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江湖义气男儿,柳湘莲对这些小事儿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林如海和薛攀十分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事儿,他也就没有再死揪着不放,而是接着把话题转移到了他最关注的事儿上。
“所以说,那起子不要脸的要对林姑父和大哥下手了?”
林如海苦笑道:“虽然现在还没有动静,但是等我们再往深里查一查,就说不定了。”
薛攀也道:“正是。咱们在明处,他们躲在暗处,咱们无从防备、无从下手,他们却随时可以对着咱们下手,这就是这事儿的头痛之处了。”
柳湘莲柳眉倒竖,气得不行,但是很快他却又缓和了面色,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来:“也未必就是都在明,这不是还有我呢么,我不就是他们不知道的‘暗处’么?”
这话一说,连林如海的眼睛都亮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柳湘莲,这才笑着道:“人都说‘英雄出少年’,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一个蟠儿已经很是厉害,再加上一个湘莲,那姑父可真就是如添双翼,什么都不必再怕了。”
薛蟠和柳湘莲都笑道:“姑父只管放手去干,别的事儿有我们,您都不必操心了。”
林如海愈发高兴,便邀请两人中午到林府吃饭。
这次倒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外宅书房边吃边喝边聊。应该说,林如海不愧是全能型的大佬,他虽然对习武的事儿不懂,但是兵法倒是会,故此,涉及到安保这块儿,也没有什么知识的盲区。
薛攀和柳湘莲开始还能跟他探讨一番,到了后来,就只能都是听着林如海安排的份儿了。
队友太强怎么办?
那当然是愉快地躺平划水啊。
有林姑父的脑子,还有柳湘莲的拳脚,薛攀感觉,自己完全可以舒服躺着,等着被带飞。
一顿饭下来,安保大计已经完全成熟,就等着薛攀和柳湘莲落实了。
说是让他们俩去落实,其实最后跑腿办事儿、劳心劳力的也只有柳湘莲。而薛攀只需要搞好后勤,然后在旁边喊六六六就行了。
搞后勤什么的,只要给够钱就行了。花钱,那可是他薛攀的强项啊。
薛家的家底儿本来就不薄,况且,他不但能花钱,还能赚钱呢。
既然这边儿基本没有什么事儿要他操心,那果然还是回到老本行,去赚钱比较好。
辞别了林如海,又把柳湘莲安顿到他自己的院子里之后,薛攀溜达着出了门。
当然柳湘莲原本是要作陪的,但是薛攀说在大街上应该还不至于有什么风险,而且柳湘莲既然同意了林如海他们一起商量的“暗牌”计划,那就不能随便跟薛攀一起公开露脸了。
柳湘莲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法反驳薛攀的说法,薛攀最后也同意带上了几个懂拳脚的家丁,这才总算是顺利地出了门。
至于柳湘莲会不会悄悄在暗处跟着,那是他的事儿,薛攀不想管,也管不了……
薛攀原本也就是要抽时间去薛家的铺子上看看的。只是刚来的时候事儿多,没有来得及。这回事儿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才总算得空出来看看他的铺子们如何了。
扬州城虽然不是薛家生意的主战场,但是主要的几个生意却还是都有的。
比如当铺“恒舒典”,那是肯定有的。薛记棺材铺子也在,至于什么杂货啦,香料啦,也一个不少。
只是药铺么,却还真的没有。
既然柳湘莲说了姑苏城张友士和张没药那边儿医学院的进展,那扬州这边儿前期的准备工作也该准备起来了。
今儿天气不错,干脆就去收购几个药铺、医馆啥的吧。
万一再遇到个名医什么的,不也是个美事儿?
不说直接就能够建设医学院的分校了,就是弄个人才库储备着也不错啊。
想到这个,薛鹏揣了一叠银票就出了门儿了。
照旧还是马六等几个惯常陪着薛攀出门的伙计跟着他。经过这么几个月的社会毒打,马六成长了很多,已经渐渐能够成为薛攀都觉得用得顺手的金牌助理二号了。
至于一号,那当然还是他干爹张德辉。张大掌柜的胜在不但脑子灵光、经验也丰富,但是马六这小子却很明显是可以继承他这位能干干爹的衣钵的。
薛攀从来不吝啬对优秀人才的重用和奖赏,马六干得越是风生水起,他越给他正面激励,如此渐渐形成了正向循环,弄得整个薛家伙计们都开始内卷,不得不说,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当然,薛攀给的也的确多。
人才,那肯定是要尽全力鼓励、挽留的,只要他们愿意干,钱肯定给够。
有那些心思不正的,早就被薛攀一波辞退,剩下的都不敢三心二意,老实肯干的人渐渐都上来了。跟不上的,卷不动的,自己也就走了。
这么几个月下来,薛家的生意整个儿都焕然一新,真个儿是蒸蒸日上。总算是让薛攀渐渐松了口气――要是这么运行下去,大概不会出现什么破产危机了吧。
不过,谁知道后面会发生啥呢。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跨界经营,一只脚踏入官场了,还是得注意各种上边儿的风险才是。
想到这个,薛攀不免又想到了康师傅。
想到了康师傅,就想起了他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太子就不说了,这位爷近来的反应实在奇怪,不过不管薛攀对他这情况的猜测是不是正确,既然他动了这个心思,那么早晚还是得摊牌。
就是吧,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估计康师傅又得发疯。
真是难办啊。
薛攀一想到那个可能出现的修罗场场面就忍不住头痛。
好在那应该不会太快,眼下最要紧的果然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大阿哥和八阿哥才好。
上次在金陵城,他基本上是已经把这两位爷得罪的死死的,这次他们两位若是查账查到了扬州来,还不一定要怎么闹腾呢。
大阿哥那个有勇无谋的憨憨也就算了,八阿哥的幺蛾子可不是一般的多。如果可以选择,薛攀还真是不想跟他们正面刚。
可惜,这事儿完全不由得他做主。
你不去撞鬼,鬼偏偏要来撞你,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还是把能做的都做了,等着人家过来,大家见招拆招也就罢了。
不过,这俩怎么还没到?莫非是有别的什么事儿绊住了脚?
薛攀有些疑惑,却也并没有太当回事儿。还是准备先去铺子里看看,顺便想想,怎么跟康师傅写信。
虽然说,离开京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但他们到了江南却也不过十几日的时间。
这中间发生了不少事儿。很多康师傅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扬州的事儿,他可能还并不知道。
既然如此,今儿就借着巡视铺子的功夫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可以报告康师傅好了。
薛攀憋着一肚子坏水儿,打算给康师傅打个小报告――实在是林如海和柳湘莲都太强,他简直有点儿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虽然说完全可以躺平划水,那么若是根本不费力气的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话,也可以交差的吧。
抱着随便撞撞运气的想法,薛攀带着人走进了“恒舒典”,熟悉的店铺装潢让他感觉很是亲切。正好马六点名过来陪同的那几个熟悉本地生意的管事的里头刚刚好有个就是“恒舒典”的,便就主动上前给薛攀介绍。
不过他虽然一心想要在薛攀面前表现一番,但可惜铺子生意的事儿薛攀随便听了两句就叫马六看着办了。
自从在金陵城和姑苏城玩儿过两次清理大师之后,这些地方的掌柜的都十分规矩,不敢乱来了。
所以让薛攀想要先查查自己家的账有没有问题的乐趣就少了很多――因为根本就没有啥问题啊。这么一来薛攀自然很快就兴趣缺缺,都交给底下人办了。
马六对薛攀的脾气也很是了解,听得薛攀叫他处理,他便就立刻上前领命,开始按照薛攀之前教给他的法子查了起来。
见马六做得似模似样,薛攀虽然乐得轻松,自己倒是有些无聊,干脆坐下翻起了当铺的当品登记簿子。
这还是薛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的规矩,“恒舒典”的每个当品都有明细登记,而且不论是“活”当、“死”当,因为什么当,什么时间当的,都记录得很清楚。
因着这当铺的生意算是薛家的核心生意之一,故此用的心血也就不一样。
薛家的老太爷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物,再加上专门用了不少心血,也因此,这“恒舒典”终于成为全国都有名的大当铺,在几乎每个大些的城镇都有分号。
至少在江南,金陵城、姑苏城、扬州城,这几个地方都有,生意也都不错。
这家在扬州城的当铺,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若是把这当品登记簿子翻出来,恐怕得摆满几个院子。
故此薛攀只拿了去年开始的慢慢翻看着玩儿。
原本只是当成消遣娱乐的,万万没想到,这一翻,居然还被他翻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以至于因此还又牵出了一桩大案来。这也是薛攀当时始料未及的。
只说当时薛攀拿着上年的当品簿子翻看,忽然间就看到了皮大人家里那位管喂猴儿的老管事的名字。
他当的东西倒也不打眼儿,是个黄金的寄名锁。
这玩意儿在富贵人家很是流行,是给小孩子的礼物,一般来说不太值钱,也没有什么人随便当掉。
也有因着孩子没了,生活实在困难等原因当了,那多半就是死当了。
这个寄名锁却是活当。
约定一年后来赎。
算算时间,居然就是今天。
也因此,薛攀一问,伙计就把那东西拿了出来,让薛攀细看――毕竟,如果过了今天典当人还不来赎,这“活当”也就变成了“死当”了。
若真是如此,薛攀作为当铺的老板,要拿回去玩儿或者做什么用途,那都是可以随便处置的了。
薛攀也知道这个规矩,但是他也知道,那老管事多半还是回来赎这东西,因着他今儿才搬进去的时候正好做了一把“散财童子”,给留守的老人都赏了些钱。
虽然钱不太多,但至少要赎回这寄名锁,是没有啥问题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薛攀先研究一下这玩意儿有啥异常,最多看完了再放回去就是了。
薛攀将这小小的寄名锁托在手中看时,起先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除了一点,这寄名锁的重量好像有点问题。
因为是为了送给小朋友的礼物,一般寄名锁都是轻巧型的比较多。
但是这个被典当的寄名锁却是十分沉重,比一般的寄名锁都重一些。看它的样子却并不像是实心的,摇晃的时候,里面甚至有点儿声音,让薛攀感觉十分奇怪。
他想着这东西到底是私人物品,原本为了好奇看过了一眼之后就算了。但是没有想到,他看完了之后往盒子里放的时候没有留意,这寄名锁居然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薛攀心里暗叫不好,赶紧去捡时,却发现这一摔,竟是摔出了问题。
那寄名锁应声裂开了两半儿,露出了里头藏着的东西来。
薛攀捡起来一看,却是一把油布包着的钥匙。
这钥匙设计十分精巧复杂,而且华丽无比,就不知道它锁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薛攀拿着这东西看了一会儿,正不知道是什么用处。冷不丁外头伙计道:“大爷,这当品的主人来了,说要赎回这个当品呢。”
薛攀猝不及防,手又一抖,差点儿把钥匙也给摔了。
好在最后关头他接住了钥匙,叹息了一声道:“赎不了了,坏了。”
这伙计原本是来拿那寄名锁的,没有想到正好看到薛攀手里拿着摔成两半儿的寄名锁在那儿端详。他不免也吓了一跳,忙小声道:“大爷,要不咱们找师傅给他修好了再……”
薛攀却道:“不必麻烦,你请他进来吧,正好是认识的,我亲自同他好好解释便是。”
听薛攀这么一说,那伙计只能应了一声,苦着脸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老头儿,果然就是那个皮大人府上留着的老管事,就是负责管理猴山,喂养猴子的那个。
只是这老管事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之前在薛攀新房子那儿见到的时候那个胆小懦弱的样子,而是器宇轩昂,很有些贵气在身上。
然而等他一进了门儿,见到了薛攀坐在里头,手里还拿着他的那个寄名锁时,整个人立刻就不好了。
愣怔了片刻之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对着薛攀行了礼:“见过大爷。”
见他一秒变脸,重新切换回那个胆小怯懦老管事的人设,薛攀倒是笑了:“这不是安伯么?您老怎么来了?还是说,我该叫您另外一个名儿?皮老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小修细节。
第64章 摸瓜
前皮家老管事安伯,或者说,他的真实身份――上任巡盐御史皮大人的老父亲皮安皮老爷,听得薛攀这么一问,浑身不由得一震,却仍是竭力作出一副一脸茫然的样子瞪着眼睛道:
“大爷,您这话什么意思?老奴听不懂。”
虽然有一定的伪装成分,但是皮老爷脸上的这茫然却是真的茫然。
这向来以狡猾奸诈著称的皮老爷子再也想不到,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教薛家这黄毛小儿给看出来了。
只是不管暴露不暴露,他也绝对是死都不能承认这个身份的。
他的儿子,前任巡盐御史皮大人去年已经被万岁爷斩首示众了。
若不是他提前想法子将自己报了个诈死,又教儿子求了上头的爷们帮着把一家老小都安顿好,他们皮家现在恐怕就断了根儿了。
当然,能有这个相对来说还不错的结局肯定不只是求就管用的。
皮老爷知道自己的儿子跟那些老爷们做了交易,靠着一个人顶罪被杀没有牵连那些老爷们才换了全家的命,但是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为了以后都能活着,那么必要的把柄还是得留着傍身的。
那把柄,就是被这把钥匙锁着的。
为了藏好这东西,皮老爷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首先呢是把那些搜罗来的账本儿、书信等“罪证”,整理好了,包严实了装进一个平平无奇的铁皮箱子里。
然后给这个箱子的钥匙镶金裹银,再用个寄名锁包好了做伪装。
最后再把这个伪装好的寄名锁找一家生意最好的当铺给当了。
当然并不是死当,而是只当了三年。正好就是儿子的案子从案发到宣判,再到问斩后,过了周年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选生意好的,因为一来这种当铺不容易倒闭,二来,就算那些老爷们想要追查起来也麻烦。
不管是这大当铺后头的人脉关系,还是光凭着当铺那么多的当品查找起来不易,都会给他赢得宝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