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四处张望下,白硕色和他的副手倒是已经在河道边儿,但是王新命和另外几个人却还在坐着喝茶。李光地径直往那边儿走,他和四贝勒都要忙了,凭什么他们能坐着消食儿?要不是他们治理永定河不检点,从正月开始修再到皇上来检查,好几个月耗在这儿却基本没进展,他也不用被皇上按在这儿。
李光地早两天就下定决心要把永定河在今年就竣工,他太清楚这帮兔崽子原先有多玩忽职守了,反正皇上都放了狠话了,他们终于有些怕了,还有四爷与他一同监理,李光地非得收拾下这帮人出口恶气不成!
胤G由侍卫陪同坐在小舟上拨拉了下芦苇,偶然抬头就看见李光地去找王新命。
胤G轻笑出声,李光地心思沉稳手腕老辣,让他与政敌争斗就是精神满满步步为营,叫他晒几天太阳他就受不住了,竭尽全力要让自己挣脱出苦海,才不会再把王新命这样一个快要倒台的人放在眼里,光给南方官员写的催促木桩的信李光地都发出五封了,真是效率惊人!
十月初,康熙带着众阿哥回京,准备为太后庆祝六十大寿,胤G也被从永定河召了回来,永定河离京城不远,这又是太后圣寿,胤G作为孙子还是得出席的。
在乾清宫回答了康熙诸多问题后,胤G恭敬地低头等待吩咐,康熙满意地笑看胤G,这儿子确实可以,这挑河建堤的进展很快,看来再怎么着这工程今年都能完工。
康熙语气和缓:“在外头待了这么久,想家里头了吧?”
胤G诚恳道:“汗阿玛时时关怀儿臣,虽然不得见汗阿玛天颜,但是儿臣心里从来有底气也很暖和。”
康熙愣了愣,他本意是说他想福晋和儿女了,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答案,眼里真切地浮上笑意,康熙温声道:“朕那几封信和奏折上的朱批就能有这么大的作用?”
胤G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汗阿玛也知道,河道难治不假,但是您都亲自定下方案,四月份去察阅却依然没个样子就是难在人心,若不是汗阿玛时常与儿臣通信,又授予儿臣监督诸官员的权力,儿臣也难以施为,您的话就是有这么大的作用,儿臣难办委屈之时瞧瞧您的信和朱批心里就舒坦多了。”
康熙笑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朕把你留在永定河吃了不少苦头吧?正值酷暑之时,你瞧你,脸黑得都不像样了,快回家养养吧,等太后圣寿过后,朕还要去永定河检阅,你也跟着去,做事情要善始善终嘛!”
胤G恭敬道:“儿臣遵旨。”只有善始善终,他的功劳才能砸实了。
康熙很是欣慰:“这时辰不早了,回去用顿晚膳好好睡一觉。”
胤G笑道:“儿臣听汗阿玛的,儿臣告退。”
看着胤G出去,康熙有些怔愣,梁九功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给皇上添茶或是询问晚膳的意思,梁九功很清楚最近皇上的心情有多低落,这回京几天也就见着四贝勒才真的笑了笑。
康熙惆怅地喃喃自语:“为什么只有这个儿子愿意听朕话呢?”
梁九功全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康熙本也不想有人回答这个问题,真正的原因他很清楚,可是说真的康熙有些不知所措。
胤A的行为越来越过火儿,攻讦索额图等人越来越频繁,用语也越来越露骨,他几乎就是在明示索额图有不臣之心,每到朝会,胤i与胤A都是冷嘲热讽,康熙都有点儿按不住这俩的火气。
更让康熙觉得有些害怕的是他隐隐觉得老大的一些话是对的,索额图真的不太安分,他不完全是在结交官员,军队里的人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也在频繁接触,即便这个他们做得挺低调,可是康熙还是知道了。
胤i到底在想什么?康熙兀自思索着这事儿,用一些行为能不能消除掉这个孩子心里的不安呢?
太后的六十大寿非常的隆重,不过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康熙孝顺嫡母之心众人皆知,宴会的盛大奢华不值得惊奇。
令人惊奇的是,康熙领上弘皙陪在了太后身边,太后对弘皙夸了又夸,康熙更是对胤A等人和近枝宗室言道:“弘皙聪明伶俐,这孩子爱读书好读书,朕看着弘皙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保成。”
胤i眉眼都是笑意:“汗阿玛过奖了,弘皙只是肯下几分功夫而已。”
胤祉很积极:“殿下自谦了,臣弟看着弘皙真的强于同辈子弟,这也是随了汗阿玛和殿下您的优秀过人。”
胤A紧抿着唇,无视汗阿玛和太子有意无意扫过来的视线,他就觉得他的儿子弘昱最好,何况弘昱就在他身边坐着,他才不要当着弘昱的面说什么弘皙比弘昱强!
胤G只是简单道:“弘皙确实很好。”
胤祺嘴里正好嚼着块东坡肉,看胤G说了话,只是傻笑地看着弘皙,胤v全程就没抬过头,胤T犹豫再三还是别过了脸,胤K和胤俄事不关己地夹菜喝酒,胤旁若无人只一脸欣慰地看弘皙,余光瞥到的汗阿玛和太子不能让他的视线偏向。
胤祥见四哥说过话后殿里逐渐安静,思绪转了转,康熙已经叫他了:“胤祥,你过来把你侄儿带到你身边照顾,朕可是听弘皙说最喜欢你这个小叔叔,今儿是皇额娘生辰,朕得专心侍奉皇额娘。”
太后笑呵呵地举杯:“皇上为哀家选得都是哀家最爱的膳食,哀家吃着高兴极了,咱娘俩儿喝一杯。”
康熙笑着与太后碰了个杯,胤祥起身把弘皙带下去,这一茬就此翻过。
康熙给自己定的行程满满当当,给太后过完大寿,他随即带着胤G和胤祥启程前往永定河。
胤祥也大了,跟着胤G一道儿骑马,中途休息的时候,胤G漫步走到了河边,他这两年围着河务打交道,现在看着水还挺亲切。
胤祥看着四哥的背影,在原地驻足片刻,还是抬脚走到了胤G身边。
胤G扭头看他,笑问:“骑马累不累?”
胤祥摇头:“在塞外的时候基本天天骑马,我都习惯了。”
听着这略显散漫没有平常一板一眼的言语,胤G没有再搭腔,胤祥找他肯定有话要说。
沉默片刻,胤祥转过身来,认真道:“四哥,我听说是您与汗阿玛建议给公主们请个师傅教她们学学骑马,弟弟谢谢您。”
十三格格去了钟粹宫由荣妃抚养,十五格格依然留在永和宫由德妃养着,这两个妹妹与人接触多了,性格都变得有些开朗,胤祥特别高兴,再怎么样都比只能留在屋子里听嬷嬷指挥学礼仪要好得多。
胤G笑了笑:“十三弟客气了,我只是偶然想起咱们的姑奶奶那辈儿人,那可都是英姿飒爽极擅骑马的姑娘,想着姐妹们该不忘祖宗风采才是。”
胤祥低头笑了下,没再提这个,只是看向河水,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四哥在外治河,落得一身清闲,可这治河的功绩让人眼红啊,人之常情,谁也会如此!”
胤G抿抿唇,扭头问道:“你也会吗?”
胤祥依然望着这流水,目光随着水移动,失笑道:“四哥,弟弟不是那没良心的人,只是汗阿玛的有些决定是对的,有些人已经不能留在朝堂上了,他的心里没有敬畏,我觉得汗阿玛的措施挺及时,要不是他们尚且焦头烂额,您是不可能安稳治河的,那么多的河道总督不得善终,您是真的运气极佳,赶上了这么个好时候。”
胤祥站得久了,挪了挪脚步,声音低得像是在飘:“安郡王和大哥,索额图与太子。”
胤G还没来得及偏下头,胤祥跺跺脚,声音爽朗:“四哥,弟弟先回去了,万一汗阿玛找我呢?”
胤G扭头看了眼胤祥,自然地转过头看着河水,要不是老大忙着用安郡王按下老八,太子苦心孤诣地琢磨着要保索额图,他确实不可能这么逍遥自在。
胤G看着河流滔滔不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回起码可以与汗阿玛相处一个月,无妨,他有的是时间!
第91章
刚过完十月,天气一下就转凉了,泰芬珠起个大早进宫给太后请安,到了宁寿宫时,只看到屋子里有他塔喇氏和几个宫嫔在。泰芬珠走到跟前儿,他塔喇氏抬头看见她,笑着拉住她坐下,低声道:“四嫂可算是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儿干坐半天了,可算是等到您了。”
泰芬珠笑叹道:“这天儿一冷,早上起得就有些迟。”
他塔喇氏抿唇笑:“大家都一样,我是昨儿睡得早了些,三嫂和七弟妹都没来呢。”
泰芬珠猜测道:“七弟妹八成也是起晚了,过会儿应当就到了。”至于董鄂氏,朋春前段时间逝世了,又因为大格格情况不太好,她挺疲惫的,约莫得等到快请安那会儿才到。
他塔喇氏挑了下眉,也没再提董鄂氏,只笑道:“这么看来,咱俩来得还算早。”
泰芬珠和他塔喇氏坐着闲聊,人陆陆续续地都到了,哈达那拉氏快人快语,三人挨一起聊得挺高兴,九格格走进来坐到泰芬珠旁边,压低声音:“四嫂,八嫂与佟佳格格吵起来了。”
泰芬珠挑眉:“在外头?恰好碰上的?”
九格格眨眨眼:“我觉得不是,八嫂和我在宫门口就遇到了,她一路与我说话,进了宁寿宫也非要拉着我再聊会儿,估摸是算好时间就要等佟佳格格。”
泰芬珠无奈地摇头:“八弟妹是担心得有些乱了阵脚。”
九格格扯了下唇:“她担心找我也没用啊,而且说实在的京城谁不知道我与舜安颜不合?之前一句话都没有,见了面也从不与我提我出嫁的事儿,这会儿了记得我嫁到佟家了,真是好人缘的两口子。我直接让她找舜安颜和佟国维。”
泰芬珠拍了下九格格的手,九格格小声道:“等一会儿去了永和宫我再与您细说。”
泰芬珠点头,屋子里的人都看到佟佳格格与八福晋一前一后地进来,董鄂氏也慢悠悠地跟在她俩身后进屋,只不过大家都是极有默契的不搭话不问话。
八福晋因为安郡王府的事儿跑断了腿,在坐的基本都知道,只是这件事情明显门道不少,没人敢当众议论。
太后更是仿佛不知道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出来让大家对她行了个礼就叫散场,九格格冲太后眨眼笑笑,太后微微点头然后起身回了卧房。
佟家的事情太后是打定主意不沾染,帮九儿给佟佳格格一个难堪还可以,其他的太后做不到也不能做,真让皇上觉得她教唆着九儿与佟家人不合,她和九儿都不会好过。
看着多兰在屋子里忙活儿,太后招手让她过来,多兰疑惑道:“您有什么吩咐吗?”
太后眨巴下眼睛,很是纳闷道:“虽然我知道九儿是正好和舜安颜年龄差不多,但是我怎么发现皇上就一点儿都不思虑周全呢?”
多兰轻声问:“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皱着眉头:“你以后可得多提醒我点儿,这人老了就很容易偏执,我可不能让九儿和胤祺他们都不喜欢我。”
多兰看着太后悄咪咪说话的样子认真点头,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儿心酸,说到底娘娘与皇上阿哥们都没血缘,娘娘只能时刻让自己不要越界。
太后放心地开始喝羊奶,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皇上偏执些没什么,反正大家都要听他的,她这个老太太可不成,虽然当太后舒坦也风光,但是必须心里有个数儿。
太后看着窗户被风吹打,真切地感觉到皇上没有以前那么体贴人了,九儿是德妃的闺女,明知道因为四阿哥的事情永和宫一脉与佟家的关系就有些尴尬,九儿还是她养大的,明知道她也不乐意与孝康章皇后的母家有什么关系,偏偏就要撮合这么一门谁都不高兴的婚事。
太后喝完最后一口羊奶,皇上在皇位上待了四十年,他越来越觉得所有人该服从他,但是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呢?
皇上一面觉得阿哥们都会听他的,所以到现在仍然在放任老大和太子,一面因为种种迹象害怕他们不会听他的,做出许多举措来约束皇子,太后微微阖眼,这后头且要乱呢,皇上越来越优柔寡断了。
九格格一进永和宫坐下,就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八福晋和佟佳氏吵架的内容,等她意犹未尽地说完,十二格格当即道:“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和睦呢,不还是狗咬狗一嘴毛!”
德妃嗔怪地看向小女儿:“你这孩子,说话越发随意了,就不能稍文雅些?”
十二格格不在意额娘说她,只是一脸兴奋道:“我之前还觉得八贝勒有多受人喜欢,他那么喜欢八福晋,安郡王是他的舅父,岳乐那就是他的外祖父,如今岳乐竟然被诺尼给状告了,这诺尼的额娘可是姓佟佳氏,佟国维那么待见八贝勒,还不是该卖他就卖他,这不是狗咬狗是什么?”
就在五天前,宗室诺尼状告了岳乐在康熙四年管理宗人府时办事不公。诺尼的额娘佟佳氏的阿玛叫佟养性,佟国维的祖父是佟养真,佟养性与佟养真是堂兄弟。
佟养真一系因为出了位孝康章皇后,成了如今这煊赫的样子,但实际上佟养性远比佟养真的仕途顺利也比他活得长久。佟养真投靠后金才两年,就落到明朝廷手里被杀了,他一家都挺沉寂,就是在康熙出生和登基之后才慢慢起势。
九格格抿唇笑,泰芬珠也被十二格格逗笑了,德妃无奈道:“在宫里这么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与外人说。”
十二格格乖巧点头,挤眉弄眼地看向泰芬珠和九格格。
九格格笑了会儿,才叹道:“那舜安颜最近老找我,我让他进来过两回,他也是支支吾吾,恐怕就是想要和我扮个样子,他可还把我的两个侍女带在身边,之前汗阿玛回京,那马佳氏想打杀她们,我还去了趟佟家,然后舜安颜身边的人就都被换了,估摸是人家觉得我收买了他们才能那么快得消息吧?虽然我确实收买了俩。”
德妃收了笑,沉默了一会儿,十二格格和泰芬珠也都安静下来,舜安颜刚刚成亲一个月就勾搭侍女,可是皇上仅仅只是赏了九格格些东西,听闻佟国维教训了一顿孙子,至于怎么教训的?那大家就不知道了。
然后马佳氏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宫女,那可仍然是公主府的还在内务府有记档的宫女,佟国维都无权处置,结果愣是要等到九格格过去,马佳氏才罢休,也不知道是不是单纯要引着九格格过去,碰上这么一家人,真让人头疼!
德妃看向九格格,缓缓开口:“九儿,如果你真的不打算与舜安颜过了,想和他还有佟家撇清关系,尽快让他有个孩子吧,他的子嗣越兴旺,皇上就越不会再提些什么让你俩好好相处的话。”
泰芬珠和十二格格都看着九格格,九格格嘴唇嗫嚅了下,德妃抿抿唇:“我知道你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但是给舜安颜找女人还能把这茬翻过去,真要让他有了庶子,你就再不能后悔了,有一个庶长子绊在前头要再得个儿子你也是左右为难,而和离那些事儿你想都不要想,谁叫这是佟家呢?额娘就告诉你皇上决不会同意。”
如果直郡王真的越来越有权势,舜安颜根本就不可能再搭理九儿,直郡王对九儿同样漠视,九儿和舜安颜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舜安颜这几个月基本都是在佟家住着,直郡王府可曾有过表态?
而如果直郡王失势,舜安颜的仕途绝对就毁了,谁叫他这么旗帜鲜明地支持直郡王?到那时且不说九儿都多大了生育有多艰难,就说生下那么一个阿玛站队失败的孩子,不也都得指望胤G帮着拉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