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司期没有表情的时候，完全是冷脸，眼角平落，脸上骨骼感立体，存在感极强，侧光打过来，像山一样高挺的鼻梁都能在另外半边脸打出一片阴影，蒙在阴翳里，眼皮轻薄眼窝亦深邃，看起来极其有压迫性。
与当年少卿和光同尘的温润有极大区别。
更有置若罔闻，拒人千里的距离感，猜不透他所思所想。
坦然说更适合他们现在的处境。
好相处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要对他有恐惧才合适。
黎司期只是摁灭手机屏幕，漠然道：“吃饭吧。”
“嗯。”杜晚歌拿起勺子，有点走神，袖子差点碰到粥里，还是黎司期先注意到，抬起根骨清秀的手，拎起她袖角，轻淡垂眸，细致地卷上去，提醒她：
“没有问题是解决不了的，黎风不会比曾经更危险。”
杜晚歌看着他的脸，平静到不起波澜，似乎这并不是大事。
也是。
曾经他们面临的时代是山河动荡外敌侵略，动不动就是世家覆灭，祖宗土地拱手让人。
现在他们都在一起了，还能站在同一阵营里，有什么好怕的。
杜晚歌忍不住觉得有些雀跃：“你昨天会出现在杜家，也是因为看见弹幕，知道我有一个失贞情节？”
“单纯觉得杜鹊南不安分。”黎司期松手，轻轻将她的手放回原位。
那他就是猜到了杜鹊南可能会替代失贞情节的那个权贵。
毕竟杜鹊南有不可言说的情愫在，太好被黎风策反。
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你是想到了我们可能会发生什么吗？”
他握住她放在桌上微凉的手，因为受伤，她这只手血液总是不流通，在不发炎涨热之后就是冰凉：
“大致想到了，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守你一晚上。”
他淡然处之，像不是说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而是普通的日常。
杜晚歌像是踩在云上，看着他的脸，都会觉得心生欢喜。
“有弹幕你就确定我是杜晚歌，不怕认错人吗？”
黎司期语落如珠：“凭感觉认得出来，你很特别。”
杜晚歌笑了：“特别嚣张吗？”
他眉尾微微上抬：“特别有朝气。”
而另一边的黎风躺在床上，此刻是真正的动弹不得。
腿夹着钢板打着石膏，前几天被人硬生生打断。
他万分后悔。
他说出了杜鹊南不是杜家亲子的秘密，光记得兴奋了。
却忘记了，这是窥探杜鹊南至关重要的隐私，可能让杜鹊南拥有的所有都被连根拔起。
杜鹊南不可能忍他。
知道秘密的人，都是注定要被割喉的。
杜鹊南也是反派，他竟然遗忘了这个重要信息。
他只惦记着要让乌歌失身，让黎司期痛苦。
却忘记杜鹊南是个狠角色，只是着墨不多，亦正亦邪。
他沾沾自喜从字里行间发现了杜鹊南喜欢乌歌的事实。
太过得意忘形。
以为终于可以操纵这一切，竟然被杜鹊南反制。
什么神经作者，每一个男配都比他强。
这是大男主吗？
为什么让他一个主角屈居人下，这设定根本不合常理。
显得他就像一个小配角改过来的一样。
他不得不去看其他同类小说，发现这类男主人公几乎都是从一开始就位高权重，没有几个像他一样屈居人下。
不知这作者是不是有病。
连外貌都不是最出色的，不知道为什么，最出色的竟然是反派黎司期。
杜鹊南也不在他之下。
如果他是看故事的人，都会觉得黎司期比他更有魅力。
黎风想砸床，手却举不起来，整条手臂都是青紫到近乎黑的颜色。
他丝毫不怀疑，要不是有男主光环在身，他这两条手臂真的会废。
这两个疯子！
但他暗自庆幸。
杜鹊南肯定会执行那个情节，就杜鹊南的占有欲来说，不可能让黎司期得到乌歌。
那本小说里写乌歌当众挨了自己舅舅一巴掌。
和自己表哥发生关系。
这下子，恐怕就不是挨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滚出杜家都有可能。
黎风一边疼痛，一边洋洋得意，滚出杜家，那她可就没靠山了。
现在他只需要讨好句芒，现在所处的低谷就可以一夜之间逆转。
念欢集团的董事长千金到手，他会比黎司期爬得更高，杜鹊南都要敬他三分。
国内是个人物都要和他客客气气。
黎风养病无法作妖的日子里。
杜晚歌忙着开始阅读国际法专业的大学专业书籍。
从那天开始，弹幕开始变得很冷淡，她其实想知道之后男主还会和句芒发生什么事情，看有没有机会将男主的位置拿过来。
但弹幕渐渐和她不交心，期间见到系统消息通知光环因杜鹊南爱意值满格而增加，也没见他们和之前一样高兴。
不会再说囡囡真棒，女鹅真厉害，给她加油打气，起哄她要变成主人公。
弹幕或许更怜爱原住民，哪怕知道原住民有瑕疵。
原来做了这么多努力都没有用，黎风只是站在那里，哪怕是斑斑劣迹，都会有人爱他。
弹幕陪伴她的时间实在太长，已经深入她的日常生活。
像是被一直以来的朋友孤立了，她从早到晚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很少再出声。
不像以前，背个书都有人叽叽喳喳陪练，提醒她这里背错了那里背漏了。
现在他们基本都一言不发。
家里忽然有客人到，佣人来通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黎司期。
但没想到是那四个脾气各异的家伙。
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几乎像四个觉得自己非常完美圆润的歪瓜裂枣一样，姿态各异。
客厅沙发上，四个人坐着。
商越心，周强虎，叶文静，顾姝。
各个桀骜不驯，一副不想来的样子。
弹幕终于出声了，消息发出的频率面前高了一点。
『额，这四个人来看她干嘛』
『按他们的性格，应该是来看笑话的吧』
『她的朋友看起来真的很歪瓜裂枣』
然而细看，发现每个人都不是空着手来的。
商越心面前放着一个爱马仕的袋子，里面是稀有皮包包，明显是轻易不送人的礼物。
周强虎双腿叠坐，双手放在膝盖上，傲娇地看她一眼，又别过脸起哼了一声：“已经在你男朋友的拍卖行消费过了，东西还没取，都在你男朋友拍卖行里，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
美金姐叶文静从兜里抽出一张可以随便看男模跳钢管舞的会所vip卡，咳咳一声：“过来人告诉你，身体受苦，精神享受就不苦了。”
杜晚歌面色复杂皱起眉头：“？”
顾姝最为漠然，面前是一大箱没有标识也没logo的泡沫箱：
“土拨鼠粮，我家动物园专业人员研发的，你家土拨鼠这个品相，在我家动物园是最不讨游客喜欢的那种，被你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杜晚歌突然笑了。
还挺关心她，居然知道她养土拨鼠。
商越心声音淡漠：“笑什么，我们可不是关心你，就是听说你手断了，来看看热闹。”
杜晚歌点点头：“好。”
但在四人面前的杜晚歌怪惨的。
她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直了，因为刚刚起床还有点乱显得毛燥，因为清瘦又素颜，肤色白得透明，有一种清冷感，但并不破碎，而是一种清冷的倔强感。
她咧开嘴笑的时候，莫名其妙的，那四个人觉得有点心疼。
明知她伤的是右手，有可能高考失败了，看见她露出笑意的时候莫名心酸。
毕竟谁辛苦准备了这么久，就为了高考的时候考上理想大学，结果来了个当头一棒，都是要崩溃的。
强颜欢笑而已。
不知道哪个贱人，居然划伤她能吃饭能高考的右手。
『她的朋友好奇怪哦，女配原先交些什么狐朋狗友，反正我的朋友就不会送我这些乱七八糟的礼物。』
『不知道什么人的朋友才会送夜店vip金卡，正经人都不会送这个。』
『这个时间点来也很阴阳，今天乌歌出高考成绩，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分数，大概率想来看她热闹，好垃圾的朋友，物以类聚』
『干嘛老是冷嘲热讽的？每个人都送出了自己觉得最好的礼物啊，女配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你们大部分人最近总是不说话，一说话就是阴阳怪气，好没意思』
商越心终于开口问：“考试呢？考试考成什么样了？”
“就平时那样。”杜晚歌伸出自己的左手，“我左手也能写字。”
商越心轻嗤一声。
其他三个人震惊之余，终于如释重负。
“早知道不来了，谁知道你左手也能写字啊浪费表情。”
叶文静立刻将自己珍藏的vip卡揣回兜里：“我还以为你考砸了，我想你也是不喜欢看男模，你都有男朋友的人，免得你男朋友生气。”
顾姝讽刺道：“虽然考试正常，但你这样养动物，会被动物保护协会警告，鼠粮你就留着吧，别给养死了。”
杜晚歌看到他们，是真的觉得由衷高兴。
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来看她。
她在这里也有朋友了。
还以为揭过他们的短，他们会特别记仇，老死不相往来。
杜晚歌不管弹幕说什么，走过去，亲密地坐在了他们中间，被商越心和周强虎夹着。
她一坐过来有点挤，商越心嫌弃地看了一眼，却没叫她起来：“茶呢，怎么客人来了茶也不倒一杯。”
周强虎挑剔：“我才不喝茶，我要喝白开水，喝了茶晚上睡不着，皮肤就不好。”
其他两个人也眼盯盯着杜晚歌的右手，都想知道她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但杜晚歌的确没办法倒茶，只能叫佣人。
佣人赶紧给他们倒水倒茶。
那几个人的表情闪过失望和心疼。
杜晚歌用左手挽住了商越心，用虽残但坚强的手挽住周强虎，咧开嘴笑：“干嘛，都来看我了，怎么还这么嘴硬。”
两个人都不看她，却任由她挽着胳膊。
周强虎怕伤到她的手，动都不敢动，一直维持一个别扭的姿势坐着。
商越心扫她一眼：“我们过来是等你出成绩的，免得你考砸了胡思乱想跳楼，你的成绩呢？”
“还没出来。”杜晚歌脚趾扣地，有点尴尬。
叶文静一头问号：“正常不是应该早就出来了？就算你排名几十万也应该出来了，你不会没考上吧？”
顾姝终于说了句软话：“又不是不能去国外念书，花点钱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高考嘛，算什么东西，反正你考上又不学。”
杜晚歌看他们这群嘴硬的人都想笑，但也的确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出来，她以为应该很早出来才是，毕竟是按照排位顺序发消息到手机上的，但等了一个下午都不见消息。
“没有收到消息的话。”只有商越心开口了，“那你准备准备报华大吧。”
其他三个人猛地看向她。
杜晚歌立刻搂紧她手臂：“什么意思？”
商越心嫌弃地把手臂从她手里抽出来：“分数太高会被屏蔽，我当年一开始也没有收到分数。”
杜晚歌诧异：“真的假的？”
商越心以过来人的姿态提醒：“就看今天晚上有没有高校老师给你打电话就知道了。”
杜晚歌稍稍放下心来。
五个人坐在客厅里，杜晚歌没手，连一起打个游戏都做不到，聊了半个小时的八卦给她听，生怕她焦虑。
终于，在听见第一千零八百个爱豆隐婚生子的八卦后，她的手机响起来。
所有人都立刻看向她。
杜晚歌也心一惊，把手机从睡衣兜里拿出来，接通电话：“喂？”
其他四个人瞬间屏息凝神。
杜晚歌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表情凝重，哦了几句：“这样啊，那我知道了，麻烦您了，好的好的。”
商越心紧张道：“谁打的电话？”
杜晚歌面色凝重一瞬，其他几个人都跟着她停滞呼吸了，杜晚歌露出笑意：“是华大招生办的老师。”
几个人那一瞬间都想尖叫，但死死压制住。
可他们中间有人考上华大，是真的让人高兴。
“居然让你给考上了，今年的题未免也出得太简单了吧？越心多了个没用的校友。”顾姝忍不住露出一瞬的笑容，又立刻绷紧脸。
“哪里就考上了，这不是才打个电话吗？”叶文静自来熟地把腿盘在沙发上，开始嗑瓜子，“国大还没打呢。”
周强虎也哼哼：“国大怎么不打电话，是瞧不上我们？”
只有商越心比较有经验，追问了一句：“华大招生办的老师怎么说的？”
杜晚歌心情终于一松：“那边的老师是说我的分数很危险，不一定能上华大，是踩着线，有可能统招分数线出来之后报不上。”
『切～分数很危险的意思是，报不上华大啰』
『虽然觉得和她不是很亲近了，但我也想看她考上好大学，毕竟我一直都看着她这么努力，考不上好大学我真的不甘心，怎么会只踩线，要是再努力一点不就稳了？』
『别吧，她努力一年不会考不上吧？』
商越心却清楚。
这个说辞不过是怕另一所高校抢人，所以让考生有恐惧感，赶紧和给自己打电话的学校签约，免得到时候报录不上。
上次她也是被这个理由骗到了之华，本来她打算报国大，结果签约后才发现，她的分数根本就是国大之华任选。
“是不是还催你早点报到华大，会更保险一点？”
杜晚歌回想起那个老师的话，点点头。
商越心轻嗤：“那就稳了，他们唬你的，你的成绩肯定稳进华大，所以他们赶紧骗你签约怕你去国大。”
杜晚歌恍然大悟，但还是很紧张。
四个人一直强行待在她家，乌长谦回来也不走，一直在她家等到九点钟，国大招生办的电话打过来。
期间炫了一大盒瓜子，点外卖叫了若干垃圾食品，玩弄土拨鼠上百次，捏她窗台上的多肉几十遍，留下一地狼藉拍拍屁股走人。
“切，我还以为什么厉害学校呢，这两个学校还没我在美国读的大学QS排名高。”
“走了走了，耽误我干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