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他和她还曾水乳交融,当时黎臻迷醉沉沦的表情是那样的情真意切,所以,黎臻不是不要他了,也不是想离婚,一定还是因为户口簿的事。
“你放心,一个月后余玉芝的户口就会迁走,我让她暂时落户只是过渡,她……”
黎臻打断祁翼寒,道,“我要跟你离婚是有些余玉芝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并不在她身上。”
说罢,黎臻看看挂钟,早上六点五十,她得抓紧时间了。
祁翼寒被黎臻丢在桌边守着存折发呆,黎臻则忙着洗漱,穿好衣服出门,祁翼寒买的早餐一口没碰。
黎臻知道连着两晚的放纵让祁翼寒有了错觉,所以她不再贪图享受,就算是早餐她也不打算再吃祁翼寒买的。
出了门,黎臻去早餐店吃了碗豆腐脑加一个大鹅蛋,大鹅蛋的蛋清特别Q弹,这种口感在后世越来越稀少,不是粮食喂出来的鹅蛋,蛋清吃到嘴里发艮发渣,所以后来黎臻买下个农场自己养。
填饱了肚子,黎臻又去小卖店买了些饼干糖果肉干放进背包,怀孕期间特别容易饿,这几天她还没习惯孕妇生活,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常饿得她反酸水。
口袋里不只有钱不愁,有零食够更放心了。
乘公交到了妇幼保健院,当初她就是在这个医院生的孩子,余玉芝也是,当时余玉芝是刨腹产,她是顺产,余玉芝跟她并不在同一个产房,能换掉孩子,可以穿梭在各个产房的医生护士拢共没几个。
黎臻记得当时给她接生的医生姓赵,三十多岁,据说刚完成一例剖腹产手术。
什么原因能让刚下手术台的医生跑来给她接生,黎臻很难不怀疑就是为了换孩子。
最可疑的是,黎臻生孩子耗时一个多小时,根本不存在难产力竭的情况,可她生产后立即昏睡了过去,这些都是疑点。
黎臻用帽子围脖把脸围得严严实实,站在医院大门对过有段距离的街边观望。
上班的人流陆陆续续地涌向医院大门,黎臻凭借专业的精准记忆一眼便认出了赵医生。
赵医生烫着大波浪,脸上化着淡妆,身穿长款呢子大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好几岁。
对,赵医生就是那种怎么打扮都显老,长相比较着急的那挂。
显老的长相放在普通人身上或许是缺点,但在医生身上却是好事,老成有经验可靠,这些都是患者看到老医生的自然反应,而赵医生正是占了这点优势,再加上她为人性格好,在医院里很有口碑。
都是普通人,既想不到会被人抓拍,更没有这方面的防范意识,黎臻成功拍下数张赵医生的正面照,接着又抓拍到了俩个助产护士,简直是收获满满。
正高兴之际,黎臻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
“你是……是祁厂长的爱人吧?”
黎臻闻言一僵,她包的这么严实且在妇幼保健院也没熟人,会是谁?
武高装绕到黎臻面前更加确认自己看的没错,除了黎臻她就没见过如此黑亮动人的杏眼,武高装欢喜地道。
“真的是你……”
怎么会遇到她?黎臻颇为无语。
“你是梁院长的爱人?”黎臻尴尬打招呼。
“是呀,你记得我吧。”
武高装挽住黎臻,热情地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拍照是要搜集素材吗?”
她自从见识过黎臻凭人物速写成功找回儿子后对绘画产生了兴趣,特别爱看关于这方面的文章,杂志上有提到有些画家会到处采风拍摄找灵感,眼下黎臻拿相机守着大门口拍,一定就是在找灵感。
武高装被梁丰恺保护得很好,周围的人也都知晓她的身份,对她的态度格外和善,所以武高装虽然已经当妈的人了却还保留着足够的天真,此时她的天真想法让黎臻哭笑不得,却也解决了她面临的麻烦。
黎臻顺杆爬,“是呀,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是天使中的天使,他们是迎接新生命的第一人,很让我钦佩。”
“可我更钦佩你。”
武高装两眼含笑,特别亲近黎臻,与初见面时板着脸坚持要给黎臻打针的人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黎臻被夸得脸红,抬起手露出腕表,夸张地呀了声。
“快迟到了,你赶紧进去吧,咱们下次再聊。”
武高装恋恋不舍,“我已经对调来了这里上班,你记得有空来找我。”
有熟人在更方便她调查了,黎臻点头应道,“好。”
第32章 臭丫头
黎臻去照相馆洗照片,店家开收据三天后来取,然后去出版社找马金山还相机。
马金山收到相机第一步先检查,确定相机没问题,才问黎臻。
“听说刘大师回来了,你知道大师什么时候回北市吗?”
刘银波自从离开后再没联系过她,她哪里知道,黎臻没回。
七八年接触下来,马金山早看透刘银波根本没把黎臻这个徒弟放在心上,有此一问也是侥幸心理,见了黎臻的反应也没再问下去。
“下午五点庆祝会,之后有聚餐,岳处长能来吗?”
还没来得及联系岳文山的黎臻,“……”
马金山语气带了失望,“能不能来早点给我个准信。”
黎臻嗯了声,她又不欠他的,失望什么,本来她也没笃定能办到。
有的时候黎臻很有滚刀肉精神,领略过的马金山只好解释了句。
“主要是领导座位需要提早安排。”
黎臻颔首,拿起马金山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岳文山留给她的电话号码。
岳文山接到黎臻来电以为是画像画好了,结果却是黎臻邀请他参加出版社周年庆,失望之余答应得很痛快。
黎臻放下电话,马金山笑逐颜开,赞道。
“跟你合作这么多年顶靠谱。”
黎臻无感,完成任务告辞离开。
送走黎臻,马金山回去办公室,坐回椅子里手指叩击桌面,两眼盯着电话出神。
回拨过去他就能知道岳文山的电话号码,以后不用通过黎臻就可以私下与岳文山来往,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手落到话筒上,马金山动作顿住,黎臻怎么可能不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可她仍然敢当着他的面打过去,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敢回拨过去必定没好果子吃。
黎臻在报复他克扣她佣金的事,而且她不怕他知道,反而是就要他清楚明白,以后再敢乱来有的是坑给他挖。
马金山想明白后不由一哂,敢给他‘马金刀’亏吃真够胆肥的,从前他还看不上好说话的黎臻,现在看来倒是他小看了她。
“臭丫头……”马金山收回手笑骂。
为了应付晚上的庆祝会,黎臻吃过午饭后去了商场,采购完大包小包的直接雇车回家。
对于黎臻来说,她有条件时事事追求及至,衣服要既适合自己又紧跟潮流不失个性,吃的更要精致可口且必须营养均衡,但如果条件不允许黎臻也不挑,衣服保暖就好,吃饭能吃饱就行。
八十年代,被时代所限再打扮也就那样,黎臻在商场逛上一圈,勉强挑出件枯叶色双肩绣花过臀束袖呢子大衣,黑色高领毛衫,下面搭配一条直筒裤,因为不能穿高跟鞋,特意挑了双软底包踝棉靴。
黎臻最不喜烫发,天然的黑直长发锦缎似的,随手绾起来束在脑后露出纤细白净的天鹅颈,飒爽利落又不失特有的艺术气质。
怀孕期间不能碰化妆品,黎臻在商场买了之后用了几十年的国货,专供婴幼儿用的护肤霜,抹到脸上特别滋润不紧绷,比大友谊更适合现在的黎臻。
换上新买的衣服,黎臻站在镜子前看了看,好在这个时候的衣服质地都不错,穿在身上很板正,就是少了些个性。
张桂兰始终等不来祁翼寒回家,派余玉芝去厂子找了几回,祁翼寒都避而不见,自己又拉不下脸去找儿子,想到根源在黎臻身上,又让余玉芝打听祁翼寒租房地址。
余玉芝打听不到,偷偷跟踪祁翼寒被发现后吓得老实了不少。
祈莲和祁翼阳都是自扫门前雪的性格,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不会管,张桂兰愁得不行。
谁知柳暗花明,她被祈莲逼着去商场打听哪里能买到进口化妆品,恰好遇到独自逛商场的黎臻。
眼看着黎臻买衣服眼都不眨地一买就是好几件,张桂兰心疼的滴血,那都是他儿子赚的钱,全让这败家娘们给败祸(方言:浪费)了。
败家娘们不但买东西不手软,出来居然还雇车,张桂兰豁出去了,雇车跟着到了一栋独门独院的三间大瓦房前。
估计这就是祁翼寒租的新家,可比他们现在住的条件好太多了,他们现在的房子优点就是房间多,缺点是太破旧了,哪里有这房子气派。
张桂兰付过车费守在门外等着,她倒要看看祁翼寒不在家,只黎臻一人在会不会干出伤风败俗的事来。
谁知等来等去,等到下班时间还什么都没发生,张桂兰心里是既庆幸又疑惑,庆幸黎臻没给她儿子丢脸,疑惑是这里到底是不是祁翼寒租的房子,要是,这里距离厂子这么近祁翼寒怎么还没回来。
张桂兰冻得直跺脚,抻长脖子往家具厂方向张望,盼着祁翼寒快回来她好进屋暖和暖和。
突然,张桂兰听到开门声,立马钻到拐角处探头出来。
黎臻锁好门直奔饭店,她本不喜欢做饭,为了祁翼寒才围着灶台转,现在她不用再伺候祁家人,再加上怀孕后闻到油烟味就恶心,吃饭绝不自己做,想吃什么就去饭店。
尾随看到黎臻进去饭店,张桂兰牙都要咬碎了,败家玩意,进一趟饭店没有几块钱出不来,在家一碗大米饭配咸菜都能吃饱,哪里用得着上饭店。
不行,她得让祁翼寒赶紧跟黎臻离婚,都是她家的钱呀,太白瞎了。
黎臻要了碗馄饨,一盘尖椒干豆腐,再加两个煎蛋,吃得饱饱的,吃完喝了半壶大麦茶才离开。
吃饱了浑身暖乎乎的,黎臻慢悠悠沿着街边走去公交站。
还没到公交站,蓦地一辆吉普车停在黎臻身侧,岳文山降下车窗叫黎臻。
黎臻见是岳文山笑着问好。
“看来我来得正好,快上车。”
岳文山说着,探身打开副驾驶的门。
挤公交哪有坐车得劲儿,黎臻也没客气,坐进去关上车门。
岳文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张桂兰闻着尾气跺脚。
果然黎臻就不是个安分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是跟野男人鬼混去了。
祁翼寒到家时又是铁将军把门,伸手进口袋去拿钥匙,却听到张桂兰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叫他。
“翼寒,你咋不管管你媳妇……?”
第33章 大佬
华灯初上,光与暗混淆着将一切淹没在朦胧中,马金山站在阶前,脸上浅浅的几道皱纹隐没在昏暝中,却被几缕黄澄澄的光勾出轻熟男韵味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要扫一眼再扫一眼。
黎臻和岳文山到时,马金山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待车停下立马上前开门。
岳文山答应过来是看在黎臻面上,对马金山并不热络,马金山也不介意,走在岳文山身侧,偶尔说上两句话便笑得露出白牙来,看在外人眼里倒像二人之间很熟络的样子。
庆祝会设在出版社的礼堂内,黎臻进去后满场寻找目标。
很快,黎臻锁定了目标……
郭昭然正在极力劝说同事跟他一起开方便面厂,不出意外的他又失败了,整个出版社连看门大爷他都没放过,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疯了,还劝他安分些别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那个时候他连哭都来不及。
齐东很同情发疯的郭昭然,忍着不耐听了半天唠叨,见有位衣着时尚气质大方的女人朝他们望过来,抬手整理了下松开的衣领迈步走向女人。
黎臻没化妆的脸吹过冷风染了绯色,泛红的面颊殷红的唇带着凛冬严严的紧致,衬得一双秋水剪瞳顾盼生辉,仅一眼便让人挪不开视线。
越是靠近越是沉沦,齐东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紧粘在黎臻身上。
黎臻是那种第一眼不难看,越看越好看的样貌,此时从灯光照不到的幽暗里缓步走出,明与暗的交替模糊了她第二眼美女的特色,如同蒙住五官的面纱被缓缓掀开,露出里面的惊心动魄来。
近了,更近了,齐东轻咳,正千思百转地想要如何打招呼才显得自然些,却见黎臻擦肩而过走到了郭昭然面前。
他比郭昭然高,比郭昭然帅,还比郭昭然成熟稳重,怎么这个女人却视他如无物直奔脑子有病的郭昭然?
在齐东不悦的注视下,郭昭然被突然走向他的黎臻闹得手足无措。
黎臻站到郭昭然面前,脑海里却闪过上一世她见到郭昭然时的样子。
郭昭然,20年后北市首屈一指的企业家,与祁翼寒并驾齐驱,在国内被誉为北市双雄。
但祁翼寒家庭幸福妻子女儿陪伴在侧,而郭昭然却是孤家寡人凄苦无依。
黎臻因为与祁翼寒参加北市企业家酒宴认识了齐东,当时黎臻已是世界闻名的印象派画家,郭昭然却认出她就是当初马金山特邀的画师,特意单独与她相谈为他与爱妻画一张白首画像。
当时黎臻已很久不接这种活了,只是看在郭昭然赚到钱后不忘慈善,为北市发展做出不少贡献的份上才点头答应。
但她画这种特约人物画像,可以没有照片仅通过口述便可动笔,但她必须了解人物生平以及求画人对人物的印象与感情,以此为基础画出人物的灵魂。
一个人被爱和不被爱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这是任何狡辩与伪装都无法掩盖的真实,只要抓住这份真实,黎臻完全有把握画出雇主最满意的作品。
于是,郭昭然讲诉了他与妻子的过往。
他和妻子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妻子进了机关单位任职,而他却成了出版社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编辑,他家境一般收入一般,与妻子的差距越来越大,这让他夙夜难安。
一次,他吃到同事从国外带回来的方便面,觉得方便面既便捷又好吃会很适合日益变快的社会节奏,想要找人合伙开厂,可还没等他求爷爷告奶奶找到人合资,妻子的哥哥却得了重病……
丈人认识的一个外国企业家看上了妻子,答应只要妻子离婚嫁给他,他就带妻子哥哥去国外治病且费用全由他负责。
妻子被迫与郭昭然离婚带着哥哥出国,后来哥哥治好了病定居国外,一家人都很高兴,唯独没人问过妻子过的好不好。
十年匆匆而过,他憋着劲儿,生意逐渐有了起色,相反的妻子嫁的外国人破产跳楼自杀,寄生虫哥哥在国外生活不下去,又听说他现在成了有钱人,便逼着妻子回国跟他重修旧好。
郭昭然说,“是我没能耐,我不怨她,我想着只要她肯回来,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余生我都会对她好,弥补她因为我的无能吃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