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点好的，辛苦好几天了。”
顾三婶张罗着让把猎物处理洗干净。
李玉很快就把活干完了，“弄好了。”
“我看看。”
顾磊凑上来。
李玉做了一个可以随手拎的茶桌，是一个木制的手提箱，打开下面有折叠腿，翻开盖子就是一张小茶几。
茶几里面有一层匣子可以装东西，大小不同的格子，用来放茶壶和茶具，茶壶是铜的，小巧玲珑，尺寸刚好放在里面合适。
杯子是竹子做的不易摔碎，上面还雕刻了花纹，有一种文雅的素淡美。
把茶具取出来和上盖子就是小茶几可以喝茶了。
如果觉得小桌板不够大，盖子再次反向翻开又可以打开一层盖板，长度就增加了，桌板就变成长条形小茶几，用完重新折叠回去就成。
“呦，这很方便。”
顾爷爷和李老头也翻来覆去的看。
特意打磨的光滑，是原木的颜色，没有刷漆，她没漆。
“这榫卯结构，让你玩出花了。”
顾磊也惊叹不已，这个小桌板巧妙利用了榫卯结构，全木没有一块铁片，做的这么好，真是太牛了。
“这个方便些，不用的时候折叠起来放在马车边上，让出位置您累了可以躺会，茶叶我也给您二老准备好了。”
顾爷爷望着她满心都是欣赏和欢喜，用手点着她，赞不绝口。
“你这孩子，光惦记别人，这一路上你比我家小子还辛苦，忙里忙外的，跟男孩一样担起了重担，也别太实在了，容易吃亏。”
“哪能吃亏，您和三婶多疼我，好吃的都紧着我了，不亏，您试试好用不，开封第一回 您必须得赏个脸。”
李玉朝老爷子挤挤眼，像哄小孩跟老人逗闷子，让他们开怀片刻。
这里最苦的就是二位老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连自己孩子的尸首都拿不回来，心里得有多疼啊。
“试试，老哥哥，你有福气，儿孙这么优秀，我羡慕你呀。”
顾爷爷拉着李老头坐下，一起泡杯茶喝。
“你家磊子多出彩，辛哥也是个懂事能吃苦的。”
“哎！嫡出就剩这俩了。”
顾爷爷摇头一声叹息，把苦难和悲伤都咽进肚里。
“都一样，人要朝前看，儿孙在家业就在。”
李老头拍拍他的肩膀。
顾磊拎了热水过来，李玉给二老泡茶，坐在那腰板挺得笔直，素手翻转，宛若行云流水，优雅好看。
不在舞刀弄枪的李玉，竟然也有沉稳秀雅的一面，在茶香的雾霭熏染下，沉静秀美，大家女的气度显露无疑。
顾爷爷品了一口茶，满意点头，“好茶。”
扭头对孙子辛哥教导：“瞧见了么，这就是大家之女的气度，坚韧不拔，贞静大气。”
辛哥用力点头，林月坐在远处好似再嘲讽她，似乎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每一个字都在暗示她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第16章 劝谏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顾林氏眼里，像滚烫的热油滴在她心口上，疼的剜心。
大家之女，气度高华，动静皆宜。
她永远也比不上，以前去宴会不懂茶艺插花，背地里没少被嘲笑，说自己白捡了个隽秀出彩的爷们，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亏了顾家儿郎。
她以为自己凭借一腔赤诚和真心可以打开丈夫的心，才知道原来真正的世家子，凉薄又清醒，心思玲珑透澈，冷的像冰，对你笑的真诚未必是真心，冷却是真的冷。
有了儿子她依旧不被顾家接受，即便有了儿子也是一样。
后来才知道那个女人死了，也带走了丈夫的心，他全心全意教导儿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为什么只有一个儿子，有了磊儿之后他就再也不来了。
王岚，李玉，还有那个让自己讨厌却不敢去问一声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气度和做派，不动声色就能将她扇的满脸红肿，让自己被无数人嘲笑。
即便你夺走了他，即便你做了顾家嫡长媳，你依旧什么都不是。
世家女杀人何须用刀，高下对比就足以让她被人议论嘲笑了半生。
顾林氏默默干活，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想起了往事。
顾三婶见她靠炉子太近，火苗都快撩着衣服了，就碰她一下。
“离远点，别烧着你，发什么呆。”
“哦，我没注意。”
顾林氏往后退了一步。
“大嫂，你想大哥了吧，我也想我家三郎了。”
顾林氏张张嘴，却没否认，是想念的，他不爱自己，却依旧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不爱女色，从不花天酒地，更不纳妾。
对自己也很维护，明知岳家全都是势利眼，频频给他出难题，还是任劳任怨去解决，替她挽回颜面。
可他唯独不爱自己，不爱就是不爱。
顾家人都是这样既深情又绝情。
顾三婶没有等她回答，反而自顾自说了，声音平缓而有力。
“我娘说，爱一个人不要太满，水满则溢，会窒息；要么深爱要么不爱，不爱就不要给回应，给了回应又不爱那反而更伤人，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任何期待。”
顾林氏抬起头，表情怔愣，“为什么？”
“不爱，伤的就不痛，爱情本来就是独占，要么给我全部，要么我宁可丁点都不要。”
“是这样么？”
顾林氏呢喃了一句。
“大嫂，放下吧，我们都该放下了。”
顾三婶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眼角滑落一滴泪，我们夫妻……这辈子的缘分……尽了。
“这回好了，不放下也没辙，连死后都未必能葬在一起了。”
顾林氏的眼泪一滴滴滑落。
顾三婶伸手抱着她，“大嫂……”
“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顾林氏埋在三婶怀里再也忍不住委屈，呜咽的哭了。
他们被迫分开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被牺牲的那个。
“这就是命，他们和你一样也痛苦了一生，你还有磊儿，她什么都没有，早早就走了。”
顾三婶含糊的说了。
那个痴情的女人一生未嫁，在家族做女夫子，早早病逝了。
她走了，把大伯哥的心也带走了，顾家大朗只有躯体活着，心却跟着一起死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林氏呢喃了一句。
“你没错，只是来晚了。大嫂，放下吧。”
顾二婶擦干眼泪，扭头看了眼侄女，看到侄女眼里的委屈和失落，似乎像是年轻时的自己。
顾三婶在她耳边小声说话：“你要她重蹈你的覆辙么，顾家男人都是刚烈决绝的性格，你知道的。娘家就剩这一个独苗了，你忍心她一辈子都不快乐么。”
顾林氏望着三弟妹，张张嘴，似乎被扼住了喉咙，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当初汲汲为营是为了高高在上的侯府，是为了家族，可如今都不在了，又是为了什么。
顾三婶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爹还健朗，如今你只有儿子可以依靠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你儿子像爹。”
顾林氏陷入沉思，久久不言不语。
顾三婶笑了笑去忙乎了。
晚饭吃的肉，伙食好，李玉拿了酒出来，允许老爷子喝一杯。
逃荒一个月了，也该让大家放松一下，弦绷太紧会断的。
“是该喝一杯，该祭奠他们一杯酒才对。”
王氏仰头深吸一口气，想起二弟妹了。
“说得对，来，我们一起举杯，祭奠我们失去的亲人兄弟，爱人孩子，干。”
李老大举起杯替父亲说了一句。
大家举起杯中酒洒在地上，想起去世的亲人，眼中都含着眼泪。
“这一路还有很远，我们要团结一心才能闯过难关，否则我们都会死，彼此要互相照顾，不要内讧，不要再制造麻烦，我们已经疲于奔命了。”
李老头叹息一声说了几句。
“您说的是。”
顾三婶立刻给与回应。
“是。”
顾林氏也认真点了头。
“明儿休息一天，大家也好好歇歇，不过不能离开这里，林子大，怕你们走丢遇到野兽。”
“好。”
“难得今儿能轻松一会，来再喝一杯。”
李老头刚伸手就被孙女给摁住了，“爷爷，你还喝着药呢。”
“喝了酒停两天吧，我也没什么大事。”
“药喝了两个疗程了，该歇几日再喝，今儿就让你祖父喝两杯吧。”
王氏想了想才开口。
“那好吧，两杯，不能再多了。”
李玉伸出手指。
“多一杯，就多一杯。”
李老头和孙女打商量。
“那……就三杯，顾爷爷你也不许多喝，您身体还没我爷爷好呢，我盯着你们。”
顾老爷子笑着点头，“好好，听你的，真像管家婆。”
“自打老伴走了，就数我这孙女最贴心，没有她我这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李老头宠溺的看了眼孙女。
李玉乖巧的给两位老人和父亲倒酒。
“今儿我值夜，你们少喝几杯。”
“好。”
李玉贴心的给大家全都想周到了。
吃过饭，大家一起收拾了碗筷，李玉对母亲说：“我爹没喝醉，今天让他好好睡一觉，您别喊他，晚上我值夜，你们睡吧。”
“好。”
“要不，我值夜吧。”
林月站起身低着头，怯怯地开口。
刚才长辈的话她也听进去了，这一路走来真的很艰难，有吃有喝是因为李家和顾家人的功劳，自己并没有出力。
不该总惹麻烦，她不想真的被扔出去，除了姑姑和表哥，已经没有其他亲人能让自己依靠了。
李玉微笑解释，“林子里有野兽，你不会武，醒着也听不清动静，我来值夜，你去休息，明早儿起帮婶子做个早饭。”
“好。”
第17章 起誓
李玉找了个树杈子跳上去躺着，枕着手臂望天。
顾磊拿了件披风给她盖上，“夜里降温别着凉。”
“不冷，磊子，你说我们还有机会找回他们的尸骨么？”
这件事一直是李玉的心中刺。
“我……不知道。”
顾磊沉默了一瞬，颤抖着唇，回答的十分艰难。
“你看我，不该问，你可别去问长辈，又该伤心了。”
“嗯。”
“玉儿，我们还有机会回京城么？”
顾磊靠在树杈旁和她说话，望着星空，心里伤痛难言。
今夜的月亮很圆，皎洁的月光映照在树林里，斑驳的光影衬得气氛有点寂寥。
“能，我一定要回去，重建国公府，找回我李家亲人的尸骨，哪怕穷尽我一生，我也决不放弃。”
李玉一字一句的开口，明亮的双眼望着月光起誓，眼神坚毅而勇敢，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顾磊望着清艳绝美的李玉，双眸迸发出夺人的光彩，好似夜里的繁星，璀璨闪亮。
深深地为她的坚毅勇敢而折服，她身上有股韧劲，打不垮，宁折不弯的精神，让人佩服。
还记得小时候她非要学武，李伯伯哄她玩就应了，故意加大训练量，让她知难而退，她硬是坚持住了，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从不叫苦，从不掉泪。
每每训练完浑身青紫回去，第二天又活蹦乱跳，开朗自信的逗大家笑，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乐观积极，和她在一起很快乐，多苦多难的事都难不倒她。
顾磊眉眼弯弯，伸手轻轻触摸她细嫩的小脸，“你就不怕失败么？”
“不怕，做了才知道成败，不做永远不会成功。”
李玉眼神坚韧不屈，经过这一遭家变，她成长了很多。
“好，那我和你一起重建家园。”
顾磊伸出手，眉眼带笑，这一刻好像希望和生机回来了，走出伤悲，迷茫和痛苦，带着目标和希望继续走下去。
他不能让疼爱他的亲人们在地下都不能安息，不能辜负他们用命给自己换来的生存机会。
李玉伸出手和他击掌，声音清脆。
“玉儿，有你在真好。”
顾磊有感而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闪着灼灼的亮光，在夜色下流泻出潋滟的光泽，眼神温暖而专注。
他一度崩溃到爬不起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起顾家，是她执拗的拽着自己，鼓励他走到今日，若没有她生拉硬拽，他未必能这么快恢复过来，也许会沉沦颓废的更深。
“那是，我爹说我是小福星，独一份，珍惜着点。”
李玉摇头晃脑的调侃。
“对，你是小福星，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顾磊望着她，全是明亮璀璨的星光，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星辰。
李玉得意的瞥他一眼，推他一下，“快去睡觉。”
“好。”
顾磊伸手在她下巴勾了一下，李玉气的打他一下。
他哈哈大笑，高兴地去睡觉了。
林月躺在干草堆上，闭着眼默默的流泪，紧紧捂着嘴，不敢让人听到哭声。
为什么，李玉到底给他中了什么毒，不管她做什么都能让表哥开心，明明是她欺负人也让表哥哈哈哈大笑。
顾磊给火堆添了点柴火，这才躺下休息。
躺在那望着李玉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勾起，笑的隽秀好看，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酥酥痒痒的，很像他吃过的酥糖。
对，明儿去城里打探消息，给玉儿买点酥糖，她喜欢吃这些。
真是傻丫头，给辛哥旭哥买了糖葫芦都不知道给自己女孩用的东西。
光惦记别人，也没替自己多想一道。
再买点她爱吃的水果，想到这又开心的翘起嘴角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林子里的鸟起的比人早。
顾磊起身拍了拍李玉，“去休息吧。”
“好，你今儿去城里么？”
“要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不用那么多人，你要带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我不用买啥，全都有，给你银子给你娘买点啥哄哄。”
李玉拿了荷包过来递给他，都是碎银子，昨儿特意去兑换的。
“我有银子。”
顾磊没接。
“去了再买点肉回来，婶子说想炼点猪油，一点不买让人怀疑你。拿着跟我客气啥，别动婶子的首饰，就那么点念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