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个时候,她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一回。
想到这,尘缘又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飞燕。
她感觉她才是不一样的女子。
“飞燕妹子,我先回去了。”
拿着自己从陈飞燕这里用钱换到的两斤肉,尘缘慢悠悠的回到了家。
这会儿,她家里还在闹腾。
她公公的痔疮破了,一直都在稀稀拉拉的流血。
人犯痔疮的时候,吃不了硬饭,只能喝稀粥。
他趴在炕上,眼睛通红通红的,一看就知道,他又哭了一回。
看见自己儿媳妇提着肉回来了,他眼泪汪汪。“儿媳妇,你是不是从隔壁栓子那挣了钱了?”
他人老成精,早就看见她天天在家折腾那些木头。那些东西好多都是一样的尺寸,他就猜测出那东西就是用来做织布机的。
儿媳妇有本事,能挣钱。他心里高兴,又担心小儿子不能收服她。
儿媳要是对儿子不服,到时候,她肯定会嫌弃儿子,生出外心,给儿子戴上几顶绿油油的帽子。
他是过来人,他明白那种痛苦。
他老婆如果不是现在年纪太大了,生不出来了,估计她还要背着他,给他戴绿帽子。
直到现在,他老婆还以为她瞒的好好的,觉得他发现不了。然而实际上,他早就知道她那些破事了。
要不是他每次看见她在外面找男人后,都能把一些吃的穿的用的戴回家,帮着一家老小,他早就动手打瘸她的腿了……
一想到过去那段不堪的记忆,陈大柱突然对着自己的小儿子陈得力招来招手。
陈得力见了,凑了过去。
“爹,咋的了?你现在还想拉稀么?爹,你那里才刚敷上药,拉不得啊!……这副药花了咱家五文的大钱呢!”
陈大柱听到这话,他白了他一眼,不耐烦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好拉的!我一直都在狠狠憋着呢!……”
刚说完,他肚子就咕咕咕的叫。
很快,他又放出一个响亮的臭屁来。
当时就把整个茅屋里的人熏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太臭了。
尘缘在尼姑庵里,一直与青灯古佛还有绿意禅香相伴。
她感受到的只有大自然的芬芳和清香。
世俗的金钱味都闻的很少。
然而,还俗嫁到这家后,她三天两头都要被家里这几个臭男人的臭屁熏。
臭的人想作呕,尘缘就一个人跑了出去。
陈得力见了,担心她,也跑了出去。
只有陈得志还留在陈大柱的身边。
儿媳小儿子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陈大柱就感觉尴尬。
他伸手,捂住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道:“哎,以前的时候,就不应该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大夫说,像我这样的,就是平日里吃多了太多的糙粮。猪草、麦麸,哪怕煮熟了,都伤嗓子和肠胃。让人不好消化。我以前每次吃了麦麸,经常十天半个月都拉不出屎来……”
他说着,又流出泪。“大夫说,我这痔疮再这样下去,屁股就会发臭发烂,性命难保。得志啊,我现在真的特别的害怕……”
陈得志听了,赶紧说了。“爹,你慌啥啊?”
“咱们农村人,哪个活得不艰难?吃猪食?很多人没饭吃的时候,都吃过!”
“麦麸,也确实是伤嗓子伤肠胃。可这也是咱们没得办法的办法啊!要是不吃这个,我们没粮食吃的时候,就只能活生生饿死了。”
“爹~,我知道你难受,你身体很不舒服。你放心,待会儿我一定会让媳妇儿她把肉交出来。咱给你煮锅肉粥吃,你说好不好?”
陈大柱听到有肉粥吃,口水直流。
很快,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估计她不会听你的话。别忘了,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加起来,都大不过她……”
陈得志撸起袖子,很不爽。
“爹,上次咱们打不过她,是因为我们这几十年里从来没有吃过一次饱饭过!如果让我们吃饱了饭,我们肯定能把她打的服服帖帖的。你信不信?”
陈大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信。
“得志啊,我劝你识时务。还是看你弟媳妇怎么安排。”
……
站在屋外的尘缘,吹了一点风。
看见陈得力走出来,她就吩咐他了。
“你去厨房把火烧起来,我想煮一锅瘦肉粥吃。”
陈得力听到有肉粥吃,两只眼睛就冒光。
“好嘞,媳妇儿,我现在就去!”
第88章 做人啊难得糊涂
看见自己现在嫁的小丈夫为了几斤肉,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尘缘暗自摇了摇头。
她以前活得苦,是她总感觉自己一生都在被操控,被束缚,精神上太痛苦。她自始至终都不缺吃的,不缺穿的,哪怕是到了尼姑庵,……也因为有娘家的打点,她每天都是吃的饱饱的。
嫁到这户人家后,她第一次感觉到,……难怪她爹在世时,总跟她说的“宁为富人妾,莫为穷人妻”是出于什么样的道理。
穷人太穷了,三餐无着落。每天都在为着下一顿饭苦思,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志气和抱负。
尘缘割了一斤猪肉和那些麦子粉炖了,厨房里很快就散发的一股,引人食欲大增的肉粥香味。
陈大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吃到新鲜的猪肉熬煮的麦糊糊,他高兴的不得了。
“这新鲜的猪肉真香啊!还是比咱们先前买的那种发黑的臭肉好吃多了!”
他话音刚落,他的小儿子陈得力当时就笑呵呵的说了。
“那是当然!爹~,这新鲜的猪肉是隔壁那会人家才宰完的呢!这一口肉咬下去,都弹牙。以后咱们家有钱了,咱们就只买新鲜的肉吃。前些日子咱们家办婚礼,咱家煮的那个咸菜肉沫汤,……好多人都说,他们喝了之后就拉肚子。”
陈得志听到这话,突然想到什么事一样,特别气愤起来。他拍着自己的大腿大叫道:“爹~,我突然想起来了!咱们隔壁栓子他媳妇儿,前些日子不是来咱们家吃席面么?她吃了就拉!她回去了之后,她就跟她男人,还有其他人说,咱们咸菜肉沫汤里面有粑粑!爹~,你听听!栓子他媳妇儿是不是在臭讲究?”
陈大柱听到这话,他皱着眉头。
“什么?她竟然知道咱们咸菜肉沫汤里面有粑粑?”
“不应该呀!”
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那天抓着那三斤肉,在自家茅厕拉粑粑时,她亲眼看见了?
一想到比自己小一辈的别家媳妇儿,看见自己蹲在茅坑上拉粑粑的情景,陈大柱诡异的红了脸。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暗想,自己的痔疮那么大,跟个大肉球似的,也不知道她看见了没有……
一想到这,陈大柱突然问了。“得志啊,你知道隔壁他家还说了些什么吗?”
陈得志老实的摇了摇头。
尘缘早就留心他们了。
她亲耳见到陈大柱自己亲口承认,说那个什么咸菜肉沫汤里面有粑粑……,她下意识的低下头,仔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个黑乎乎的木碗。
这碗黑漆漆的,都有几层厚厚的包浆了,也不知道这上面有没有粘上什么脏东西。
实在是觉得不太舒服,尘缘便决心,下次挣到钱了,一定要叫隔壁的人家帮她个忙。
帮她买几个陶碗来。
陶碗干净些。
……
别看陈得志和陈得力两兄弟表面上嫌弃尘缘年纪大了,然而实际上,他们心里对她满意的不得了。
他们看得出来,她是个读过书,出过家的正经人。
知道她现在只愿意接受陈得力,他们兄弟俩个反而对她生出了几分敬重。
陈得志对于原本是媳妇的弟媳妇儿,就更加的眼馋了。
一家五口人喝完了那锅粥,尘缘就叫陈得力收拾。清洗碗筷,打扫卫生,全是陈得力一个人的事。
不想跟自己公公婆婆还有自己现在丈夫的哥哥,睡在同一个大炕上,尘缘突然就一脸面无表情的开了口。
“等我以后挣钱了,我就给家里再修一间新屋子。”
陈大柱都已经吃了她搞来的肉了,知道她挣钱的本事,便嘴角含笑的点头。
“好啊,太好了!儿媳妇,你有这样的志向,我们全家都支持你。”
“以后了,你只管使唤我们!你叫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得了人家的好处了,不说点好听的话,他们下次要是再想搞她的好处,就不容易了。
陈大柱挣钱的本事没有,但他的心机还是比较强的。
以前他为了养家糊口,孝顺自己的爹娘,他知道媳妇儿在外跟那些男人勾勾搭搭,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甘情愿的当自己的活王八。
如今自己有更大本事的儿媳妇想当家主事,他觉得自己只要占到便宜,以后过的日子比现在强,他们这一大家子的人听她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陈大柱家在他自己的默许之下,慢慢的发生了大变局。
而陈飞燕家,最近几天的时间里,也发生了一些让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
陈飞燕的娘家人,这天下午来了。
来的人还不少。
他们一个个的,都是陈飞燕现在的血脉至亲。
有她的亲大哥,亲二哥。
还有她这辈子的亲爹。
以及她大哥的媳妇,二哥的媳妇。还有他们身后站着的七八个儿子。
十多个人乌泱乌泱的站在院门外,差点儿让开门的陈毅行惊叫出声。
“哎哎,你们是谁呀?在咱们这陈家村,我好像没见过你们啊!”
听到这话,陈飞燕的亲爹也皱起了眉头。
他暗想,这小子是谁呀?
不应该呀。
自己的小闺女明明没有改嫁呀。
难道说,她当初嫁的那个男人真的得病死了。为了养活家里有那么多有问题的儿女,她又招了一个赘婿上门过日子?
可是,这也不应该呀。
陈家村的那些人,他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的。
就那些人,不可能不会放过自己女儿那么一大口肥肉。他们只要等她男人一死,他们应该会吃下那笔绝户财的吧?
实在是想不通,他就开门见山的问了。
“小子,你又是谁呀?这可是我闺女家!”
陈毅行听到这话,眉头紧皱起来。
“这是什么你闺女家?这个是我亲弟弟的家!”
坐在家里还在拼凑纺织机各种零部件的陈飞燕,听见外头动静了,她就小小的推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娃儿爹,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快带着几个儿子出去看看。你哥一个人在那里,我担心咱们家的人吃亏。”
陈毅轩听了点头,当时就把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都叫了出去。
陈毅轩走到院子门边,看见眼前这群差不多有一年没见的丈人佬和大舅子二舅子他们,他赶紧露出一个亲热的笑。
“爹,哥,你们怎么来了?快快快,赶紧的进来!”
说着,陈毅轩还对着屋内的陈飞燕高声叫道:“媳妇儿,有大好事进门,你爹你哥,还有你嫂子他们都来了!”
陈飞燕听到这话,脑子里头突然就窜出来了一条箴言。
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己娘家的这群人突然找她,应该没憋什么好屁……
第89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不出陈飞燕所料,她这辈子的便宜爹刚一进门,茶都没喝两口呢,他就开口道:“闺女,这么些年来,我这个当爹的,从来就没求过你。但这一次,咱家是真的出大事了。我不来都不行了。”
陈飞燕听到这话就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她有些迟疑的问道。
“爹,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
“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把事情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说不定咱们就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了。”
陈飞燕的爹听了,他有些难为情的说了。
“闺女,最近咱们族里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你一个堂哥,不是去河道里抓虾子么?他是个有本事的,那几天晚上他抓了二十多斤。他给咱们各家各户都分了几斤。其中,你另外一个堂哥,他家是个节省的。他老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后来把虾子放臭了,都有那种味儿了,他还偷偷吃。他中毒了,送县里的药房,花了好多钱。后来,钱都花了,人也没了。他家又急急忙忙借钱办丧事。”
陈飞燕听到这话,就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大哥见了,又对着陈飞燕说道:“小妹,咱那个堂哥为了给他苦命的爹办好丧事,他找咱家借了五百文大钱。原本,这事儿对咱们不算什么伤筋动骨的事儿。可咱家那个邻居的老娘,不知道抽什么风,第一次跟她儿子去县城帮着做工,看见路边有人家丢掉的熬煮过的药渣子,她以为是补药,怕浪费,悄悄捡回家,给她儿子吃了,她儿子的小命差点一命呜呼。现在她儿子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陈飞燕听到这种奇葩的事情,她直皱眉。
“所以后来呢?她跟咱们家又有什么关系了?”
陈飞燕的大哥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她家虽然是几十年前搬来的外来户,可这乡里乡亲的,她家出了这么大个事儿,咱家作为邻居要是不伸手帮一帮,良心上过不去啊!”
“他家只有她跟她儿子两个人。要是她儿子死了,她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老太太。那天她儿子吐血瘫在地上后,她都被吓傻了。她只想到咱们家。那天晚上外面下着狂风暴雨呢,那老太太居然一个人从县城里头跑到咱村里,敲响咱家的门。咱家听了她家的事儿,二话没说,就带着人还有钱上县城去了。把她儿子送到县城药店,才把他的命给救回来。”
陈飞燕听了这话,立马就抓住了关键点。
“在你们邻居身上,你们又花了多少钱?”
陈飞燕的大哥摇头:“俺们花的钱不多。药房的大夫是忠厚人,看那老太太可怜,给她儿子开了两副药。总共花了二百文。”
陈飞燕点了点头。
“这两件事也就让你们花了七百文大钱呀。咱家的家底一般人要厚一点,我就不信了,家里还能被这点钱掏空……”
陈飞燕的二哥听到这话,立马就笑了。
“小妹,咱们家当然不可能被这点钱掏空。只不过,咱们村里前段时间不是有人娶媳妇儿,办酒席么?”
“那户人家咱都认识,咱都叫他们十七叔公的那个。他儿子是个贼抠门的。为了省柴禾,他家煮熟的面条泡在水里吃一个星期。我们去他家吃席,吃完就窜稀!后来去了他家的厨房一看,我们都被他家邋里邋遢的样子吓住了。他家整个厨房都长满了霉,碗筷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全是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