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顺走了他妹不要的眼睛,以及他那便宜弟弟不要的肋骨。
嘶。
那等他们两边一对信息,不会给她来个舅甥联合双打吧……
李文溪犹豫了,踟蹰了。
她琢磨着,以防万一,行事还是低调点好了。
于是她绕过了正门的方向,选了一侧院墙脚,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去,想先看看情况。
李文溪走进过这间院子,知道这个方向应该有几棵高高大大的山毛榉树,隐蔽性还是很好的。
不过这雨下得,几步之外是人是狗都分不太清,其实也没太必要就是了。
同样的,也因为这雨,爬墙这不过两米多高的墙头都费了李文溪老鼻子的劲。感觉像顶着瀑布攀岩,不确定,再看看。
爬上院墙后,李文溪意思意思地伏低了点身形,在上面蹲了一会儿。
确定墙边没人,没谁在这儿蹲她,李文溪就从墙头上面跳了下来。
落地溅起“噗通”两脚水花,隐没在暴雨声里一点儿也不突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主赵白羽是个勤修苦练的剑士,每天都需要地方练剑的缘故,这院子里除了草地和树就是大片的空地,只有嘴里面一道台阶上面,才有一片房子。李文溪一时连个能勉强避避雨的走廊或者屋檐都找不到。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贴近院子中间那片房屋建筑的外墙,一边沿着墙跟挪动,一边摘下兜帽,拧了拧身上和衣服上的水,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
这一排房子里,有好几间都彼此相连着,中间倒是有建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但是那走廊上正对着整整一排窗户的视野,太显眼了,不好走过去。
李文溪将靴子里的水也倒干净了,贴着墙根仔仔细细听了半天,判断她目前最近的这间屋子里应该是没有人的。
于是她弓着腰包着墙绕了小半圈,悄没声息地找到窗户,拉开,翻了进去。
终于脱离雨水不断浇头的处境,舒服多了,李文溪一边抖抖晃晃地把水甩甩蹭蹭在人家房间干净的地毯上,一边把身上的甲全都给卸了下来,丢在一旁的木桌上。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卧室,挺大的。有床,有衣柜,还有一面大圆桌,一台漆了洁白的不知名小花纹样的梳妆镜。
可能还是一间女性的卧房。
李文溪径直走向那看起来像是衣柜的柜子,拉开一看,里面果然挂着一堆衣服,大半都是各色的长摆裙装。她挑了半天,才找到一套勉强轻便宽松点的衣裤。
李文溪是一点儿都不见外,当场就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丢在地上,换上了这身干净的。
她心想怎么说我也把赵黄鸭活着给送过来了,要你套衣服不过分吧。
换好了,她左右看看,活动活动四肢,随手扯了柜子里一条绸布长巾又擦起了头发。
收拾得差不多了,李文溪又重新穿上她的皮甲,将弓提在手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起初,她走得非常小心,怕撞上人,鬼鬼祟祟,像个潜入目标家中的刺客――虽然好像事实上也差不太多是这样吧。
结果一排房间全走完,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李文溪和空气斗智斗勇了老半天,独自站在走廊下,望着廊外淋漓的雨幕有点迷惑。
赵黄鸡呢?赵白羽呢?赵黄鸭呢?
尤其赵黄鸡,是她亲眼看着进来的啊。难不成这院里还有别的房间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冒着雨又走入了院中,四下搜索起来。
得了,衣服白换了呗。
李文溪一共又找到了三处房子,都是在院子的角落,也都是紧挨着的一两间。一处是厨房,一处厕所,剩下的一处是仓库。
她寻思,就算赵黄鸡再怎么不讨他舅喜欢,也不至于住仓库或者住厕所吧。
一无所获。这院里简直就像一间空宅,一个活人也没有。
而且让李文溪觉得十分怪异的是,这里……竟然有点像是已经很久没住人了的样子。
尤其厨房的门口,都落了层淡淡的灰了。
一家人天天吃外卖是吧?不对劲不对劲。
难道从自己把赵黄鸭送来之后,赵白羽就带着他小外甥女搬家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等赵黄鸡找上门来,就只能找到一座空宅,那也怪倒霉的。
所以现在问题就是赵黄鸡他人又上哪儿去了。
李文溪只好继续满院子的找。但找着找着,她又发现了另一处不太对劲的地方。
之前刚进来时因为这瓢泼的大雨,视野受阻,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到现在一寸地一寸地地找人,李文溪就发现了――树不见了。
也不是全不见,但少了很多是非常明显的。上次来的时候,她记得很清楚,这院子里种了非常多的树木,而且都是有了年头的大树,棵棵都长得挺高。
而现在,好像就只剩了零星的几棵了。
赵白羽搬个家,还把家里树都给挖走了?很难评,只能说可能人家比较重视绿化?
李文溪一边瞎猜一边满院子乱走,一圈圈找了半天,终于给她找到了。
在一棵似乎是整个院里最高的那种形似山毛榉的树的旁边,她找到了一座小小的石塔,窄窄的,像是钟塔之类的建筑,大约有五六米高。塔顶就将将比那树高出一线,颜色又接近灰褐,十分具有隐蔽性,这种雨天里不走近根本看不见。
上次来的时候有这座钟楼吗?没印象了。可能角度问题,当时没看见?
李文溪站在塔下仰头看了看,除了吃了满嘴的雨水,什么也没看见。
又是钟楼。
李文溪对这种又高又窄的地形很不喜欢,一点也不利于弓手发挥,上次萨尔德斯武者联盟那一回,她就是在钟楼上被赵黄牛给偷袭了的。
她踏过钟楼下已经被不断涨涌的雨水漫过底座的小门,顺着门里狭窄逼仄的悬梯拾级而上。
走进之后,才发现这座钟楼建得十分简陋,楼里也没有悬挂灯盏,漆黑一片。
李文溪取出了提灯。
说这钟塔简陋,体现得最明显的就是它的这个“悬梯”了。它是真正的“悬”的梯,一共就几条铁链加木板,每走一步都会“咯吱咯吱”地晃。
萨尔德斯的那座塔,至少人家还有条正正经经的石阶。
李文溪提着灯,踏着这悬空的木头阶梯往上走。
她这时心里有种预感,如果赵黄鸡还在这间院子里,那他应该就在这座塔楼的顶上了。
“咯吱”……“咯吱”……
当李文溪耐心地顺着这些悬木转完一圈又一圈,终于走到尽头,她抬起脸,一眼就看见了前方塔顶的石台上站着的人。
提灯明蓝的光芒从她所在的斜下方投映上去,将那人高高瘦瘦的背影在塔顶弯曲的斜壁上拉出一道巨大的影子。隐约是穿着一身深色的长袍,站在靠着内墙的最深处。
虽然这些“悬梯”做得很简陋,但石塔顶层的台面倒是实心的,而且颇为厚实宽大,靠墙处还挖了两扇窗。窗扇半开,汹涌的风雨顺着开口涌进来,吹得木栏“哐哐”作响。
第99章 Chapter 99
“赵黄鸡?”李文溪试着喊了一声,谨慎地停在那里,抓着手边的铁链,暂时也没有先靠得太近。
主要她有点搞不清楚情况,这赵黄鸡感觉很不对劲,不声不响地站那里头也不动弹,怪渗人的。
没有回应。
恰好这时外边响过“哐”地一声惊雷,雨声又大,李文溪疑心是不是他没听见,于是她又往上走了几步。
“喂喂?里面的?”李文溪攀着倒数第二级悬梯的垂链探头探脑:“是赵黄鸡吗?”
“唰啦”。
李文溪动作一顿,什么动静?
听着像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拖拽的声音,某种长条的物件,雨太大了,听不太清。
这时,李文溪的脑子里一瞬间掠过了她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恐怖片、凶杀片、刑侦纪录片。
我超,她思维顿时发散,这赵黄鸡不会在这儿偷偷把他舅给宰了吧?尸体就拖在这儿趁着瓢泼的阴雨天切割处理……哦,没有。
在她瞎想的这片刻里,立在黑暗中的赵黄鸡朝这边走了过来。李文溪下意识仰头,灯光中一眼就看清了那声音的来源――赵黄鸡手脚上各自有一侧栓了根铁链,就是这链条拖动的声音。
他又被锁在这儿了?
不对啊,那刚才――
还没等李文溪来得及多想,赵黄鸡的身影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时李文溪站在下方悬空的木梯上,一手扶着链条,仰着脸往上看。而赵黄鸡居高临下地立在上方的梯口,瘦削高挑、身着长袍的身影被李文溪手中提灯的淡蓝光线映得极为高大。
他低头看来,李文溪看不太清他的脸,只看见那张苍白的面庞上暗蓝的眼,像夜空间黑色云层下深不见底的海面。
她的脑中这时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们这一家的蓝眼里,好像只有赵黄鸡和赵白羽的是相似的。都是那种暗沉的、浓郁的深蓝色,像两对如此相似的宝石。
但她看了两秒,又觉得仿佛还是有细微的不同的。
赵白羽的眼神是冷淡的、严厉的,那暗蓝像是两点寒冰,充满了久经历世的威严与含而不发的锋锐。而赵黄鸡的……他这时的目光似乎更加深沉,甚至是压抑的,像蕴藏在夜空下的深海,是仿佛沉没了无数船帆的无底无尽之蓝。
赵黄鸡用这双眼静静地注视着她,许久,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脖颈。
“你是谁?”他说道,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已经许久没有开过口。
李文溪:?
什么意思,失忆了?不是本人?
她正寻思着该怎么答这话,就见赵黄鸡忽然抬起了手。
她下意识往后一躲,带得手上扶着的吊着脚下木梯的铁链也“哗啦哗啦”地晃了几下。
但接着李文溪就发现,赵黄鸡只是轻轻地将手搭在了最高处的那根木梯垂落的铁链上――也就刚好是她头上的那一根。
那粗硬的铁链在昏暗的光线里近似于深褐,而他的手极苍白,对比是如此的分明,李文溪的目光落过去,第一眼先看见他手腕上的那根稍细的链条也正在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发出机轻的“叮铃”声。
她看见,那链条……好像是从他手腕里直接穿过去的。
李文溪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凝视了两三秒。确实是穿过去的,破口处甚至还有干涸的血痂凝固在周遭的皮肤上,暗红与苍白斑驳交织在滑落的黑色袖袍间,像幅古怪而又刺眼的画。
还挺惨。
她走神了,于是也就有几秒没答话。赵黄鸡的眉梢微微一动。
下方的还在东想西想的李文溪这一刻忽然猛地感觉一股危机感直冲头顶,松开手就想翻身往下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说!
但还是晚了一步。
李文溪人都已经跳下去了,外头倾盆的雷雨声中,满楼垂吊的铁链与木板风铃似的哗啦啦撞响个不停,作为唯一光源的提灯随着她坠落,光影在狭窄的钟楼间颠倒翻转,那一刹那仿佛一场交错迷幻的梦境。
李文溪跳下去的瞬间,有十分专注地侧耳去听头顶的动静,第一时间没听见上面有风声和撞击声跟下来,还以为对方没追呢,心头那口气才刚准备松,就觉得腰间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好像在动。
李文溪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到一节湿漉漉的冰凉细长的东西,仿若活物,而且正在往她腰上缠。
我草!什么玩意儿?!
李文溪寒毛都立起来了,立马就想给它扯下来,但还没来得及用上力,就感觉到腰间猛地一股强劲到几乎完全没有反抗余地的力道,绕着她的腹部处重重地收紧,接着用力一提,将她整个人拖着朝上方甩去!
“呕。”
李文溪差点没被这一下给当场勒吐了,头连着在好几块板子上哐哐哐撞了几下,再狠狠摔在地上,砸得“轰”的一声巨响,连带着整座塔楼都晃了一下。
“……”
李文溪摔得两眼冒金星,胸口闷痛,也就是因为到底是游戏人物,才没直接摔懵。
她挣扎着爬起来,手在冰凉的地面胡乱摸索着,刚勉强坐起来,张嘴就吐了口血。
一看血条,好家伙,就这一下,掉三分之二。
那盏灯在刚才那一下里被甩丢下去了,这时周围一点儿光源也没剩下,浓郁的黑暗与铺天盖地的暴雨声像是隔出了一个独立的、晦暗阴森的异次世界。
李文溪艰难地抬起头,只能模糊地看见黑暗中一道似有似无的颀长影子,正缓缓地朝着她踱来。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悄无声息,却仿佛带着深渊般扑面而来的恐怖威胁感。
“赵黄鸭!”李文溪头皮一麻,当场脱口而出:“赵黄鸭!我是……赵黄鸭的朋友!”
她此刻真的满肚子脏话,这赵黄鸡吃了什么超级升级丸??怎么一个月不见这数值跟膨胀了十年一样啊?
开挂!有人开挂!
这赵黄鸡既然表现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抛开他其实并不是赵黄鸡这条不论,那她就肯定得编出个别的什么能既认识他,而且又没有危险性的途径。
赵黄牛首先排除,这个是仇深似海线的。
赵白羽也排除,他和赵黄鸡舅甥俩好像应该有挺多年没见了,关系不明。
那剩下的就只有赵黄鸭了。妹妹嘛,年纪又那么小,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听见了这话,暗处的赵黄鸡脚步停了下来。
李文溪趁机往嘴里拼命塞药。
然后她经过赵黄鸡的这一停,耳边听见了细小的一声“哗啦”的轻响。
李文溪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恰好这时窗外划过一道明亮电光,照亮了赵黄鸡半张朝着窗边的面无表情的脸,同时也照出了他手上那道细长的银色链条。
李文溪愣了愣,抬手往自己腰间摸了摸,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刚才那条把她拦腰拽上来的细长东西,就是这根链子,这根从他自己的手腕里穿肉、甚至也许穿骨而过的金属链条。
此时,这链条的另一端还牢牢地缚在她的腰上呢。
你是完全不会痛的吗?
李文溪想了一下那感觉都已经有点开始幻痛了。
“哦?赵黄鸭?”她听见赵黄鸡的声音说,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他问道:“你是她的朋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文溪急中生智,“就在你失踪那段时间。我是游经萨尔德斯的冒险者,在镇上遇到了黄鸭,看她聪明可爱,请她吃了几只烧鸡。”
我真聪明,既模糊了时间线,又点出赵黄鸭的吃鸡习惯,简直机智绝顶。
果然,赵黄鸡听了,沉默了一段时间。
李文溪略松一口气,正准备看看自己血条回到多少了,窗外又是一道闪电,晃得她眼前发白。然后就在那一瞬间,很巧的,她眼角余光瞥见了站那儿的赵黄鸡有一个抬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