丝的悲凉。
那只毛笔给她的感觉,跟以往见过的所有道士,使用的武器都不一样。
她脸上带着笑,眼底映现出两个苍老的人影,“爸爸妈妈,我终于……不用再骗人了……”
夏夏的魂体染着黑气,缓缓散开,犹如黑烟般飘向远方,直至消失殆尽。
其实夏夏说的故事,只有后面是假的。
当初她摔下山崖后并没有幸运的活过来,而是变成了灵魂的状态,飘荡在鹧鸪古街出不去。
这里有强大的结界,没有鬼差来勾她的魂。
做了几年的孤魂野鬼后,夏夏被结界的主人盯上,抓了她的魂魄,将她的皮完整剥除,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她没有投胎的机会。
在那之后夏夏就被逼着,出去骗更多人进来,从最初的恐慌心虚,到现在的驾轻就熟,亦不再有同情心。
她可怜别人,谁又来可怜她呢?
对她最好的结果,便是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虞清无法超度她。
夏夏的灵魂破碎不堪,只靠着结界主人才堪堪保住形态。
而她,不会放过那只死了上百年的鬼。
虞清眉间冰冷,推开包子铺的大门,心里的怒意几乎克制不住。
她很少生气,上次还是因为唐和宴的事情。
又有入侵者闯入!
黑影倏地扭头,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到背面,他放开手上不老实的男人,缓缓起身。
熊培瀚大口喘着粗气,刚刚就差一点,那把刀就要划开他颈椎处的皮肤。
他看着地上的血迹,还有些缓不过神。
黑影放过他的原因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熊培瀚定了定神,身上绑的绳子很紧,他完全挣脱不开。
趁着黑影离开院子,去前屋的时间,他环视四周,找能割开绳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