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喜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服务员的衣服，我也穿过，你说他们喜不喜欢？”
林双撇了撇嘴，江喜的这个回答，就是告诉她——男人是真喜欢。
“还是聊咱们的事儿吧。”
林双搅了搅面前的热咖啡，先把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兴冲冲地给说了。
江喜惊讶不已：“伯父伯母也太开明了！不但把你公婆给轰走了，还支持你离婚？！太牛了！这事儿要是摊在我身上，那简直无法想像。姐，你知道吗？就因为我是大龄剩女，现在连过年，我妈都不乐意我回去，就怕在亲戚面前丢脸。”
“是啊，我也挺意外的。”林双诚实分享道，“早知道我爸妈这么开明，这些年我也不用装得这么辛苦了。白演了。说句实话吧，人这一辈子，总说父母是为了孩子而活。其实，殊不知，咱们也是为了他们而活着。”
“咱们先得为自己活。”江喜握住林双的手，纠正她。
“是是是！”
林双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接着，她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江喜道：“对了，这是我新公司的一些资料，你稍微浏览一下，有个了解。”
江喜低头翻了翻，抬头问：“姐，这么快？”
“不算快。P3 算法得尽快上线，据我所知，业内似乎还有一家独角兽公司也研发出了一套适配 TX 新产品的算法，正在测试。”林双有备而来。
送走了卫明父母那对瘟神之后，又有自己爸妈看顾小苹果，林双几乎全身心地将所有的能量都扑在了 P3 上。
“TX 目前的情况怎么样？”她接着问江喜。
江喜把手里的资料还给林双，轻声介绍道：“CEO 上周四荣退了。他对外宣称是身体原因。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公司流言多是一个方面，另外就是，CEO 的老婆薇姐你也是认识的，我听人说，他们俩口子一直挺有想法的。CEO 认为 TX 不应该过度开发太多的产品和功能，而应该在一个产品上进行深挖和提升用户体验。但他的观点，似乎与董事会有些出入。有传闻说，他的荣退，有可能是被董事会施压，被迫的。”
“那董事会什么想法？”林双问。
江喜微微蹙眉道：“还能什么想法？董事会看得是财报，他们要的是庞大的用户数和利润，当然希望能菜刀砍电线，火花带闪电，短平快地圈钱。”
“卫明急着邀功？”林双道。
“嗯。”江喜道，“他手里有一个新产品急于上，旧的 app 也想更新版本。他……”
江喜顿了一下：“他在等 P3。”
“嗯，好。”林双咬唇对江喜保证，“P3 已经在测试了。另外，新公司还需要几笔融资，得找人投钱。我会尽快。”
“OK，TX 这边我继续盯。”
说完了正事儿，林双和江喜都放松了，开始了无意间的闲聊。
“这是我给果果买的玩具套装，你带回去给她。”
江喜从桌子下面拎出一个炫彩缤纷的礼盒。
“哟！你这……”林双很是高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谢谢！回去我和小苹果说，是姨姨给她买的。”
听了“姨姨”两个字，江喜心头还是有些热热的。这些年，她在这座空城里没什么朋友，没想到第一个拿她当朋友相处的，竟然是林双。
不嫌弃，便是最好的回礼。
“还有，姐。”江喜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提醒道，“你没感觉，这次卫明让他爸妈住过来，有点蹊跷么？他们好端端的，没有折腾的理由。”
这话一下点到林双心坎里去了。
这两天，林双心里直嘀咕，就是啊，好端端的。
“我不知道。”
她心底没有答案。
“姐，卫明的处事风格我清楚，他绝对不会没事儿找事。”江喜不放松地叮嘱林双，“你要多防范些。”
林双杯中的咖啡已空，她仍然拿钢制的小勺空搅拌着，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但很快，她搁下汤匙，苦笑：“是啊，得防范了。再不防范，只怕就来不及了。”
江喜听她话中有话，忙追问：“怎么了？”
“不瞒你说。”林双对江喜吐口，“我发现卫明的一个基金账户，前天莫名其妙地被转走五十万。原本我是不急的，现在看来，也是要和时间赛跑了。”
“是 Joyce……”江喜暗自忖度。
这女人急什么？！这么快就想让原配人财两空么。
第80章 翁婿
江喜和林双正聊得入港，突然，林双的手机响了。
“嗯，好，知道了。嗯，等你的！”
林双一通唯唯诺诺，合上了电话，江喜立马猜到对面肯定是卫明。
“卫明？”
林双点了点头，“他说晚上回来吃饭。这都好几天不着家了，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哎呦，我不和你说了，得先回去了！下次约。”
说着，林双便急忙忙地拿包起身。
江喜一把按住她的胳膊，让她稍安勿躁。
林双不明所以地重新坐回座位。
隔着桌子，江喜小心翼翼地拿一张餐巾纸，伸手替林双仔细拭去嘴上的口红。
“这是干什么？！”
江喜低声耐心解释：“我总觉得，你公婆这次住过来，和卫明对你的猜忌有关。”
“猜忌？凭什么？”
林双和卫明江喜比，肠子确实略直了些。
“小心驶得万年船。姐，你快走吧。”
“嗯。”
林双背起挎包就走，也没多琢磨江喜的举动和言辞。
林双前脚到家，卫明后脚就回来了，手里提着的照旧是一包脏衣服，一只公文包，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明知爸妈在这里养病，竟一盒营养品都没往家拿，做做样子都懒。
“爸妈在呢。”
林双接过东西，小声提醒卫明。
卫明拉开领口的领带，并没有把丈人丈母娘放在眼里，而是直奔里屋，边叫人边吩咐林双道：“爸，妈。林双，晚上煎牛肉，别太腻。”
林双爸正坐在桌边陪小苹果下跳棋，听见女婿的态度如此随便，便有些压不住火。
他倒想问问卫明，自己三百年来一趟，他眼里到底有没有人？
林双妈攥住林双爸的衣袖，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意思是先礼后兵，看看再说。
林双爸生压住火气，重新坐了下来，仍不服气地气吼吼对厨房喊道：“双儿，我蛋白质过敏，不吃牛肉！下碗面就行！”
卫明在里屋宽衣，林双爸这么高分贝的挑衅，他自然是听见了的。
他本就不悦，林双爸妈这不请自来，赶走了当眼线的自己父母不说，家里还多了给林双撑腰的人。
卫明今天回来，本是想和林双摊牌离婚的事。Joyce 逼的太紧，他没有办法。
但现在林双爸妈来了，这事儿反倒不好弄了。
卫明又不傻，三对一，他赢面不大。
只有先想办法把丈人丈母娘给打发了，他才有机会心平气和地慢慢 pua 林双。
房子、车子、孩子，能放弃的先慢慢劝着看。
Joyce 占有欲极强，有娘家当靠山，卫明不得不多听进些枕边风。
谁知节外生枝。
卫明觉得闹心，脱下来的衬衫不自觉地直接丢在地板上。
林家的翁婿关系，比婆媳关系，恶劣一万倍。
撇开当初林双爸执意阻挠林双嫁给卫明多次龃龉不谈，她家两个男人，从本质上来说就不是一路人。
林双爸的刚强坦荡，在卫明眼里，是刚愎自用夜郎自大。
卫明的所有，在林双爸眼里，就俩字儿——鸡贼。
“爸，你腿好点儿了没？”
晚饭时，卫明假意关心起林双爸的病情。
林双爸抿了口白酒冷笑：“我这腿都摔了一个礼拜了，承蒙你现在想起来，关心我。不劳您费心，好多了！”
“那既然好多了，爸，您看要不这样，您还是先搬回去住？家里地方大些，方便您复建。我再给您请个专职保姆，预约个理疗师，减轻点林双的负担。她可以白天过去看您。”卫明拿刀叉撕扯着面前的煎牛排提议。
林双爸则挑起碗里一筷子面，拧眉：“哟，这知道的，你是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撵人呢！这丈人摔断了腿，来女儿女婿家住几天，天经地义！我不走！”
“爸，您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是你事情做得难看！”
林双爸直接撂下筷子，“不吃了！”，然后怒气冲冲地拖着腿回自己屋去冷静一下。
林双和林双妈对视了一眼，俩人都噤若寒蝉，不发表任何意见。
卫明则狠狠拿眼神去瞪林双。
林双装没看见，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小苹果喂饭。
小苹果咽了口饭，倒是坦然地插嘴，奶声奶气地指责起了卫明：“爸爸，姥爷在这儿挺好的。他虽然腿摔坏了，但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从不给妈妈添麻烦。姥爷还能陪我下棋，给我讲故事，你为什么要赶姥爷姥姥走？”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卫明不耐烦地低吼她。
小苹果毕竟年岁小，平时又有些惧怕卫明，听他这么一训斥，“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林双妈连忙哄：“哦~果果不哭！我们不怕怕。”
好好一顿饭，终还是吃得鸡飞狗跳。
卫明钻进主卧再也不出来。
林双把面热了热，重新端进次卧，劝慰她爸。
“什么东西。”林双爸想起来仍然愤懑，“我好歹是他的长辈！这么些年了，他对我和你妈什么态度？！人五人六，他这个总裁，是要当到我这老泰山头上来了？”
“爸，您消消气。卫明不是那个意思。”
林双无意替卫明说话，只是不想气坏了她亲爸。
“爸，要不您和妈真的先回去住一阵？我有我的道理。”
林双妈问：“怎么了？你也要赶我们走？”
林双轻轻摇了摇头，“爸，妈，你们看，卫明现在三五天才回来一趟，他肯定也有些话，想和我单独说。这不论好话歹话吧，总也是个交流的机会。你们在这，到底多了层不自在。这捂住人的嘴，不是解决问题之道。”
听了林双的解释，林双爸半晌无言。
瞻前顾后地思忖一番，他觉得女儿说得在理。
林双爸并不是不谙人情的老头儿，公婆在，媳妇受罪，丈人在，女婿忌惮。
让他俩把话说开了也好，这婚越早离了，才能真正痛快！
“行！我和你妈明天一早就走。你啥都别操心。明天周日，你和卫明俩人好好在家谈谈。”林双爸表完态，心底又多了一层担忧，“可你别忘了这几天对我们承诺的话！别回头卫明跟你说几句软话，灌点迷魂汤哄哄你，你又上了他的当，着了他的道！”
林双妈亦抢白：“可不能糊涂！要离婚，该你的，一分不能少！以后你还要过日子的！”
“爸，妈，我知道。你们就放心回去。”
“女儿，别糊涂。”
“千万别糊涂！”
“知道。”
第81章 甩锅
第二天一早，卫明在屋里睡懒觉。
林爸林妈悄悄收拾了箱子，便自己叫车回去了。
林双把父母送到楼下，看他们上了车，车子走远，她才又回头看了眼自家阳台，轻叹口气，往回挪步。
回去的路上，林双妈埋怨林双爸：“你咋不告诉小双，顾许来找过我们？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她日子过成这样。”
林双爸正色道：“你也一把年纪了，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林双妈被堵了口，扭头默默望着窗外的景色。
林双回到家，卫明已经洗漱好，坐在餐桌边喝牛奶了。
可见她父母走的时候，其实他已经醒了。
“爸妈回去了？”
明知故问。
“嗯。”林双面无表情地打他身边经过。
卫明突然一把捉住她的手！
林双停住脚，有种预感，该来的还是来了。
“坐会儿，有话和你说。”卫明斜了眼对面的位置。
林双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甩开他的手：“我先去看看果果。”
小苹果的房间，萌宝睡得香甜。
林双默默坐在她的床边，凝神静气，尽量让自己达到最理性的状态。
然后，她缓缓起身，拉开房门，重新走向卫明，走向战场。
“双，我俩结婚几年了？”卫明双手交叠在下巴下问。
他坐在明亮的灯光里，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七年？不对，从扯证算，八年了吧。”林双答。
她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卫明说“感谢你这些年来的贡献”的准备。
离婚，就像离职，不会毫无征兆。
这一个月来，卫明常常走神，屡屡夜不归宿，虽然以加班作借口，但林双身为局中人，又怎么会感受不到暗流汹涌。
“感觉怎么样啊？”
卫明假装漫不经心地给林双也倒了杯水。
林双扶了扶杯子，克制住委屈，一扬眉，道：“挺好的呀。你主外，我主内，一切正常，你事业有成，小苹果也健健康康。”
“这就是你对生活的全部期许？”卫明嘲笑。
他这种略带轻蔑的笑，林双能人脸识别出，是即将开始 PUA 的征兆。
她静静地看他表演。
“林双啊，其实咱们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林双一笑，心中鄙夷，生活的确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那些你看不见的苟且，比如卫明和 Joyce 的苟且。
生活就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晦涩难懂，不懂还会被嘲笑没文化。
生活里也确实时有远方，但那也是你永远都到不了的远方，欲望之火中的远方。
卫明这辈子，最大的错，不是生活在苟且里，而是他永不知足。
“想去旅行？”
林双故意转移话题。
卫明选择清晨和她对谈，想必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他步步为营，林双却不能步步走进他预设好的陷阱。
得先扰乱他的节奏。
“呵，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场旅行就能解决的。”卫明低头讪笑。
“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林双坦然地接过卫明的杯子，给他添水，然后双目灼灼地盯着他。
“林双，你很好，这些年你也做得很好。可是……你不适合我。”卫明挣扎了一下，说。
“哪里不适合？"林双冷笑，“从前怎么就适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