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给温商使了个眼色，温商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说：“对对对，还是我送你们吧，这边不好打车。”
符念念点了点头。
符念念只让温商把他们送到了好打车的路口，下车后符念念拦了辆出租车，跟出租车司机说要去郊区。
出租车司机有点不太想去，现在正是打车的高峰期，去郊区一来一回的太耽误生意了。
符念念猜到了出租车司机的想法，给他加了钱。
车在郊区停了下来，符念念跟陆吾下车，顺着进山的小路走了进去。
符念念每年七月半鬼节前后都要来这里，所以对这里的路很熟。
她之前从湘市补了很多元宝和香烛，都是为了此行准备的。
陆吾沉默的跟在她身边，以为这里的也都是些无人祭拜的可怜鬼，可越跟着往里面走，陆吾越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他跟着她走到了隐在密林中的一个大坑前，里面已经没有尸骨了，但陆吾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躺着的魂魄，死相凄惨。
里面的魂魄明明怨气冲天，也没有被人施法镇压，可他们竟然都没有离开，也没有害过人。
符念念半跪下来，从空间里拿出金元宝和香烛，香烛全部点燃，插在这个坑周围，元宝点燃，一点点的烧给他们。
做完这些，符念念开始一遍遍的给他们念《太上救苦经》。
【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陆吾低头看着她，又看着坑下面微微仰着头耐心听的亡灵，心里的震撼无以言表。
他猜到了这坑里的这些人是谁。
这里面是多年前，为了抗击敌人，而英勇就义的英雄魂魄。
他们被敌人坑杀，多年后被带走了遗骸，入土为安，可魂魄还留在这里，因为对敌人的怨恨没消，所以无法去投胎。
明明怨气冲天，明明心有不甘，近百年来却从未害过人。
因为他们是英雄，是当初替千千万万人负重前行的人！
他们的刀永远不会冲着他们曾经保护过的同胞！
死了的怨魂，少有能控制自己不残害无辜的，可这里竟然有上百位能控制住自己怨气的怨魂，他怎么能不感到震撼？
陆吾侧头看向符念念，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这儿的，又来了多少年，他只知道越了解她一点，就越被她所吸引。
他似乎把她这次的祭魂行想简单了，他有预感，或许接下来的行程，她会带给他更多的意想不到。
念完超度经文，符念念站了起来，朝着坑底微微弯腰鞠躬。
里面的怨魂也朝她微微弯了弯腰。
符念念转头看向陆吾：“我们走吧。”
陆吾点了点头，临走之前，也朝着坑里的亡灵鞠了一躬。
符念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坑里面，有些讶异的发现陆吾这一拜使得坑里的人怨气少了很多。
她皱起眉头，又朝着陆吾看去。
发现陆吾命格上缠.绕的功德金光少了点，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功德金光这种东西，指甲盖大小就能度一个恶鬼，陆吾给他们的那些，足够消除他们大部分怨气，让明年去投胎了。
“你怎么做到的？”往山外走的路上，符念念问陆吾。
她不是没想过用自己的功德金光度他们去投胎，可她的功德金光分不了别人。
那些魂魄本身也是有功德在身的，可惜生前杀.戮太重，死后怨气也重，只能等人度他们。
陆吾笑着看了她一眼：“是只有我自己能用的一个秘法，教了你你也不能用。”
符念念闻言了然点头，不再好奇了。
陆吾时不时的侧头看她的侧脸，眼睛里盛满了笑容，他刚刚说谎了，这法子只要他肯教，谁都用得了。
可他不想教她，他怕教了她，她终有一天能为了超度别人，散尽全身的功德。
他们这种修道者，功德是立命之本，如果散去所有功德，那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死亡。
回去的出租车上，符念念闭着眼睛浅眠。
陆吾拿着手机熟悉了一下功能，悄悄的打开相机对准了符念念按了拍照。
符念念敏锐的睁开眼睛，陆吾笑的云淡风轻，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看你睡着的样子挺可爱的，就没忍住拍了一张。”
第37章 冥辰
符念念顿了下，没说什么，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回到酒店之后，符念念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本意是想好好休息休息，之后好有精力跑更多的地方，没想到有个不识时务的人入了梦。
现任冥王冥辰端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脸颊看她。
符念念翻了个白眼，朝他走了过去。
冥辰自上而下的看她，冷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是来问你关于那个景元生的事情。”
符念念不怎么耐烦：“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叫人给我传个信吗？非得入梦来见我？”
冥辰对她的烦躁视而不见，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明天开始休假，今天要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
符念念懂了，这是冥王大人又要带着自家媳妇儿出去浪的意思。
符念念叹了口气，真是服了他们了。
“那个景元生有个叫薛泉的后台，那个薛泉我跟他交过手，很有手段，我差点被他养的飞僵打成重伤。”
“另外他似乎是以死气、邪气、怨气为养分修炼，具体到底是哪种，或者是都有我还没搞清楚，那天被他逃走了，我建议你再好好审一审景元生。”
“然后查一下冥府的生死簿，看一看他到底在不在上面。”
冥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转身朝黑暗中走去。
符念念在他的背影消失前喊了一声：“替我给孟瑶带个好。”
冥辰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回应。
符念念这次是真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凌晨的长市比白天还要热闹，刚睡醒的符念念起来穿了件外套，随意扒了扒头发就准备出门吃夜宵。
可刚拉开门，却发现陆吾站在她门外，他面对着门靠在对面的墙上，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
符念念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陆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前感觉到你房间里来了特殊的人，怕你出事，所以出来看看。”
“后来虽然察觉到他走了，但我还是不太放心，就在这儿待了一会儿。”
符念念一瞬间心绪复杂，盯着他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陆吾朝她笑了笑，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你没事就好，我就先回房间了。”说完转身走向了隔壁。
符念念拽住了他的衣摆，在他回过头的时候露出了个灿烂的笑：“陪我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陆吾顿了下，笑着点头。
符念念松开了抓着他衣摆的手，率先朝电梯走去。
听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符念念缓缓开口解释：“来找我的是冥王，他入了我的梦，找我问一下薛泉的事情。”
陆吾听到她说来找她的是冥王的时候，眼皮垂下，遮住了眼底明明暗暗的光。
符念念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继续说：“他明天要带着他夫人休假，所以连夜加班，还连累我跟他一起加班。”
陆吾诧异的问：“冥王成亲了？冥王可以成亲吗？”
符念念按了一楼的按键，笑着说：“他跟他夫人有些特殊，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不如哪天我们去冥界玩一玩吧？你以前去过冥界吗？”
陆吾点了点头：“很早之前去过，我之前认识冥界的十殿阎王，罗酆山鬼王也算熟识，就是很久都没见了。”
符念念听到这儿沉默一瞬，说：“冥界现在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陆吾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夜晚的长市街头到处都是人，灯火交映的道路两旁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边走边笑。
符念念对这里很熟悉，带着陆吾七拐八拐的走入了小吃街，从小吃街这头吃到小吃街那头。
知道陆吾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所以符念念买的都比较少。
但一条小吃街逛完，她也还是吃撑了。
陆吾难得能体会到这种陪着一个人穿梭在大街小巷吃美食的感觉，在他的记忆中，他不仅一直独来独往，还清心寡欲过的像是个和尚。
他的道没有要求他不吃东西、不入尘世，但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在遇见她之前，他的人生似乎没有一丝烟火气。
他活了太久，尽管不想承认，但他也确确实实活的像是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旁观者。
之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因为活了太久，所以把自己跟普通人划开了距离。
其实众生平等，在天道面前，他和普通人一样渺小。
他做了有违因果的事情，照样会受到惩罚。
越是靠近她，他越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她修的是什么道。
众生之道，融入众生，体会众生，帮助众生。
她看似财迷，但做的却都是拨乱反正的好事。
陆吾顿住脚步，看着她走入人流中的背影，眼睛里光芒和笑意渐渐交织。
符念念站在一个小吃摊前，跟老板点完餐后发现陆吾没有跟上来，回过头望过来，朝他挥了挥手。
陆吾低头笑了，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去。
在这一刻，他走下了神坛，迈向了属于他的人间烟火。
——
从外面回到酒店，符念念一边走进电梯一边问旁边的陆吾：“你想上课吗？接下来几天我们可能没有空再上课。”
陆吾点头答应：“那去我房间？”
符念念‘嗯’了一声：“今天接着教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吧，到时候你可以自己用手机学习知识。”
陆吾点头：“可以。”
符念念是刚睡醒，陆吾是睡不睡都可以，毕竟他之前睡了七十多年。
所以这一教就教到了外面天光大亮。
符念念透过酒店的落地窗朝外望去，刚升起的太阳挂在天空，天空中只有几片云点缀，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符念念回房间洗漱完后，收拾好东西退了房。
出了酒店的门，符念念转头跟陆吾说：“我们先去宋寒那儿一趟，我元宝香烛什么的都用完了，上他那儿补点货。”
陆吾点了点头。
车在古董一条街停了下来，直到下车后周围没人了，陆吾才开口问：“宋寒是不是不是人？”
第38章 破碎
符念念并不意外陆吾能看出来，所以干脆的点头承认了：“他不是。”
陆吾还等着她解释宋寒到底是什么呢，但是符念念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沉默着往古董店走。
陆吾顿了顿，还是问了：“他是什么？”
符念念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他竟然会好奇心这么重。
她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是黄仙，我是上世纪六十年代那会儿认识他的，你也知道的，黄仙这个物种自古是不缺人供奉的。”
“但是那时候国家为了解决有些老人过于迷信，生病了不上医院的问题，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这期间难免矫枉过正，伤及无辜。”
“原本供奉宋寒的那个家庭摔了供奉的香碗，他从那家人离开后遇到了我。”
“我收留过他一段时间，后来他又遇到了愿意供奉他的人，可惜那人的寿命不长，十年前就去世了，那人去世后，宋寒就化为人形接手了他的古董店，一直做到现在。”
陆吾听她说收留过宋寒一段时间，眼神暗了暗，后来听到她说宋寒被人供奉了，眼神才又恢复了平和。
恰好此时他们也走到了古董店门口，符念念闭了嘴，跟陆吾一起走了进去。
柜台后的伙计看见他们进来，比上次热情了好几倍，符念念看了那伙计一眼，淡声说：“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有事情找他。”
伙计赶紧应了声好，转身进了后堂。
符念念跟陆吾在店里供休息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没一会儿，宋寒跟着伙计出来了。
伙计依旧是留在了柜台后面，宋寒则是走过来坐到了他们对面。
符念念问他：“我的东西你都给我准备好了吗？”
宋寒笑着点头：“早就准备好了，都在后堂呢，你跟我进去拿？”
“不过你怎么不背个包过来？我这边可没有包。”
符念念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隐含暗暗的得意，宋寒被看的莫名其妙的，倒是陆吾看懂了，低笑出声。
怎么那么像小孩子跟人炫耀玩具啊？有点可爱。
宋寒奇怪的看了陆吾一眼，不知道这俩人打啥哑谜。
他带着符念念跟陆吾来到后堂，前面古董店的占地面积已经很大了，没想到后堂比古董店的占地面积还要大。
四合院的建筑格局，前面那一整排做了古董店的门面。
左右后面都是连起来的房屋，露天的院子里摆着两个石桌，一个上面摆着棋盘，棋盘上是没下完的残局。
另一个石桌应该是用来喝茶的，但此时上面没有茶，摆满了纸叠的金元宝。
符念念倾身过来，压低声音问陆吾：“玉扳指里面有空间的事情我可以跟宋寒说吗？”
陆吾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也信得过，况且这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符念念高兴了，走过来一言不发的当着宋寒的面，把金元宝收到了空间里。
宋寒愣在了原地，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挠了挠头，半天还是没想明白符念念到底把东西收到了哪儿去。
符念念欣赏够了宋寒傻子似的表情，低笑一声，把玉扳指的事告诉了他。
宋寒接过玉扳指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任何的特别之处。
因为这玉扳指已经是符念念滴血认了主的东西，其他人是感受不到空间的。
所以就算宋寒看出花来，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他把玉扳指还给符念念，眼神投向了陆吾。
在那天符念念带着陆吾来之前，他一直以为符念念会就这么一个人一直过下去。
毕竟她跟常人完全不同，一般人根本不了解她，也理解不了她的行为。
她看似处在芸芸众生之中，却与芸芸众生只有浅淡的缘分，因为没有人能一直一直陪着她。
他这个好朋友自然也不能。
可今天他突然意识到她似乎真的找到了能跟她永远在一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