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就是一个悖论。
――等等,那他如果既记得萨尔德斯的事,又有上次雨夜的记忆,那岂不是上次她随口扯的谎也……
坏了,不太妙啊。
而且李文溪隐隐有种感觉,面前这个赵黄鸡虽然时不时在笑,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但她直觉这个他的脾气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最差的,数值也是前所未有的最高的。
“怎么不说话了?”赵黄鸡轻声道:“我记得,你是很能说的。”
李文溪开始尝试进行一些讲道理:“这个……形势所迫,我那时候也是为了自保逼不得已啊,谁不想活嘛,哈哈,你说是不是。”
没想到赵黄鸡听完了,还真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他说道,“人总是想要活下去的。我和你萍水相逢,你确实没有非得为我付出什么的道理。”
李文溪松了口气:“对吧,理解万岁。你看你要不要把手松一松啊大哥,咱这姿势也怪累的你说是不是。”
她眼珠子转了转,一脸义愤填膺地骂道:“都怪那群双生教的狗东西,迫害你,真过分啊!”
赵黄鸡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她,说道:“行,那这事就不提了。但还有另一件事,我要问问你。那天在树下,你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
李文溪:“……”
李文溪开始回忆,李文溪陷入思考。
――什么时候的事?还有这回事?
没有吧?
“什么时候的事?”李文溪坚决地否认三连:“没有吧,我怎么不记得了,你记错了吧。”
赵黄鸡瞅着她,将脸往下俯了俯,见李文溪下意识缩起脖子往后躲,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我记得就行。”
“没关系……”他笑完了,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李文溪,“我总会讨回来的。”
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的猝不及防,李文溪的脑子这会儿有点CPU烧住了,闻言警惕睁大了眼睛,盯着赵黄鸡的脸,准备见势不对就采取一些措施。
她包里还有两颗法阵石,赵黄鸡抓着她的手,但手毕竟不是太致命的部位,这个距离如果拼着强行挣脱,未必不能有一线生机。因为李文溪觉得,赵黄鸡很可能并不能离开这座塔楼,而她靠着法阵石的瞬发控制,是有机会从窗户翻出去的,
赵黄鸡望着她圆睁而防备的眼,莫名其妙地又开始笑。
不得不说,他有这样的一张脸,笑起来是真是好看,眉眼弯弯,唇角愉快地上挑,暗蓝的双眸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像湾夜色下映着微微月光的深深海峡,波光粼粼。
“别紧张。”赵黄鸡说道,钳制着李文溪双手的五指松开了一些,任她抓住机会唰地一下抽走,一溜烟退到了楼梯口。
“我今天只是来……”他像是沉吟了片刻,望着李文溪:“和你打个招呼?”
李文溪没有说话。
她这时候心里在盘算着,如果今天的这个版本的赵黄鸡是剧情Bug所带来的影响,那她还真不是不可以配合一下那个GM01,只要能让面前这个记仇plus号版的消失掉。
这人太过于危险且不稳定了。
这时,就听对面的赵黄鸡就好像知道她这一刻在想什么一样,开口说道:“不论你在想什么,在真正确认了它到底意味着什么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李文溪隔着淡蓝的灯火与他对视,片刻后,问道:“确认什么?”
赵黄鸡抬了抬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微笑着不发一言。
李文溪琢磨着他这动作是个什么意思。
然后就见赵黄鸡忽然有一个偏头的动作,看向身侧暴雨如注的窗外。
然后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回了先前最初时的角落里,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李文溪,坐了回去。
李文溪疑惑而专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她看见赵黄鸡俊美的脸半明半暗地隐没在阴影里,闭上了眼睛,然后从一刻起,坐在那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连睫毛都没有一丝颤动,仿佛整个人化作了一尊沉默、静止的雕像。
李文溪:?
她若有所感,将目光移向了他刚才看向过的窗户。
在那里,不知何时漂浮了一抹黑色的影子,长袍飘飘,无声无息,说实话,在此情此景里冷不丁一看真的还蛮恐怖的。
“刺啦”一声闪电划破黑洞洞的天地,刺目的白光劈得万物乍亮,李文溪看见那影子倏地从窗外飘进来,落在地面上,朝她走了过来。
李文溪有那么一两秒没说话。
脑子/响应中。
直到那东西到了她面前,她才缓缓眨了眨眼:“……哟,01,又来修Bug啦?”
GM01:“……”
GM01像是端详了她一会儿:“他跟你说了什么?”
李文溪看着他:“什么?”
“……”两人隔着一层黑色的兜帽“对视”了片刻,GM01说道:“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剧情正常推进中,都是有原因的。放心,本人自从开始写文动笔第一天起就是24k纯女强流选手ovo
第121章 Chapter 121
“你应该已经发觉了,”GM01说道,兜帽下裹着的头部朝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赵黄鸡偏了偏:“这个,就是运行Bug导致剧情无法兼容,所引发的时间线错乱造成的现象之一。”
“是啊,严重影响了我的游戏体验,”李文溪说,张口就是:“你们该给我发补偿吧?”
GM01:“……”
“20紫石,我们依然期望能够得到玩家您的协助,这是目前而言最为简单的修复方式。”GM01说道,“这已经是我们能够给予的上限了。我已经向您解释过,为了维持游戏生态的平衡运转,我们并不能人为地对游戏的运行进行过多的干涉,希望您能够理解。等我们成功完成了该项Bug的修复工作,您此后也就能够不受影响地进行正常游戏了。”
李文溪看着他,片刻后,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她说道,“赵白羽,就你们的一NPC,前几天给我发工资就发了30紫石。对比一下,你有没有什么感想?”
“……”GM01沉默了,过了会儿,很认真地纠正道:“他给您的是您一个月的工资,我们这边只需要您帮上一个对您来说非常简单的小忙,这二者显然是有所不同的。”
李文溪盯着他,然后冷不丁发问:“你怎么知道的?我没说过我这是月工资吧?”
“你查我游戏记录?”
“你又侵犯我隐私权?”
李文溪质问三连,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愤怒与威胁:“这是第二次了,一而再再而三,GM01,你是惯犯了!我作为玩家,绝对不能容忍这种行为!这回我一定举报你!你不给我举报渠道,我去论坛发帖也要公布你们的恶行,玩家没有人权是吧?”
GM01:“……”
GM01:“只是必要的查询手段,如果您对此感到不适,我……”
“废话!”李文溪猛地打断他,“你查我真实姓名,查我行为记录,就差摸到我家门牌号堵我家门口来了,我难道还要‘感觉舒适’?我告诉你,你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等会儿下线我就去发帖曝光你!”
她步步紧逼,一边朝前走去,伸着手,一副情绪激动要上来抓他衣领的模样,GM01不由身形一晃,有些狼狈地退回了窗边。
GM01迎着李文溪怒气冲冲的瞪视,显然觉得棘手,等李文溪追到窗边,他犹豫了一下,闪身从窗口晃了出去。
又一道灼亮电弧劈过天际,李文溪撑着窗沿往下看,已经找不见了那道黑影。
正合她意。
李文溪就是想随便找个由头把这个GM先给怼走,她现在脑子里线头太多,有点麻爪,急需想办法安静地思考一会儿,理理头绪。
她这会儿想得最多的,就是刚才赵黄鸡最后的那个眼神。他究竟是不是在看“GM01”?
――如果真的是,那问题可就大了。
一个NPC,知道了“GM”的存在,那它是什么?
人工智能成精了?它知道自己身处在一个“游戏”之中,只是这个庞大系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分支吗?又或者说……其实这游戏的某些NPC――那些小部分的、高级的关键NPC,本身就是由神迹大陆某些不为人知的工作人员所扮演的?那么披着赵黄鸡皮的背后的这个“人”,又是想要做什么呢?他找上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坏了,CPU烧了。
李文溪当然知道神迹大陆这游戏从本身到运行公司都是不简单的。无论是那断层的、黑科技一样的技术,神秘莫测到完全不像正常游戏公司的背景,以及那涵盖全球且能够同时发行不受丝毫限制的离谱运营范围,无一不作为着冰山的一角在诉说这是一个体量可怕得惊人的庞然大物。
也许有什么新技术,也许那些上层佬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新计划,也许……
她只是不怎么去想,不关心,也不在乎。有得玩就行了,屁民一个,今天活明天死,何必自寻烦恼呢?
在李文溪看来,只要超过一个月以后的事,那差不多就是永远那么远了。
但现在是她自己不去找事,事情却非要往她脸上撞。
我这该死的好奇心。
太好奇了,李文溪的心里现在就是反反复复在想,赵黄鸡的表现到底是什么意思,话里有话的,是想要向她表达什么?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窗外瓢泼的雨幕,便提着灯,朝角落里的赵黄鸡走去。
这回,当她人都已经走到脚边上了,赵黄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文溪狐疑地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动静。她试探着把掌心向前挪,直到盖到了他的脸上,还是没动静。无声无息的,像具格外精致的人偶。
皮肤摸着是凉的,但也不是尸体的那种凉,软乎乎,还挺光滑。
李文溪摸了半天,没摸出什么动静,又捏了两下,想了想,手开始顺着脖子往下滑。
她的本意是想搜一下身,看看赵黄鸡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顺走的东西。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嘛。
结果发现这人身上就穿了这么一件有点宽大的绸布袍子,里头就是整具修长柔韧的身体,别的啥也没有。
李文溪一爪子下去,人都愣了一下。
她不死心地围着腰侧又摸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系带之类的,结果只摸出来这人腰还挺细的。
你别说,手感是真不错啊。
李文溪手一欠,就像捏人家的脸一样,她摸着摸着,随手在赵黄鸡的腰上掐了一把。
结果没想到就是这一掐,原本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赵黄鸡忽然整个人抖了一下,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李文溪:“……”
四目相对,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李文溪唰地抽出还搁在赵黄鸡衣服里的手,像只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眨眼间挪出十来米,退到距离最近的楼梯口,谨慎地观望着他的反应。
赵黄鸡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他睁开了眼之后,先是看了会儿李文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乱糟糟敞开的领口。
像是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他非常淡然地抬起手,开始自己整理了起来。
“快走吧,”赵黄鸡低声说,也没有抬头看李文溪,“这座塔要消失了。”
语气轻描淡写的,加上他那理衣服的动作,简直就像一对偷情男女的分别现场――“快走吧,我老公要回来了”的那种诡异场面。
李文溪:“……”
怪。
她搓了搓手,若无其事地溜下了楼。
然后距离塔底还有三两米高的时候,一脚踏空,得亏反应快,落地虽然踉跄了几步,但也算站稳了。
塔不见了。
赵黄鸡刚刚要是不提醒,可能这会儿她就是直接从塔顶往下摔,死当然死不了,但多少也会受点伤。
怪,想想还是怪。
李文溪回头望了眼空空如也的地面,带着三分的迷茫七分的疑惑,转身朝院里房屋的方向走去。
短短百来米的距离,每一步雨都在变小,等人到走廊下,纷纷落下的,已经变成了昨晚见时那样绵密如丝的小雨。
天放亮了,李文溪站在走廊上抖着身上的水珠,瞥见远处有一道淡蓝的身影撑着伞,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是赵黄鸭那个法师老师。
李文溪无意跟她打照面,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换了身衣服,把皮甲擦擦干,李文溪坐在床边,懒洋洋地仰头一躺,准备等着蹭顿赵家的早饭,然后就按她的原计划出门买东西去。
过了十来分钟,门外响起脚步声。李文溪没动,听那很轻又小步小步的足音就知道是赵黄鸭。
脚步停在门口,然后门“嘎吱”一声轻响。
李文溪闭着眼睛:“你老师没教你进门前先敲门?”
赵黄鸭“呼”地抽了口气,停在那儿,很惊讶地:“我没想到今天你没有在睡觉!”
李文溪坐起来:“我睡觉你就能不敲门?”
赵黄鸭撇嘴:“我就看看,又不做什么。”
李文溪直起身,走过去推开门,随手拎过她的领子把人往胳膊肘里一夹,晃晃悠悠地朝着客厅走去。
赵黄鸭一路N吧N吧的,李文溪在走神,没怎么听,觉得她话太多,还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捏得赵黄鸭嘴巴咧开,只能在那里含混地叫:“你好烦!”
不错,这兄妹俩都挺好捏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李文溪难得地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以后不能这样了。尤其赵黄鸡那种一看脾气就坏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记你一仇,回头要是运气不好撞手上,多麻烦呢。
她想想也觉得得亏是刚才最后醒的那个显然不是头一次见的那个赵黄鸡,否则,今天可能高低得打过一场。
今早的客厅,赵白羽不在,饭桌边只有李文溪和赵黄鸭,还有她那个老师。
气氛不尴不尬。赵黄鸭眼睛看不见,吃饭向来需要别人帮把手。
但李文溪只管自己吃自己的,对身边的赵黄鸭视而不见。于是过了会儿,原本坐在对面的女NPC水芹看不下去,起身绕过来照顾赵黄鸭。
这女NPC在瞪自己,李文溪看得见,不过她懒得理会,吃完碗一搁,转身就走了。
小火不方便骑上街,但赵白羽家里有个普通马窖,里面有不少马,那些前来巡逻的剑士NPC们的马也是栓在这里。李文溪随便挑了匹骑走。
西塞纳维的街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一大早,靠近几座城门附近的街上走着的几乎都是进城卖货的,挑担肩扛,熙熙攘攘。
和以往不同的是,李文溪这次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玩家。数量很少,混在NPC堆里老远才能看见一两个。
李文溪瞥了几眼,拉低兜帽,将马系在街口的牲畜栏边,快步走进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