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芬珠笑着点头:“三嫂说得是,娘娘您太谦虚了,三格格落落大方,您教导有方啊。”
九福晋和九格格也跟着帮腔,在太子妃面前赞扬她的女儿就是最好的话题。
气氛融洽地说了会儿话,石氏还要招待旁人,泰芬珠和九格格找了个僻静处坐着。
九格格纳闷儿:“三格格心情挺低落,我在她旁边儿,看见她眼眶稍有些红,总不可能是在祖母那儿受了委屈吧?”
泰芬珠摇头:“肯定不可能,太后娘娘向来不掺和这些事儿,何况三格格又是太子殿下的嫡女。”
九格格眨了眨眼,猜测道:“那就是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突然委屈了,可能是瞧见太子妃忙前忙后地给四阿哥操办满月宴,心里不大得劲儿。”
泰芬珠点头,估计是替自己额娘委屈了。
九格格摸了摸下巴,慨叹道:“到底是毓庆宫的阿哥,汗阿玛和祖母一大早就吩咐人送赏赐过来,三格格还是小,可能是看见祖母关心四阿哥,有些绷不住了,哎,其实没那么宠爱的。”毓庆宫有侧福晋所出的长子弘皙在,四阿哥也就是满月宴办得风光而已,这看得只是太子的面子。
泰芬珠无奈道:“太后娘娘只是尽下曾祖母的心而已。”
九格格叹了口气,没再搭话,太子妃这日子确实挺熬人。
哈达那拉氏走了过来,笑道:“四嫂,您和九妹真会找地方坐,我可溜达了一圈,才瞧见你们。”
泰芬珠抿唇笑了笑,“刚刚我们到的时候找过你呢,知道你还没来,就寻个地方说说话。”
哈达那拉氏笑着叹了口气:“我也不瞒您和九妹,我和七爷今儿出门迟了,一下马车就看到八福晋在前头,我就和八福晋一路聊了过来,路上走得也慢了些,看着她气色不是很好,听说八爷今儿在衙门忙,打算直接从那儿过来,八福晋一人进的宫。”
九格格摇摇头:“八贝勒至今都没个一男半女,八福晋的日子难过得很,之前祖母还问我他们府上到底为什么没有孩子,我也不知道啊。”
哈达那拉氏眨眨眼,心领神会,这就不是太后的意思,太后闲着没事儿也不会关心这些,八成是皇上让太后训诫八福晋的。
泰芬珠叹道:“我记得再过十来天,八贝勒还要迎侧福晋过门。”
哈达那拉氏点头:“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这位舒穆禄侧福晋是正白旗出身,家里头父兄都在外地做官,挺不错的家境。”
九格格瘪了下嘴,她汗阿玛这回可真是大手笔,每个哥哥府上都得了满军旗的秀女,也不知道人丁能兴旺起来不?反正九格格不觉得八福晋能辖制住八贝勒,他府上到底为什么没有孩子,问八贝勒自己可能更靠谱。
泰芬珠不再搭话,想着换个话题:“我看来的人不少了,你和八福晋进去的时候,里头谁坐着呢?”
哈达那拉氏挑眉:“我们进门刚好碰到直郡王妃,里头坐着的就五个宗室福晋,要说八福晋和她们关系是真好,我坐下那一会儿,感觉八福晋才是主人,太子妃都好像被冷落了。”
泰芬珠无奈地笑笑:“八福晋性子爽朗,大家都乐意和她说几句话。”
哈达那拉氏扯了扯唇:“之前的一些宴会,我觉着八福晋还会有意避让,今儿可却真没看出来,不过说起来她本身也为难,人家挨个的好言问候,她不笑着回两句也会让人觉得轻狂。”
九格格抿抿唇:“她也只能在这种场合舒心些了。”
哈达那拉氏略有些惆怅地点头,要说五福晋也没儿女,但可能是人家调整的好,反正哈达那拉氏看着五嫂眉目舒展,而且说话也和气,有个额娘开导着些到底不一样,五嫂这两年越发爱和娘家走动了。
而八福晋,她姓郭络罗,可是与父族那边的人鲜有来往,玛尔浑和佟佳氏这对舅父舅母操心自己的前程还不够,对于八福晋本身的关心没多少,估计就盼着靠她维系和八贝勒的亲密。
泰芬珠端着茶,随意一瞧就看到弘皙在往正院来,九格格好奇道:“和弘皙走在一起的是弘晋和弘N吗?”
哈达那拉氏笑了笑:“反正不可能是弘昱,不就只会是他俩吗?”
九格格皱皱眉:“我可记得四哥他们读书那会儿都是踩着点儿来吃个席,这小哥仨倒是悠闲,这么早就跑过来了。”
哈达那拉氏看向泰芬珠:“四嫂,你和四哥不会提出让虎宝来宫里上书房吧?”
泰芬珠温和道:“四爷觉得虎宝太小,怕他进来跟不上哥哥们的课,觉得那样还得让师傅们单独操心他,所以就想着让他先在府里学几年。”
哈达那拉氏扬起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七爷还怕我非要送儿子进宫,其实我哪舍得?就让孩子在府里住着,我天天能看到他,知道他过得好才安心。”
九格格抿唇笑,她七嫂是怕儿子卷进前朝的政治站队里吧?她那些兄长彼此间亲疏分明,九格格都能发觉他们除了必要的人情往来已经不走动了,就类似她和四嫂之前与三嫂说了几句话,但是这会儿却不坐在一起这样的情况。
大人们这样,孩子们也学着如此,五哥也经常给祖母请安,听祖母的意思,五哥挺发愁弘N。弘N在上书房和弘皙好,这种好就是将来他与弘皙亲近的资本,但是五哥尚且不与太子直郡王来往过密,弘N因为年龄的缘故却一猛子扎了进去,五哥无可奈何但又不可能不担忧。
哈达那拉氏喝了口茶,感慨道:“我来参加满月宴,却连孩子都没看一眼,我也是婶母呢。”
九格格失笑出声:“我还是姑母呢,我不也没见着吗?太子妃做得是嫡母,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哈达那拉氏叹了口气,三格格那孩子性子挺要强,太子妃也够为难的。
等到用过午膳,来客陆陆续续离开,石氏看着桌椅撤走毓庆宫恢复原样,带着三格格回了屋子。
三格格自知理亏,依偎到石氏身边,抿抿唇:“额娘,我错了,我不该在曾祖母面前说侧福晋她们的坏话。”
石氏无声叹息,搂住女儿,三格格立马喜笑颜开:“额娘,您不生我气了?”
石氏轻柔道:“佛尔果春,额娘给你取这个名字,是盼着你聪慧灵醒,你不能只盯着别人说出口的挑拨离间的那几句话,你得认真地想这个人。”
三格格撅着嘴:“额娘,李佳侧福晋那么不逊,老说些不中听的话,您从来只会忍,四弟弟出生,她一面羡慕唐格格要得宠了,一面还在您跟前儿说唐格格福气深厚,她打量大家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不成?”
石氏耐心地听女儿说完,然后才缓缓道:“大家能看出李佳氏的小心思,可是这样的心思又怎么了呢?”
三格格当即拧起眉头:“额娘,她不守规矩,在您面前搬弄口舌不算犯上吗?”
石氏叹道:“佛尔果春,别意气用事好吗?你老嫌额娘不想办法,今儿你在太后面前告状了吧?可你瞧,太后娘娘会管吗?”
三格格抿紧唇,太后只是听着,额娘斥责她,太后也不理,然后又额外给了她一套首饰,笑呵呵地让她回来试着戴一戴。
石氏慢条斯理:“好孩子,额娘以前就同你说过,只是你大了些,心里的愤恨实在压不住,但经了今儿这一遭,你总该明白不是你琢磨的那样,你可以为自己争可以撺掇别人,可是首先你得想想别人同意不同意让你撺掇。”
三格格咬紧唇,可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石氏温柔地替女儿擦掉,淡淡道:“佛尔果春,你得看明白太后娘娘不需要参与咱们毓庆宫的事情,她为你出头,你能回报人家什么呢?”
三格格靠到石氏怀里,不说话,石氏抱紧她:“太后娘娘只是你汗玛法的嫡母,她的娘家在蒙古,你二哥哥是你阿玛的长子,她怎么能为难李佳侧福晋呢?你有替她想过如果她那么做了,接下来得怎么应付皇上和太子吗?”
三格格哽咽道:“我没有为曾祖母想,我只是觉得额娘辛苦。”
石氏勾唇笑了:“你觉得额娘辛苦,额娘就不算辛苦,只要你好好长大,将来嫁了人也过得好,额娘就觉得值当。”
三格格抹了抹眼睛,起来坐在石氏身边,摇了摇头:“额娘不觉得值,额娘的不满我都知道,您本来不应该这么过得,如果不是嫁到这儿,最起码您也能过成三婶母那样,三婶母的娘家好,您的也不差,她就算失去了大儿子,可是总还有小儿子倚靠,您却只有我,我也恨自己不是个阿哥。”
石氏一时无言,佛尔果春她是疼爱的,但要说让她自己来选,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个阿哥,不是阿哥真的就比佛尔果春贴心,而是如果那样她的夫家才真的算是她的家。
三格格安静地抹着眼泪,石氏开口了:“佛尔果春,你是你,不需要处处为额娘想,额娘这么过有原由,你外祖父忠心事上,皇上选我为太子嫡福晋,这是恩赏,我没能替你阿玛生下儿子是我无能。我嫁进宫是为了我的父母兄弟,也是为我自己,太子妃难道不尊贵吗?你不能拿我如今的不顺心去说我当时成亲是错的,你看不上额娘过的日子,你就更应该努力过好自己,而不是老看弘皙不顺眼,你要记得,这种事情你没资格改变。”
三格格咬着唇,好半晌说了一句话:“格格凭什么比不上阿哥?”
石氏叹气,既然今天说到这了,那就索性把话说开。
石氏扭头看向女儿:“你的想法瞒不过我这个额娘,佛尔果春,我就先说你最不解的,你总觉得你舅家不管我和你,那你希望他们怎么管呢?”
三格格眨眨眼,苦涩道:“我不能给他们带来荣耀,不管也正常。”
石氏无奈道:“佛尔果春,你将来是会嫁到蒙古的,这一点基本不可能改,你出嫁之后可以和你的舅舅们来往,也包括石家其他的亲戚,他们会和你保持联系,你的夫家也会知道你有个得力的外家,这就够了,你老琢磨着如果他们这会儿帮你阿玛,咱们娘俩在毓庆宫会更肆意,可是佛尔果春,现在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好了?你非要为了把后院压服帖,让石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去吗?”
三格格张口欲言,石氏已经接着说:“你听额娘说完,事实上你个女儿家就是比不过弘皙,你阿玛永远都会这么想,你的不服气根本没用,弘皙在你阿玛跟前儿地位稳固,就算你舅舅见着了也得尊敬他,因为你阿玛是太子啊。”
三格格闷闷不乐道:“所以人家侧福晋就是尊贵了?”
石氏叹道:“虽然这么说有些像安慰,但是你安心和额娘过日子不好吗?咱们娘俩什么都不用操心,你汗玛法也喜欢你,你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将来必不会和额娘一样,额娘满意也好,不满也罢,总归额娘是盼着你过得好,这点你总该相信吧?”
三格格点点头,石氏看她还别扭,叹了口气:“你就是不忿李佳氏,可人家确实有个长子,她的确是这毓庆宫里的得意人,额娘没能斗过她,你没那个必要和她斗,至于她在唐氏和我面前的搬弄口舌,也就是为了不让唐格格有资格与她较劲儿,很合情理的事情啊,她现在就指着弘皙,关注其他阿哥的生母很正常,你不觉得她在我跟前儿说唐氏,和你在太后面前说她一个样吗?”
三格格瘪瘪嘴:“太后不搭理我,您也不会搭理她。”
石氏弯唇:“我其实挺高兴她会觉得我偏向弘皙,看来我七年的功夫也没白费,即便是李佳氏这样挺聪明的女人,也会在事情过去之后慢慢遗忘,觉着我对弘皙不错,妄想我会帮着她打压唐格格。”
三格格抿抿唇,轻声道:“额娘,我不会再折腾了。”
石氏怜爱地摸了摸三格格的脸,摇头:“你从来懂事,额娘理解你今儿的失态,额娘也觉得格格没有哪处比不上阿哥,就像你恪靖姑姑,她在归化城的尊荣让额娘羡慕得不行,你该看着她,也多与你的婶婶们说话,像今天,你三婶四婶她们那么夸你,你就只说一句话,这回大家体谅你是个小孩子,可如果下回你再这样,她们就会想法子刻意避开你,等你长大就会嫁人,能给婶母姑母留个好印象的机会就这会儿,不要等到去了蒙古再后悔。”
三格格站起来挨到石氏身边,有些害怕:“我阿玛会出事儿吗?我看弘皙不像以前那么得意洋洋了。”
石氏抿抿唇,声音很轻:“所以不要再把心思放在后院,记得与人为善,佛尔果春,你如果真的聪明,就该替自己想,也该明白你替我和你阿玛想的事情,你其实都无能为力。”
三格格搂住石氏的脖子,没再说话,石氏任由女儿靠着自己,她没有佛尔果春想得那么难过,石氏从不允许有人在三格格耳边提她当年嫁进来的艰难,不是不想和女儿说道说道,毕竟她在宫里就这么一个亲人。就是佛尔果春性子太倔强,可她的未来要靠皇家,石家只能是锦上添花。
石氏出神地想,其实她也怨过家里头的,只是想一想她的荣华富贵都是阿玛额娘给的,石氏就再也没有那个底气怨了,除了联姻她真的回报不了家人任何东西。
石氏微微勾唇,她一直都在熬着把三格格养大,这就是她在宫里的全部意义,倘若太子顺利登基,她的身份也可以帮着家族给弘皙弘晋牵线搭桥,如果他们认为有必要的话。如今的石家只忠于皇上,但难保将来他们不会想着下注。
只是石氏更希望事情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她很希望让太子也体验一番她在宫里的寂寥。
胤T要迎侧福晋进府,他的兄弟们都得去喝杯喜酒。
踩着点儿到了八贝勒府,九格格和泰芬珠溜达着往内宅去,胤G坐在了胤v旁边,胤v笑问:“十四不来吗?”
胤G挑眉:“八弟没往宫里派请帖,谁也不会非要出来啊。”
胤v低笑道:“九弟一走,十弟也关在阿哥所不出门了。”
胤G抿抿唇:“汗阿玛又要南巡了,我也想待在府里头躲清静。”可惜不行啊,衙门还是得去,各种事情都得关注,老大和老八交友广阔,胤G生怕被他们坑了。
胤v摇头失笑,汗阿玛这回只打算带着太子和胤祥,他们都留京,别说胤K往外跑,胤v也想去外头待着了。
胤G目光扫着在场的人,宗室来得挺全乎。
胤v偏了下头:“我刚刚看到海善贝勒送来的礼物,真是贵重,在家守孝都不能安分些,合着他哥满都护的事情都不能给他提个醒儿?”
胤G扯了扯唇:“你就不能想人家是兄弟情深,为满都护抱不平吗?”
胤v被逗笑了:“满都护不犯错儿,有他海善当贝勒的机会吗?”
胤G挑唇:“人家海善原先是亲王次子,如今只是个贝勒,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胤v笑得肩膀都抖,大约海善觉得这是太子害得吧,真够不讲道理。
胤G却只是弯了弯唇,这些事儿听起来费解,但是其实就是宗室在试探着干涉皇家内务,胤T太着急了,他太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拥有地位,最开始还只是来往亲密些,但是因为毓庆宫地位不稳,汗阿玛也无视了宗亲围在胤T身边的事情,胤T毕竟还跟着直郡王,直郡王毕竟还在帮汗阿玛制衡太子,一切顺理成章。
胤G和胤v磕着瓜子看前院的宾客,泰芬珠和九格格看着八福晋进进出出的忙活,这里的气氛就要平和些,大家都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闲谈些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