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压不住心头的怒火，语气也冷了下来。
“玉儿晚点会回来，我不会干这些，我从没干过。”
林月把脸扭了过去，这回嘴皮子利索了。
“你凭什么认为玉儿就该给你洗衣服？”
声音冷厉而沉凝，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她比我能干，再说平时都是她干的，我在家没干过，等她回来洗也是一样的，我去帮婶子做饭好了。”
林月嘟囔了一句，凭什么让我洗衣服，她干轻松活。
“自打逃荒出来，玉儿干的最多最辛苦，你不是没看见，她忙里忙外哪样少干了，你干什么了？”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说是帮婶子做饭，可你一直在摸鱼偷懒，你连生火都不会，帮什么忙了。你把别人当傻子哄么！”
“玉儿能干就活该被你欺负，就活该伺候你这个千金大小姐么，人家凭什么伺候你。”
顾磊连珠炮似得怼她，一点没给她留脸面。
林月气呼呼的站了起来，被挤兑的脸色通红，“表哥，你怎么总帮着外人说话，再说她不是能干么，能者多劳嘛。”
“我在家从来没干过粗活，她那么能干让她干好了，反正她想巴结顾家，谁知道她什么企图。”
翻个白眼哼了一声，眼底是嫉妒和不屑。
顾磊气的浑身哆嗦，用手指着她，厉声呵斥：“论家世你家也不过才四品官，你哪来的脸说这话。你没干过粗活，人家李玉是超一品国公府的嫡长女，比你身份高贵多了，你凭什么认为人家该干粗活。”
“你凭什么欺负人，你太高看自己了，巴结顾家，是谁巴结顾家，需要我明说么。”
顾磊被气的原地转圈，恨不得跳河里冷静下。
用手指着她，眼神喷火，脸色黑沉如墨的斥责她：“李玉不需要巴结顾家，趋炎附势的是你林家，不是她李玉。”
“干不完你就住在这，废物一个。”
“我不干了，爱谁干谁干，你就知道护着李玉，我要去告诉姑姑。”
林月泄恨的一脚踢翻了盆子。
“滚！”
顾磊怒吼，林月吓得哭着跑了。
林月一路哭着跑回去，大家忙的热火朝天，都在干活，连两位老爷子也在编筐带孩子读书。
看到林月回来了，都纳闷的望着她。
“这是怎么了？”
顾林氏赶紧追问。
“姑姑，呜呜呜……表哥骂我趋炎附势巴结顾家，表哥……欺负我。”
林月哭的稀里哗啦的。
顾磊拿着衣服回来了，把盆子扔在地上。
“看看你侄女干的好事，一件衣服都没洗，还丢了好几件，说她几句你们猜这大小姐怎么说？”
一双桃花眼里全是鄙视和嘲讽之色。
“说啥了，还有……这衣服怎么也洗丢了。”
顾三婶捡起衣服一看，真是一件都没洗，扭头看了眼还在大嫂怀里哭的人，厌恶的摇头。
“人家说玉儿能干，等她回来干，我训她几句，她就说玉儿巴结顾家，玉儿能干就该多干些，她是千金大小姐，没干过粗活，李玉能者多劳。”
顾林氏冷了脸，冷声质问儿子，“是你说的月儿巴结顾家。”
这话刺激了她敏感的自尊心，完全不顾是非黑白对错。
“对，就是我说的，人李家不用巴结垮了的顾侯府，是你林家一直都在巴结顾家。李玉是一品国公府的嫡长女，琅琊王氏的女儿，比你侄女高贵多了，这就是我心里话，我忍很久了。”
顾磊咬牙切齿的说完，情绪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这一个月的逃荒生涯，这个表妹真让他厌恶至极。
他一点不给母亲留脸面，既然你不爱我，我又何必在意你的心情。
顾林氏身躯晃了一下，整张脸惨白如纸，原来在儿子心里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外祖家的。
“表哥……”
林月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磊，眼泪无知无觉的滑落，眼里全是震惊和难堪，脸上火辣辣的，是被人狠狠扇了几个嘴巴子，生疼。
原来我才是那个小丑。
第12章 丢脸
“林月，我忍你很久了，要么滚出去，爱去哪去哪，顾家对你仁至义尽；要么你给我老实干活，这不养千金小姐，你我只是亲戚关系，我不是你爹，惯着你。”
顾磊看都不看母亲一眼，转身就去忙别的了。
林月脸色青白交错，浑身像火烧了一样，难堪的下不来台，颤抖着身体，长这么大从没有这么丢人现眼过。
“原来我女儿多干活是为了巴结顾家，那么请问林姑娘你算顾家什么人，你一四品官的女儿也配不上顾家任何一个儿郎吧，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王氏站在那凉凉的开口，眼神薄凉，冷得像冰。
“你姑姑没告诉你，她之所以能嫁进侯府是先帝爷为了打压武将世家，随手把她塞给顾家了，这是用顾家族人的命做要挟换来的。”
“你今年多大了，及笄了吧，你整日喊我女儿为姐姐，可我女儿还没及笄。”
嗤笑一声，这番话算是把顾林氏的脸皮都扒下来扔马桶里了。
她嫁侯府不光彩，并非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而是被强行摊派给顾老大的，实际上顾老大当时已经有相看的人了，两家也很满意对方。
结果被先帝爷横插一脚阻止了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婚事，顾家三个媳妇只有顾林氏家世最低，还是嫡长媳，顾三婶娘家可是二品大员，实权在握的朝中重臣。
二房是庶出，但家世也比顾林氏要高一些。
摆明了就是先帝爷打压顾家，偏偏把最重要的嫡长媳给换了，换成眼界官职家世都很低的四品官女儿，就是现在的顾林氏。
顾林氏脸色浮白，紧咬着嘴唇艰难的转身，摇晃着走向马车，踩着凳子几次都没上去，整个人精神恍惚，钻进了马车。
王氏冷笑一声，屡次欺负我闺女，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当我好惹的，我还没死呢。
王氏用手指着林月，声音平稳，带着上位者的霸气，居高临下的俯瞰她。
“这个队伍不养废物，连旭哥都会捡柴火烧火，你什么都不干，明儿一大早就请离开，要么干活换吃喝，不干就走。”
“我可不是你家亲戚，你的死活与我无关，干活去。”
场面颇为安静，只有火苗爆燃的噼啪声，没人说话也没人给林月台阶下。
林月站在孤零零的，轻轻啜泣着，显得孤单影只。
“赶紧洗衣服去，你不是官家千金是难民，我都不知道你娘家到底怎么教你的，好的没学会竟学些个小心思。”
顾三婶怼了她一句也没再多说，也算给她个台阶下。
林月到底一个人去洗衣服了，干别的她也不会。
队伍里每个人都在忙乎，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干，李玉之前买粮食的时候趁机从空间拿了一些各类杂粮出来掺着吃。
两个老爷子在碾磨，把苞米用石磨捻成玉米面。
顾林氏一直在马车里没出来。
李老头扭头看了眼马车，朝顾老爷子使了个眼色，他翻个白眼没理会，不乐意管，说多了不合适。
本来公爹就不怎么管儿媳妇的事，看不下去也是给老伴说，都是婆婆管教儿媳妇，公爹一般不说话。
可谁让老伴先他一步走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见天训斥孀居的儿媳妇，死了丈夫已经很惨了，他也不想多说。
老大媳妇不改偏心娘家的毛病，儿子只会越来越怨恨她，从小就没有关心过，一颗心都在娘家身上，压根就没关注过儿子，以后有她苦头吃。
顾三婶拉着王氏继续干活，“好姐姐你得给我帮忙，不然我一个人干不完了，别生气，你跟糊涂虫有什么气可生。”
“多做点发面的饼子馒头，孩子们辛苦，路上难民多来不及做，不做没得吃了。”
顾三婶一面念叨一面手里就忙乎起来了。
“行，你指挥我给你打下手。”
王氏也是麻利人，做饭不如顾三婶好，但学一学都能干，做事干脆利索不偷懒。
“做点发面油香饼，还有一点香豆子粉，玉儿和旭哥他们都爱吃。”
顾三婶朝她挤挤眼。
王氏被她逗笑了，眼神软了几分，“弟妹，这一路上辛苦你了，都是你做饭，玉儿说你的饭好吃，要没有你我们可都麻爪了。”
“有我在哪能让孩子饿着。”
顾三婶露出爽朗的笑容。
三婶把饭都做好了，林月衣服都没洗完。
“磊儿，你去看看把人叫回来，吃饭了。”
“不去，谁爱去谁去，小爷我伺候不了。”
顾磊拧脾气也上来了。
他本来就是世家子教养和做派，公子哥的脾气，文武双全在京城世家子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搁家还能看在母亲的脸面上给林月一点尊重和礼貌，现在都逃荒了，大家都是难民，林月还这样矫情任性，这公子哥忍了一个多月，早没耐性了。
“这孩子……旭哥你去。”
顾三婶使唤不动大侄儿，只能喊旭哥。
旭哥摇头，撇嘴，欺负我姐姐我不去。
“……”
顾三婶一看我也不管了，又不是我家亲戚，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
顾林氏下了马车，默不作声自己去喊人了。
王岚轻笑一声摇头，“你这大嫂挺有意思，都自身难保了还带个累赘，就这么喜欢这个侄女，亲儿子都扔脑后了。”
“她是瞧着林月像她，却不晓得是林月在学她。”
顾三婶一眼就看明白了，林家人教的，故意投其所好，为的是嫁进顾家，奈何顾家男人全都看不上，咬死了不松口。
转而攻顾磊，可顾磊是顾家嫡长子，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是标准的世家子。
脸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骨子里却是执拗薄凉，城府全在心里，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软弱矫情的表妹。
要能同意早就定下了，哪能等林月都及笄了，也没个动静，就是看不上，只有大嫂还活在梦里。
顾家嫡长媳怎么可能再娶个不懂事的千金小姐回来，做梦都没戏。
王氏摇头，“好好的姑娘教成这样，以后有大苦头吃。”
“你闺女样样都出彩，你发愁别人做什么，尝尝我做的饼子。”
顾三婶盛了饭先给老人摆上。
“这些日子确实辛苦老三媳妇了，你别担心辛哥，我们老家伙给你看着，读书让老大媳妇教，错不了。”
李老爷子很诚恳的给顾三婶道谢。
这几个都是命妇，其实都不太会做饭，王氏也不大会，都是现学的，她只会做一两样汤水糕点做个样子的，本事是管家理事主持中馈。
宗妇的作用从来和做饭也不搭边。
顾三婶面露微笑，“老爷子您抬举我了，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我是晚辈，没别的能耐就会做饭，我让孩子们吃饱，我心里就踏实，您千万别和我客气。”
第13章 抢糖吃
“等到了地方落脚后就能安生些，大家再坚持坚持。”
“爷爷，我们去了临祁要买地么？”
“这会现烧高香哪来得及呀，早就划了个山头买好了，提前二年我就安排了，等这会黄花菜都凉了。”
王氏朝儿子摆摆手笑的挺得意。
李睿惊讶的望着母亲。
“您都没和我说。”
扁嘴委屈，还瞒着我。
“告诉你干什么，嘴不严再漏了，当时也是爹的意思，做两手打算，要是没事权当是添点产业留给后人，没成想还真算准了。”
王氏摇头叹气，要不是女儿一再坚持劝说他们，可能也未必会留下后手。
“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敢信呐，老哥哥要不是你提醒我，我看重你的意见，恐怕现在顾家要全军覆没了。”
顾老爷子冲李老头微微低头，态度十分感恩尊敬。
“咱们多年生死之交，不说这客气话，也不知道他们路上安全不？”
李老头摆摆手叹气，还是很担心族人。
“我家老二还算沉稳，打理庶务是一把手，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要看天意了。”
顾家也是得了李家一句提点，才得以提前一年布置了后手，当时就派了庶出的二儿子去琅琊王氏族地以让孩子读书为由，添置了产业安插了人手过去。
不出事也就是多买个产业的事，对侯府压根不算负担，没想到最后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正说着话，顾林氏姑侄两个回来了，林月把衣服洗完了，两人双眼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顾三婶招呼她们，“快，坐下吃饭，趁热吃。”
二人沉默着坐下来吃东西，玉米面糊糊和杂粮馒头，昨儿的炖肉和小咸菜。
吃过了饭也到下午，王氏伸着脑袋朝林子外张望，担心丈夫和女儿。
快日落了，远远瞧见几人回来了，王氏露出笑容，长舒口气，回头时声音欢快，“爹，相公回来了。”
“嗯。”
李老头轻快的应声。
“爹，顾叔，我回来了，买东西耽搁了一小会。”
李老大回来先跟长辈打招呼。
“城里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我寻思着我们在这休整两日。”
“可以，你跟我仔细说说。”
李老头朝儿子招招手，和顾老爷子几人去商量了。
王氏伸手想接过女儿的背篓，被李玉错开身体躲开，“你拿不动。”
“大婶婶，我们买了新东西。”
辛哥和许阳高兴地举着糖葫芦递给旭哥。
“买了什么？”
“我瞅着三婶做饭垒架子挺麻烦，我看到集市上卖这个烧茶炉，铜的，结实，能做饭能烧茶，这不就方便很多么，我就买了一个。”
“我看看，是挺方便，有点分量，这添了柴上面可以坐锅，省了我好多事。”
顾三婶扒着东西一瞧很欢喜。
这是个铜铸的茶炉，分上下可分体，下面是三脚腿大肚炉子，前方有个口带横插板调节风口和火力。
敞口带两翼，中间火口坐茶炉烧水，点火后两翼也会发烫可以烤个饼子，放在马车上或者屋里取暖烧茶都挺好。
上面小一圈的大肚铜j用于温酒，晚上温水都好用。
顾磊凑到李玉身边，把东西给她卸了，殷勤的给递上帕子擦汗。
“去城里还顺利么，等你一天我这心里毛躁躁的。”
“挺顺利，辛哥和许阳可机灵了，还替我去打探消息了。”
李玉擦了把汗笑了笑。
顾磊端了茶水过来递给她，“喝点水，看把你累的满头都是汗，中午吃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