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翘只没想到竟传的这么快,当夜就到了多尔衮跟前。
可听多尔衮的意思,竟是不会答应,也不赞同他们的么?
若撇开其他,单单只看这些,若铤而走险,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理智来看,确实不管怎么瞧着,这都是个陷阱,也是个坑。
多尔衮说完,就凝望着宁翘的神情,见她半晌不语,眉头还越皱越紧了,便伸手抚上她的眉间:“想什么呢?哪里就愁成这个样子了?”
“不必害怕。爷都会处理好的。”
“我不是害怕。”
宁翘握住多尔衮的手,“我是查到这些传言都与礼王先福晋有关。这些事都是她一早就算计好了的。”
“起先我以为只是些后宅宫闱争斗,如今看来他们的野心大得很,是把外头的爷们都拉扯进来了。”
多尔衮却轻轻勾唇,笑了一声:“你这丫头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如今糊涂起来也是真糊涂。福晋夫人们做事,从来都不会越过爷们的意思。很多时候,一府里的夫妻都是一体的。哪怕她有自己的筹谋,她也是要为了一府的子孙打算的。就像你身后永远站着爷一样。”
宁翘恍然醒悟,却觉得此间事越发叫人寒彻心扉。
她轻声道:“他们仗着人多和立场,想要胁迫主子爷么。”
她其实更想知道多尔衮的心思,只是不敢直接去问。好不容易与多尔衮走到今天,纵然情意衷肠在心,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触及到多尔衮的内心深处。
多尔衮扬了扬眉峰:“胁迫?他们倒是敢。爷是一万分不做这个傀儡的,若是要做,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公心公论,一股脑的送到爷的手上非爷不可了。不然的话,何必背这样难听的骂名?”
他要的是名正言顺。不是千古罪人乱臣贼子。
第140章 陪你
床帐一放下来,几乎是将外头的一切都隔绝在这一方天地之外了。
只外间点了灯,内室还不曾点灯,这样私密安全的空间里头,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好似心上身边都只有对方。
宁翘听见多尔衮这些话,愣了半晌,没想到自己踌躇犹豫许久不敢问出来的问题,多尔衮就这样说出了答案。
躺了半日躺不住,宁翘干脆坐起来了。
多尔衮自然也跟着起身,他目力过人,只依稀瞧见宁翘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一直望着她。
他过去牵她的手,柔声问道:“翘翘,怎么了?”
是他的话说的太过直白,把小丫头给吓着了?
可这丫头也不至于这样胆小的。
两个人离的这么近,也还是不能仔细分辨对方的面容神色,这夜是太黑了,宁翘却不管不顾的伸手,指尖落在多尔衮脸上的时候,动作却轻柔温婉,来回抚着他的五官。
她轻声说:“如果当初先帝选了主子爷,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多尔衮心口热欢了两下,似乎允许自己畅想了一下。
但旋即冷静道:“不会不一样。或许开始是不一样的。但是之后我们可能还是守不住。有人有备而来,是一心一意要上位的。如果先帝执意如此,我们兄弟还有额娘,可能会死的更快。”
当年孝烈皇后愿意赴死,其中之一的条件,便是要求诸王贝勒善待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
阿济格有勇无谋,多尔衮多铎年纪都小,不足以和四大贝勒抗衡,强行抬举上来的结果,极大可能就是全军覆没。
“那个时间是不对的。”多尔衮道。
宁翘想,时间是不对的,可是错过了那个时间,后面该有多难啊。
宁翘感受到多尔衮的手也抚上了她的脸,她的心在悸动,她忍不住问:“那什么时间才是对的。”
多尔衮轻叹着将宁翘抱入怀中:“只要时机成熟,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宁翘又想,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呢?
大约这个标准只在多尔衮心中了。
多尔衮方才说,要公心公论,名正言顺,不肯背负那样的骂名。若照着宁翘自己的心思,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才是最难的。
皇太极已经上位了,他又不是没有皇子阿哥,将来侄子们即位,真有那么容易叫人把帝位让出来吗?
宁翘想了想如今的境况,心里没底。可听多尔衮的意思,却好似并不担心。
听着多尔衮的心跳声,在这样黑暗的掩映之下,宁翘还是轻轻的问出了那个问题:“主子爷想过要更进一步吗?”
多尔衮出乎意料的坦诚:“想过无数次。不只是想过,一直以来都是在往前走的。”
他说着,感受到怀里的小丫头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多尔衮刚想说不要怕,怀里的小丫头却自己说了一句――我不怕。
宁翘当然是不怕的。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心定了。似乎是飘忽的心终于找到了方向。
有那么一种感触,她在想,果然是多尔衮。不愧是多尔衮。
她触摸到了他的志向。似乎更看清了他,也更贴近了他。
宁翘抱紧了多尔衮,语带坚定:“我会陪着主子爷的。”
赢一场输一场,不论结局如何,都会陪着他一起经历这场煊赫。
她从来都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后来想带着她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好好的活下去。
在不能忽视也无法忽略的情感面前,她希望多尔衮能好好的活下去。
两个人已不可能分开,纵然要离开,那也是一切落幕以后的事情。
现在,就携手一起往前走吧。
她和他,都没有回头路。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多尔衮听见这句话,颇有些心疼,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又或者是想承诺些什么,总觉得在她这样的决心面前还是太轻了。
他是该把小丫头好好的保护在身边的,偏偏风雨不断,两个人携手共进,或许往后的路会更平坦更好走些。
多尔衮想,他现在也需要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从前的路上不觉得孤单寂寞,可一旦动心,却总是希望心里爱着的人能够一步一步见证自己所走过的每一个瞬间与经历。
他希望走过的路上都有宁翘的参与和注视。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或许真正的睡眠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可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却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天亮的时候都醒了。
多尔衮亲了亲宁翘的唇角:“翘翘,爷起身进宫了?”
宁翘面颊微热,红着脸也亲了亲他:“我也起来送爷。”
四阿哥和二格格也起来了,听见说多尔衮在宁翘这里,都吵着过来看阿玛。
多尔衮干脆就在邀月堂陪着宁翘与四阿哥二格格一同用了早膳才走的。
听着外头四阿哥和二格格说着预备去找三阿哥玩的话,宁翘慢慢坐在妆镜前叫丫头们给她梳头发。
赵邝还在宫中照顾九阿哥。
庄妃还在禁足,九阿哥养在皇后的清宁宫中,听说先前受的刺激有些过了,到如今还没有缓过来,有时候半夜还会发梦,陷入梦魇和噩梦之中沉睡昏迷呼喊,总会闹的清宁宫中不消停。
乌喇嬷嬷说:“如今九阿哥少出来了。虽说蒙皇上赐名,但谁都知道这名字是宸妃娘娘临终时给的,说是个有福气的好名字。其实但凡叫了这个名字,谁都会想起宸妃娘娘临去前说的那些话。”
乌喇嬷嬷说,宫里的人都发现了。从前九阿哥瞧着就是个聪敏灵秀的孩子,可自从去了一回关雎宫回来后,人就有些呆呆傻傻的,动不动就哭起来,怕生得很,也不愿意离开清宁宫了,甚至连永福宫都不愿意去了。
这么大点的孩子,其实也已经开始记事了,宫里的伺候的人都讲,九阿哥现在听不得宸妃关雎宫之类的话,甚至连关雎宫的方向都不能去,本来几个宫也离得并不是很远,这会儿为了这个,巴不得要远远的逃开才好。
宁翘是见过九阿哥的。九阿哥早些时候确实看起来叫庄妃养的挺好的。
若说将来是他得了便宜承继大统,或者还真的是有可能的。可现在事情起了变化,九阿哥的精神被宸妃临去前折磨和摧残了一回,这小时候的心理阴影有时候是人一辈子都没法治愈的。
九阿哥这个样子,怕是也难以寄托厚望。况且如今这宫里的局势也很是不一样了。
乌喇嬷嬷还说:“有关宸妃是否真的是中毒的事情,奴才按着主子吩咐将话传给赵先生了。赵先生那边说会尽力查探的。从前不在宸妃身边伺候,但在关雎宫中倒是察觉了一些可疑的地方。现在想要查出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说是需要一些时间。”
宁翘道:“给他时间。告诉他不必着急,慢慢调查就好。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察觉到了。尤其是皇后和庄妃那边。”
宁翘直觉,将来衍庆宫德妃入宫后,庄妃还是会解禁的,不会被软禁的太久。毕竟科尔沁部骑兵要跟着皇太极出征的,总不能对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太过于苛待了。
庄妃必然还会受到皇后的保护和庇佑。毕竟他们还有一个九阿哥在。
若是想要知道皇后和庄妃究竟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不能只靠着赵邝一个人,宁翘自己也要动些心思的。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或许离她们想要的东西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她们会放过这个机会吗?宁翘想,如果换做是她,她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宁翘甚至会不吝以最恶毒的心思来揣测皇后与庄妃。
宸妃去时并不愉快,或者说是在一中怨怼愤恨的状况下离去的。宸妃最后与宁翘说的那些话,或将一一应验。
如果庄妃真的对亲姐姐都能下手了,那她又怎么不可能因为九阿哥而对皇太极下手呢?
皇太极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都到了呕血的地步了,听说有时候还会流鼻血,这证明身体的健康程度已经是很不好了。
在这样的情形底下,如果再给里头加一点人为的因素,再做的小心一些,是很难被察觉出来的。就像宸妃那样,如果宸妃临死的时候不闹一场,又有谁会知道有人做了手脚呢?
而宸妃临死之前闹的那一场,甚至不知道皇太极有没有当真,又或者说在皇位与大业面前是不值一提的。而其他的人,只怕都只把那当成是宸妃临死前的发疯,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过,因为半点证据都没有。
或许只有宁翘是信了七.八分的,她就怕庄妃再来个一遍,把皇太极给祸害了。
到了端午再入宫赴宴的时候,多尔衮与皇太极都已出宫,诸王贝勒们也都在这几个月里被派出去了。
皇太极多尔衮于松山、杏山大败敌军,明诸总兵败逃。
这给此次的入口之战奠定非常好的开端和基础。
宁翘这些年入宫,基本上都是同豫亲王府的佟佳氏坐在一处的。
今年倒是一个例外,本来也没有说这是个规矩,不过是她们关系好因此才喜欢坐在一起的,但今年因为围着佟佳氏与宁翘的福晋夫人们太多了,倒是有意无意的将她两个隔开来了。
宁翘只与佟佳氏遥遥相望一眼,实在是有太多的人盯着了,她两个也不能做出什么特别的神情来,也不过是互望一眼就罢了。
衍庆宫德妃再有两三个月便要入宫了,宫里正在做些安排,关雎宫是封起来了的,也不会再叫人进去住着。
淑妃降为庶妃后就搬出衍庆宫了,这会儿衍庆宫正在慢慢的修整宫室,等着它新的主人住进去。
庄妃也确实是解禁了,只不过九阿哥还养在皇后这里,按照皇太极走前的意思,怕是九阿哥再有两年开始读书,也不会再养在庄妃的永福宫中了。
不过因皇后从中斡旋,皇太极不再阻止庄妃见九阿哥了。
她们府上今年佟佳氏倒是把二阿哥给带到宫里来了。
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都还小,自然是不进宫的。
多尔衮应当是给佟佳氏交过底的,再有绕着弯子问询大格格大阿哥婚事的人,佟佳氏要么含糊过去,要么就只管笑着说自己做不得主,因她这样的态度难免叫人多想几分,心知多尔衮在外头征战,只怕也是有吩咐的。
这人又多,总不好深说,也就点到即止了。
倒是宁翘瞧着大格格只管跟蒙古各部的格格们要好,宫里的公主们也只管和蒙古嫔妃为生母的公主交好,大格格这个样子,倒是叫宁翘看了心里直摇头。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大格格怎么还是这样的直性子?佟佳氏怎么也不教一教呢?
“宁侧福晋的指甲倒是别有意趣。”
也不知怎么的,三三两两的福晋夫人们各自去说话游逛,到了侧殿这里坐下想躲着福晋夫人们热情宁翘也没想到自己竟和庄妃撞到了一起。
看着庄妃幽深的眼眸,宁翘不确定庄妃怎么会离了皇后和九阿哥到这里来。
但听庄妃这话,又看庄妃的神情,宁翘想,庄妃可能是特意过来的。
不然今日这么多的人,庄妃没有必要专门挑在这样一个时刻过来寻她呢?
为什么这样说?
宁翘顺着庄妃的目光看向她自己的指甲。
身边几个丫头都心灵手巧的,又对她十分上心,体贴她关心她,这几年更是将她的指甲养的莹润光亮十分的漂亮好看。
宁翘在衣饰上用心,这指甲上也是十分用心的。
但多是粉饰光泽,很少会去改变指甲原本的颜色。因为她的指甲都是健康的粉色,只要稍微修饰一下就很漂亮了。
尤其是进宫的时候,更不会弄什么突出的颜色。
这一次进宫,宁翘是用了些心思的。
叫烟水把指甲给她做成了银灰色。上面弄了点碎金缎贴着看起来就十分的闪亮。
宁翘就是故意的。旁人瞧了只会说好看,可是庄妃瞧了呢?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宁翘至今都无法忘记宸妃临去时给她看的那个指甲颜色。
她让烟水调了好久才调出来这个颜色,然后慢慢的弄在指甲上。也幸而几个丫头心灵手巧的能把颜色染上去还不伤手指甲,不然今日这个试探还完不成。
为了不让人觉得突兀,而且这也是过节,总不能叫指甲这样黯淡无光的,所以她才在上头贴了些碎金,倒是意外的好看。
方才就有许多福晋夫人们注意到了,她们也和宁翘说了,宁翘一一作答,倒是聊这个聊的还挺愉快的。可这些人纯属好奇,并不是宁翘的目标。
方才庄妃的目光落在她这里几回,都不是那般刻意的模样,宁翘还以为试探失败了,却没有想到庄妃还是按捺不住找上门来。
庄妃一提指甲,宁翘的心倒是定下来了。
谁对这个指甲这么在意呢?还特意过来夸什么别有意趣。
庄妃肯定有问题。
宁翘笑道:“方才妾和福晋夫人们都说过,这颜色可是不好调出来的。费了好些时日才弄出这个颜色,便是要用这个碎金才是点睛之笔。若是娘娘喜欢,不若妾将配方写出来给娘娘,娘娘也叫底下人制出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