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是那个病人。
心理医生心思缜密,拥有一双仿佛看透众生的眼睛,她不太愿意跟顾时白接触。
虞清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系统也不会找活人的身体给她,她只愿平静安稳做个普通人。
看在蛋挞的份上这才笑容以待,这人还得寸进尺上了?
“不好,不行,不方便。”
顾时白笑容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门被“砰”的关上。
他再慢一步手就废了。
许久,男人才低头轻笑了一声。
听见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虞清才坐到餐桌上,打开包装盒。
笑逐颜开。
…
助十机场离市内比较远,隔天早上虞清四点半起床,拎着行李箱去退房。
酒店门外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大众,靠在车边的男人低垂着眉眼,烟雾笼罩,俊颜模糊了几分。
顾时白灭了烟上前接过行李箱,笑的很欠,“这里不好打车,这个时间你肯定会误点,我来送你。”
虞清入大堂时就叫了车,手机屏上显示附近没有车辆。
她抬眸,心安理得的坐进车里,把顾时白当成司机,挺漫不经心的。
来京城三日有余,她急着回家。
车后备箱打开,男人将行李放好,又返回驾驶位坐着,细长的指尖搭着方向盘,“下周我要去趟鹤城。”
虞清闻言抬头,对上后视镜中那双眸子,“做什么?”
“有个病人,”顾时白启动车子,“你状态恢复的不错。”
虞清:“……”
他的脑子肯定不太好使。
大众驶入主线路道,稳步驶离城市中心,最后停在路边的早餐店门口。
门边立着红色布料牌子,上写着包子、豆浆,油条。
早餐店规模不大,中年女人正在案板上揉擀面团,中年男人把乳白色的水倒入锅中,盖上盖子。
煎包香味扑鼻,勾人心弦。
顾时白隔着车窗看向外面,“这家早餐店味道不错,要不要试试?”
虞清没有回答,动作诚实的打开车门,“饿了。”
她不是嘴馋,只是没吃早饭饿了。
顾时白勾了勾唇,解开安全带下车。
这对中年夫妻显然是认识顾时白的,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
二人找了个摆在外边的空位坐下,不一会中年男人端着两碗豆浆,放到桌上,“还是咸口的。”
“谢谢郑伯。”顾时白道谢,给他递了支烟。
“跟我还客气什么!”郑伯接过烟夹在耳朵上,转身时看了虞清几眼,见少女抬眸,他轻微点头。
刚盛出来的豆浆混着酱油逐渐成型。
虞清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比起甜豆浆,咸口的更像是在喝咸豆腐脑。
等待煎包熟的过程,虞清从小包里拿出一本笔记,翻了几页,钢笔蘸上墨水,写下一行楷书。
少女微微低头,颈背挺直,太阳透过云端照在她身上,像是披上薄薄的金纱,宛如仙境般灿烂。
她腰间垮着粉色草莓熊包包,拉链扣上系着同款小玩偶。
少女忽然抬头,清冷的眸光好似皎皎明月。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顾时白从容不迫,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漫不经心道:“我在好奇,你的审美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可爱?”
虞清拍下照片发给微信上的【八宝】,把笔记本重新放回包包,才道:“我妈买的,要你管。”
虞徽帘很喜欢给她买衣服包包各种装饰,其中最爱的是粉色。
顾时白不甚在意:“好奇罢了。”
吃完早饭后时间已经很赶了,大众驶入高速十分钟后停在机场内部停车场。
“我帮你——”
顾时白刚下车,话没说完便看到少女拎起箱子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跟在虞清身后,眼底尽是无奈,“你是在躲着我吗?”
“我没有,我不是,你想多了。”
虞清背对着他,纤长的指尖按下电梯,这里光线不好,按钮的蓝光照在脸上,透着丝丝冰凉。
这个点赶飞机的人还有很多,电梯隔了一会才下降,停到地下二层。
顾时白单手捏着帽子,眼睫微垂,整个人看起来慵懒随性。
蓝屏数字跳跃到2,停顿了一会儿才重新跳动。
顾时白抽了根烟到手上,递到嘴边,又忽然想起机场不能抽烟。
怔了两秒,才转身离开。
第14章 唐和晏陷入昏迷
飞机落地后,虞清打车先回了家。
她刚走上楼道,对面邻居奶奶半开房门,探出脑袋往外看,“是你啊,唐,唐什么的女儿是吗?”
邻居奶奶是个很慈祥的老婆婆,就是人到晚年记性不大好。
虞清放下行李箱,手上还拿了一串钥匙,“奶奶,有什么事吗?”
她对老人家的包容度很高,当然,排除骨子里坏透的老人。
邻居奶奶笑了笑,似乎很喜欢她,又忽然“咦”了一声,总觉得自己忘掉什么事情。
“别着急,奶奶你可以慢慢想。”虞清安抚道。
“是唐家丫头吗?”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道老年人的声音,是她的丈夫。
听到他的声音邻居奶奶恍然大悟般点头,她终于想起来了,看向虞清笑道:“你妈让我转告你,这几天她不回家,住在外边。”
虞清微怔,她问:“奶奶,你知道她住哪儿吗?”
“知道啊,她老公住人民医院呢,那天救护车来拉———”邻居奶奶双手扒在门上,“哎!你去哪?”
邻居爷爷走过来时楼道里已然不见了少女的踪影。
他无奈的将奶奶的手从门框上拿下来。
“虞丫头明明跟我说的,不要告诉她,你又忘了。”
也不知道他家老婆子怎么就听见,还说出去了。
奶奶回头,充满疑惑的表情。
“是吗?”
———
鹤城第一人民医院。
这里不像京城,没有特级高等病房,唐和晏住的病房里有两张床,中间用帘子隔开,相对于保护隐私。
这已经是医院特列安排出来的房间,其它病房都住满了伤患。
虞清一把推开病房门,隔壁病房的人正在睡觉。
虞徽帘就坐在床边,她拉开帘子看过来,诧异道:“清清?”
少女站在门口,冷风透过窗缝吹在她脸上,本就寒冷的气场更显冰霜般降低周围的温度。
虞徽帘起身,拉好帘子确保唐和晏的隐秘,这才走过去,压低声线:“我们出去说。”
住院部的走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名护工进出病房。
走廊尽头往右拐有一小片独立空间,再进去就是公共洗手间。
虞徽帘手搭在窗台上,凝望对面的商场,那里人来人往,很是繁华,她脸上有难掩的疲惫。
她似乎在想措辞,好半晌才缓缓道:“清清,我知道你担心爸爸,可有的事情我无法告诉你,你能理解我吗?”
“不能,”虞清就站在她身边,微微侧身,“妈妈,我们是一家人。”
不论有什么大事,她们都是一家人,应该共同面对。
而不是憋在心中!
虞徽帘微叹了口气,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心慌不安。
“你爸爸他…”沉吟片刻,她又道:“他是一名警察,上级派他执行任务,本来我们全身而退,都怪我…他是为了救我…”
虞徽帘面上满是愁容,在这个时候还能维持冷静已是不易。
虞清问:“妈妈你呢,也是警察吗?”
虞徽帘沉默的点了点头。
她浅浅勾唇,好像在怀念过去的美好,眼底却是担忧。
老公陷入昏迷,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应该沉着应付。
虞徽帘偏头看向虞清,替她把一缕调皮的碎发挽到耳后。
“清清,我们回去吧,有什么事等你爸爸痊愈,我们回家再谈,好吗?”
“好。”
二人并肩往回走。
虞徽帘出来时病房门没关严,而是半虚掩着。
此时,里面仪器“滴滴滴——”的叫唤声尤其清晰。
她忽然白了一张脸,疾步跑回病房,“唰——”伸手掀开帘子。
病床上的男人本该安静呈祥,忽略掉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像在睡觉一般。
而这会的唐和晏脸色由白变黑,蓦然的转变让人始料未及。
“老公!老公你醒醒!”
“老公!”虞徽帘见呼唤没用,便使劲扇他巴掌:“唐和晏!你给老娘醒过来,我不许你死!我不许!”
激烈的呼喊夹带着清脆的巴掌声,隔壁床的患者都被惊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在不停扇男人——巴掌?
“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报仇也等人家出院啊……”
这什么仇什么怨追到这里来打?
她话音刚落,又见一个少女冲进来,拉开了哭泣的女人。
刚松了口气,却看到少女神神叨叨的趴在男人身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虞清咬破手指,食指按在唐和晏的额头正中心,一道微弱的金光闪过,男人逐渐恢复平稳。
隔壁床的女人:“……”
她做梦还没醒吧?
对!她一定在做噩梦!
虞徽帘还没回神,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心中乖巧的宝贝女儿,力气怎么如此大!
虞清眯了眯眼睛,额间沁出的冷汗混着头发紧贴皮肤。
下一秒,唐和晏骤然睁开眼睛,眼底有丝丝血色,薄唇浅张,唇齿间丝丝缕缕冒出黑气。
窗户与病房大门倏地关上,窗帘无风飘曳,阴风阵阵,房内温度蓦然降低至极点,墙壁凝结了水珠,阴气浓郁的几乎要化成实质。
虞徽帘意识到什么。
“快跑!出去!”
她呼喊的同时跑向床头,那上面放着她脱下来的外套。
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符纸。
虞徽帘紧抿着唇,在床上、门上、窗户、四面墙分别贴上一张符纸。
行动沉稳冷静,像是早已习惯了般。
隔壁床的女人早就昏睡过去。
虞徽帘来不及思考,最后一张符纸被她贴在女人的眉骨中心。
晕在女人身上的黑气悄然褪去。
做完这些虞徽帘又拿出一条铁链,准备去把唐和晏捆起来,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虞清居然没走。
“清清!快出去!”
虞清缓缓起身,替唐和晏盖好被子,环顾四周,“呵。”
一声冷笑又妖又邪。
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无端的杀气宛如巨浪滔天。
———
“虞小清老爹,你确定你的愿望是成为一个普通人吗?”
那是一道冷漠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
周围荒无人烟,雾气蒙蒙,整个世界都仿佛被白烟笼罩,朦胧而又阴冷。
少女站在那,祭出一只绛色毛笔,脚踏古老的图腾,金光将她整个笼罩,莫名有种清冷而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浑身上下有浓厚的腥味杀气,纯白的脸颊溅了些黏稠液体。
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恶鬼妖邪,逐渐朝她靠拢。
少女一身红色古裙,墨发随风飞扬,清冷绝美,妍华盛放,她低低轻笑了声。
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恐惧情绪。
她的声音很低,冰冷又平缓,却仿佛含有坚定。
“我确定。”
“好的,如你所愿……”
机械音落,少女眸底划过兴奋,如战神般直冲前方!
第15章 虞清出手
虞徽帘惊慌失措的牵住少女的手,想要推她出去。
然而,
少女回眸,一双眼睛淡漠而又令人无比心安,声音空谷幽兰宛如从遥远的天边幽幽传来。
“妈妈,别怕,交给我。”
缺失情感的她,真心感受到悲伤的情绪,第一次,破除规矩,不想做普通人了。
虞徽帘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居然从女儿的声音中,听出更浓重的杀气,甚至席卷了病房的阴气。
虞清摸了摸额头,指骨微凉,身体有发烧般的昏沉感。
沉吟片刻,修长纤细的五指缓缓伸出,唇瓣轻启。
“绛骨!”
与此同时,新楼小区某一处房间,行李箱剧烈镇动,直到撑破箱子,压在一堆书下的是一个长形红木盒。
锁扣自解,灰色毛笔腾空撕破虚空,直冲几公里外的医院。
它晃动的笔管,居然能看出几分激动。
只一秒钟,稳稳落到主人的手里,五指并拢那一刻,褪去腐朽,笔管亮出细微的红,尽管力量被压制,依旧威压十足。
虞徽帘看到忽然出现的绛骨,瞳孔地震,心中突然明白了。
她忙不迭走到床边把唐和晏牢牢绑住。
就这么一会功夫,原先贴的符纸不知何时掉落,只在地上留了燃过的符灰。
虞徽帘心有打算,如果女儿出什么意外,她拼死也要把她推出去,但这时的她万不能打搅。
自己帮不上忙,至少不做累赘。
握住绛骨后的虞清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漆黑的瞳孔有细微的碎金,皮肤都变嫩白了许多。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束缚自己的封印解除,恢复一成的功力,也够了。
原先只感觉到冷,这下却是看清了折磨唐和晏的东西。
正对着唐和晏的天花板上,黑雾凝结成型的恶鬼,露出獠牙要将他的灵魂吞噬。
一半的灵魂已经脱离身体,男人面容冷峻,做好赴死的准备,脸上毫无惊慌。
只对上女儿的目光时,才有了些许恐惧、凄伤,沉痛。
虞清敛眸,绛骨脱手而出直冲黑雾而去,指尖在虚空画符,抬手挥去,灵魂回归本体,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随之消弭。
她再次伸手,绛骨回到手上,病房内的阴冷气息尽数退散,暖阳透过玻璃洒进房间,周遭温度回暖。
虞徽帘上前,有些不愿承认,“清清,你会道……”
她停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隔壁病床的女人已经醒了,走廊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重新跟绛骨绑定契约,它这会乖乖待在虞清的眉心里。
“妈妈,我想休息一会。”
“好,”虞徽帘听到了医生跟护士的声音:“这里交给妈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