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蟠儿!居然还有这样的身手,亏得我还担忧你料理不好这个事儿了呢。”
薛攀笑道:“有劳姑父挂心了,这点子小事儿,侄儿尚可应付,倒是教姑父见笑了。”
两人因站在院门口讨论如何处理这一院子猴儿。
薛攀想了想道:“原本这些小东西就算放在这里倒也不值得什么,不过既然姑父咱们两家人以后也是要在此居住一段时间的,它们在这里终究还是有些吵闹,不若找些妥善的人来,将它们放回到山里去吧。”
林如海叹息道:“蟠儿说得甚是。也罢,那便就如此吧。”
说着话儿,两人又来到了第二个院子。这个院子更是有意思,也是空着一半儿,显然就是林如海说的堆放皮大人收到的那些贿赂的地方了。
另一半儿院子也居然被那位皮大人挖了个很大的池子,饲养了许多鱼――不是锦鲤那种观赏鱼,却是t鱼、银鱼这种江南本地人喜欢吃的鲜鱼。
那部分金银珠宝、名贵物件儿等早就在查封的时候被康师傅派人弄走了。
这一池子鱼倒是不太好处理。
因着看起来不怎么值钱,康师傅也没有什么示下,暂时就扔在这里不管了。
好在这些东西也不用特别照顾,加上原来负责料理这两个院子的老仆人也都在,所以不管是这半院子的鱼还是那半院子的猴儿,虽然看着疏于打理,但其实都活得挺好的。
猴儿倒是可以放生,但是鱼么……
看着林如海一脸为难,薛攀忍不住笑道:“姑父不必忧心,这鱼就更加好办了。今儿晚上就先捞几条来尝尝,若是好吃,明儿侄儿就把它们弄到铺子里去卖了。”
林如海一听,倒也忍不住称赞起这是个好主意,赞叹薛攀果然不愧是经商奇才,这脑子就是灵活。
薛家经商林如海也是知道的。不过原先也只是知道,对于如何经商什么的并没有什么概念。毕竟他们林家是世代列侯,根本没有人知道怎么做生意。
也因此,他见到这俩院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还是贾敏提议,可以等薛攀来了再跟薛攀商议,若是薛家实在觉得这俩院子不行,看不上这房子,他们再帮忙安排另一处宅子就是了。
那处宅子虽然比这里离着衙门远些,但是至少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们虽然是长辈,也非常希望薛家人能够跟他们做邻居,可他们也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选择权毕竟也还在薛家人手里,成不成还得看薛家人愿不愿意。
也是因了此,林如海总感觉自己这么弄有点儿对不起薛攀,但是他也知道薛攀的性格,并不是会忍气吞声、吃暗亏的,这才先带着人过来看房子,若是薛攀不满意,他们再带着他们去第二家就好了。
没想到薛攀对这俩棘手的院子一点儿反感都没有,甚至还表现得有些高兴――总感觉这小世侄又在盘算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听见薛攀说要把鱼弄去卖,林如海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等薛攀后来研制出“鱼罐头”的时候,他总算是明白为啥当初薛攀一见到那一池子鱼就笑得那么开心了。
而且把猴儿和鱼弄干净了之后,他还将那两个院子弄做了其他的用途,日后风靡扬州城的“香皂”、“琉璃镜”等等物件儿,就是从那两个院子里鼓捣出来的。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林如海带着薛攀将这隔壁的府邸参观完了之后,见薛攀并没有什么不满,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他性子一贯端方,总觉得自己今儿这多少还是算有些勉强薛攀了,少不得想要给他些补偿,偏偏薛攀什么都不缺,甚至还看出了他的不安,主动说些话来安慰他。
如此一来,倒是让林如海愈发有些汗颜起来。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事儿记下来,回去跟贾敏再商议一番要如何处理――正如薛攀所说,日后两家人就跟一家子差不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解决,根本不用客套见外。
真是什么话都被这孩子给说完了。
林如海居然也无话可说,只愈发倚重薛攀,说是将他当成自己儿子一般看待,也差不多了。
参观完了全部的房舍院落之后,他们两人便就回到了内院,在那儿跟女眷们汇合。
因着寻常女眷们都在内院活动,故此薛姨妈和宝钗最多也就是到薛攀的房中看看,便也就停步了。
毕竟虽然这府邸说是占地不大,但那也得看是跟哪里比。
跟金陵城薛家祖宅或者是京城薛家那大宅子相比,固然是小了些,但是若是让女眷们轻移莲步拉通了走一遍那也很是够呛。
要知道原来在金陵城,她们在家里要往哪里去,都是得坐车的。
比如京城里贾家宁国府荣国府直接占了两个街区,他们薛家在金陵城的老宅也占了一个半街区。姑苏林家,薛攀虽然没去过,但是人家是数代列侯世家的积累,想来也不会太小。
这种面积之下,不坐个车,那可能每天啥事儿都不用干,直接就光走路溜达去了。
到了这扬州城就不一样了。
什么府邸、宅院,不管是薛家还是林家,其实都不甚在意。大概就是,差不离,能住就行。
一来他们肯定不可能久住――每任巡盐御史,一般任期都是三年,哪怕是干得再好,连任两期也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大概率三年后,他们就得离开扬州,重新搬家。
至于到时候是回金陵城还是去京城,就得看薛攀和林如海这三年的表现如何了。
好在薛攀对此非常有信心,感觉甚至都不用三年,就能把该查的事儿查的差不多了。
毕竟,康师傅不是都还派了大阿哥和八阿哥来了么?
虽然是清查国库亏空的事儿,但是明眼人谁不知道,这不就跟巡查盐政一样么――盐政的问题不说是占了十成十,也得占个八成九,搞定了盐政,那就完全可以交差了。
只是到底要怎么搞,就是个技术活儿了。
不过有林如海在,薛攀也没有觉得多棘手,反正林如海怎么说,他就跟着怎么干就是了。
房子的事儿尘埃落定之后,薛家人就直接搬了进去。
稍加修整准备之后,晚上薛攀直接就邀请林家人来薛家用晚膳。算作是个答谢的意思,也算是个暖房的小仪式。
他本意就是两家人随便吃个饭,没有想到林如海和贾敏对此十分重视,甚至还专门送了礼物来――正儿八经把这顿饭的逼格提升了不少,弄做一个正式乔迁宴的意思了。
席间又是宾主尽欢,两家人依依不舍地告辞,然后各自回到房中休息。
薛攀跟林如海约定了次日到衙门再议的公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洗漱之后,他正想着早点儿上床休息,却忽然听得窗子传来轻微的叩击声,推窗一看,却并没有人。
他正在奇怪是谁在搞恶作剧,冷不丁背后忽然有人笑道:“数日没见,大哥待人还是如此毫无防备,若是来的是要暗算大哥的歹人,这可怎生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小修。
第63章 贤弟
薛攀一听来人这话,立刻就放松下来,免不得笑着打趣道:“有贤弟在,愚兄自然无需太过防备。没有贤弟在,愚兄便就是防备,也无用啊。”
这话一说,那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当下也不再故意顽笑,一个闪身就到了薛攀的面前,赫然正是好几天不见踪影的柳湘莲。
这柳湘莲既然主动现身,薛攀也早一语道破了他的行藏,两人便就一起回房,燃起灯来,同坐桌前,亲切说话。
薛攀亲自给柳湘莲斟了杯热茶,自己也捧了一杯在手里,方才笑着问道:“贤弟这几日去了哪里,叫愚兄好等。”
柳湘莲笑着赔罪道:“是小弟的不对。原说耽搁一日,去寻一寻原先的旧友,本以为他们是在金陵城住着的,后来才知道早去了姑苏城外……各处好一番寻找,总算是见到了人。幸而他们现在过得不错,倒也不枉费我去寻访这么许久了。”
薛攀笑道:“听起来倒也真是很是波折了,幸而最终还是如愿――不知这朋友是作何营生?也是如同贤弟一般习武么?”
柳湘莲摇头道:“非也,非也。这朋友说起来厉害了,乃是我在京城里头时一个好友从学的先生之子……”
他寥寥数语,描述了同这朋友的相识经过,薛攀却越听越是觉得熟悉。末了,等听到柳湘莲说,他那个朋友最近忙着搞个什么“医什么院”,薛攀终于忍不住问道:
“贤弟说的这朋友可是姓张,名没药?”
薛攀这话一说,柳湘莲也惊了:“怎么大哥居然认识张没药?”
薛攀笑道:“这贤弟就有所不知了。你说的那个‘医学院’,正是愚兄跟没药兄还有他们家老爷张友士伯父一起弄的。”
薛攀说着,就把当初他怎么在姑苏城外遇到张没药小少年,怎么遇到张友士还有林如海,又怎么跟张友士提议开这个医学院的事儿都说了一番。
说得兴起,薛攀甚至还把他们医学院的规划,还有皇帝等人的入股也都说了。
柳湘莲听着,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终于忍不住抚掌赞叹道:“大哥真是厉害,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够做成这么大的事儿――且行医施药、救死扶伤可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善举,小弟当敬兄长一杯。”
说是敬酒,其实深更半夜的,哪里有什么酒。
柳湘莲索性端起那参茶,以茶代酒敬起了薛攀。见他如此热情,薛攀也只好端起自己那杯跟他碰了碰,喝了一口。
干杯是不可能干杯的。
这么大这么烫嘴的一杯子热茶下去,他的嘴巴估计要被烫起泡了。
柳湘莲当然也没有喝完。他只喝了一口,便就忍不住赞叹道:“还是大哥的东西好,这茶喝着,可比我旧日在家时候喝得还好了。”
薛攀笑道:“若是贤弟喜欢,明儿住在哥哥这儿,天天都弄上几壶,随便喝。”
柳湘莲倒是又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好的东西,哥哥怎么说什么天天弄几壶,真真是‘牛嚼牡丹’了。”
薛攀一笑:“这东西不值什么,便就真是牡丹,贤弟也不是蛮牛,自然也不算是埋没了它的。”
在吹彩虹屁方面,薛攀一向是专业的。只要他不尴尬,那效果肯定不会差。
果然薛攀这话说的他们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柳湘莲因问:“大哥是说要小弟以后就跟着大哥就住在府上么?”
薛攀点头道:“正是。这宅子我们也是今儿才搬过来的,我们太太跟妹子都住内宅里边儿,轻易不得出来,贤弟你便就同我在这外宅做个伴儿岂不很好。反正这院子大的很,咱们兄弟也算是有个照应。”
柳湘莲见薛攀说得实在,倒也没有推辞,只是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来,赶忙问道:“那上次大哥说的什么训练私兵,又是什么?”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薛攀见柳湘莲一点疲倦之色没有,暗叹练武之人身体果然好之余,也少不得长话短说,因为他真的是有点儿困了。
可是即便如此,也说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才终于掰扯明白了。
毕竟这可是涉及到权谋啦、暗杀啦这种劲爆话题,还是得稍微解释明白一番的。
听说上次动手那些人可能是冲着要薛攀的命来的,而且以后肯定还要下手,柳湘莲怒极,恨声道:“这起子人最是腌恶毒,自己作下了伤天害理的事儿,倒是怕人家来查。不但不知道悔改,还要杀人灭口,委实可恨。”
薛攀叹息道:“可不是么。所以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千年做贼的,哪里有千年防贼的。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这事儿委实不好办。”
柳湘莲见状,直接对着薛攀道:“大哥也不必如此烦恼,有小弟在,此事也不算什么。”
他略一思忖,就制定了一个安保计划,俨然已经是要给薛攀做保镖的意思了。
薛攀有些过意不去,不料柳湘莲却道:“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倒是以后这段时间,少不得叨扰大哥了。”
薛攀笑道:“你看看,贤弟你明明说教愚兄不要跟你见外,怎么你自己反倒跟愚兄见外起来了。这可该罚……但天色已晚,多喝茶于身体无益,明儿哥哥摆一桌子酒席给贤弟接风洗尘,咱们再一醉方休罢。”
柳湘莲笑着答应。
因时间不早了,两个人便就熄灯歇息了。
薛攀本想着把柳湘莲安排到之前给他选好的院子去,但柳湘莲却说这深更半夜的折腾起来太过麻烦,坚持睡在了薛攀的房间。
好在薛攀这房间也是够大,有内外两个套间,各自都有床榻,倒也没有什么不便。
两个人安歇了之后,一夜无话。次日起来,薛攀少不得带柳湘莲去拜见了薛姨妈。
薛姨妈见柳湘莲生得好,又听薛攀说什么曾经于他有救命之恩,喜欢得什么似得,直接认了干儿子不说,又散了不少礼物不提。
见了薛姨妈之后,薛攀又带了柳湘莲往隔壁府衙去见林如海。
林如海早就已经在衙门里等着,甚至处理了一番公务了。
因薛攀只是个六品侍卫,并没有什么坐班当差的任务,此番来御史衙门,也只是为了找林如海说事儿,顺便带柳湘莲认认门儿――既然以后他要倚仗柳湘莲来加强安保,肯定要把需要加强安保的范围跟这位兄弟说好。
再加上,之前林如海就表示过,要找机会认识一下柳湘莲,毕竟他们林家之前跟柳家也算是有些渊源,有着这么一层关系,总是要比寻常的陌生人更好沟通的。
薛攀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跟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他们见面之后,没有提柳家还好,提了柳家之后,柳湘莲的脸色就大变。若不是薛攀见情况不好赶紧拉住了他,林如海也赶紧停住了话头,转换了话题,这兄弟可能当场就走掉了。
所以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教这位理国公家的嫡系子孙柳湘莲公子谈“柳”色变,这倒是个让人极度不解的谜了。
不过不管是林如海还是薛攀都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他们都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并不会抓着人家不想谈的事儿不放。
柳湘莲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那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还是不要触碰的好。
至于真相,等到合适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薛攀感觉,交浅言深固然不妥,但是强迫关系好的人说他们不愿意说的事儿也十分不好。他反正不是会干这种事儿的人,林如海好像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啥好说的了。
就当柳湘莲只是他薛攀的结义兄弟,一起管林如海叫林姑父就完事儿。什么理国公,什么柳家,全都不用管了就是了。
林如海和薛攀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他们俩这么一操作,倒是让柳湘莲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柳家的事儿,的确是他心里最不能触碰的部分,哪怕是结义大哥薛攀,他也不想多言。至于这个林姑父么,就当成个普通长辈尊敬就完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