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哄着那姑娘,不过是想要打听他情况罢了,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即将成为景琛的娘子,才没必要哄着那丫头!
案牍前,安景琛紧锁着眉头,正一笔一划誊着书稿。
字迹依旧像往常那样苍劲飘逸,可仔细看去,会发现笔锋之间有种,剑拔弩张的凌厉之势。
“别写了,快吃饭。”丁梦儿把食盒放到案牍上,正要取出饭菜,“既然不肯去我家,我只能把早餐给你送来!”
“拿走吧,我不吃!”安景琛看都没看她一眼。
“还有鸡汤?”
韶卿端起鸡汤,毫不客气的说道:“正好我你的肚子饿了,景琛哥哥不吃我吃。”
她刚端到手里,丁梦儿就一把夺过来,并恶狠狠的说道:“赶快给我放下,这是我专门给景琛哥哥熬的!”
“你若舍不得就拿走吧!”安景琛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就朝着韶卿看去,“木瑶姐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走了!”韶卿没好气的说道。
常文惠早上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本以为景琛哥哥是个长情的好男人,谁知道也是个见色起意的。
“走了!”安景琛顿时不淡定了,手一抖竟是将那一撇拉得老长,眼看就要写完的一张,竟是这么生生毁了。
“她去哪里了?”安景琛直接将毛笔,搁在了那张纸上,起身往外走去,“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县丞派马车来接的,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韶卿一脸的幸灾乐祸,“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呢!”
安景琛也懒得理她,大踏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鸡汤,鸡汤还没喝呢,这可是我特意用人参炖的,都没舍得给我哥哥喝呢!”丁梦儿端着大碗追了出去。
“不要脸的东西,敢趁着木瑶姐不在家,打安哥哥的主意!”
刚走到门槛,韶卿重重一脚踹在她屁股上,丁梦儿扑趴一跤摔到了门外,碗里的鸡汤摔得七零八落。
第95章 替罪羊
昨晚宿在营中,秦无衍说穿女装太过打眼,特意给她送来了合身的行军服。
对镜一照,乔木瑶发现换上男装的自己,看起来既清秀又英气,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并自恋的想着,自己要是男人该多好,一定会和景琛那样人见人爱!
呸!
这好端端的想他干嘛?
乔木瑶放下铜镜,洗漱完毕就有士卒送来早餐,吃完后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朝着隔壁祁王殿下的营帐走去。
昨晚和张太医说好,一早就开始熬制麻沸散,也不知道他准备好了没?
走到门口正要通报,侍卫却挑帘让她进去,说是军师早已叮嘱,让她自由出入。
她进去的时候,赵怀玉正坐在床头,面无表情的拿着调羹在吃着什么。
“还是我喂你吧,省得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又要流血。”安宝慈坐在旁边,一脸担忧的说道。
赵怀玉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
“你怎么不通报,就擅自进来!”安宝慈看到她,顿时没好气的说道。
“侍卫放我进来的,说我不用通报。”
乔木瑶见张太医没来,赶紧告辞道:“既然麻沸散还没准备好,我还是待会儿再来吧。”
“等等!”赵怀玉放下手中汤碗,“太医不在,你告诉我实话,这腿到底何时才能站起来?”
昨晚行走在暮色中的军营,发现大家对这位年幼的祁王殿下俱是夸赞。
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要背负如此重任,乔木瑶的心动摇了,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只得淡淡说道:“这个可不好说,若是殿下肯配合,也许能够快些好起来。”
“快些是多久?”
乔木瑶想了想,“怎么也得一个月。”
“本王权且信你一次!”赵怀玉勾着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
乔木瑶躬身行了一礼,正要退出去,张太医背着药匣子进来,看到放在高几上的瓷碗愣了一愣。
“殿下,微臣昨晚不是叮嘱过,让您早上不要用膳?”
“这是参汤!”
宝慈县主瞪了他一眼,“皇兄流了这么多血,就不能喝点参汤补补?”
张太医松了口气,说是自己眼拙,并请她回避,说是想给殿下换药。
宝慈县主起身,满是警惕的看着乔木瑶。
“这女人来路不明,一旦喝下麻沸散,皇兄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这位县主,怎么总是把她想得那么坏。
不等她说完,乔木瑶就没好气的说道:“有侍卫和张太医看着,我能做什么手脚?县主若是不放心,可让人在门口守着!”
果然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
安宝慈心想着,整个营地都是祁王殿下的人,就算不要人守着,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她便插翅难逃。
她斜睨了乔木瑶一眼,冷哼一声说道:“殿下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狗命!”
竟然骂她是狗,堂堂一位县主,也不过尔尔!
想到昨天初来乍到,加之秦无衍在场,她不想让大家难堪,才处处忍让。
哪知她的忍让,换来的只有这位京城贵女的得寸进尺!
乔木瑶再也忍不住了,“来之前陈大人没告诉我患者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要医的是谁。我和殿下无冤无仇,不知你为何总是污蔑我要谋害殿下,倘若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该当如何?”
不过是位乡野村妇而已,仗着攀上了秦兄,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简直是胆大包天!
安宝慈气得差点把银牙咬碎,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真恨不能拿出县主的威仪,好生教训她一番。
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强压下怒火。
安宝慈柔柔一笑,和颜悦色的说道:“放心,只要能治好殿下,我自然重重有赏。”
村妇如此咄咄逼人,安小姐还能温柔以待,这样貌美心慈的县主,还真的让人敬佩,太医和侍卫顿时对她刮目相待。
上次在翠宝阁,便已见识她的嘴脸,乔木瑶哪里不知道她是装的。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靠银子摆平!”乔木瑶一脸严肃的说道:“就好像你刚才骂我是狗,我若骂你是狗,再给你银子,你能接受吗?”
安宝慈瞪大眼睛,一脸的无辜,“我什么时候骂你是狗了?”
“刚才是谁说要我狗命?”乔木瑶怒道。
狗命怎么了?这还是本县主抬举!
安宝慈心想着,家里那只松狮幼犬,小小一团就值五十两银子。
像你这样的妇人,在京都的牙市里,顶多不过二十两银子罢了。
她怒不可遏的说道:“别人夸你一句神医,还真当自己是神医了?要不是想着你要给皇兄治病,就你方才以下犯上的行为,本县主完全可以给你治个忤逆之罪,将你拖出去杖打二十!”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乔木瑶只想过她平安喜乐的小日子,从未想过当神医,更没想过要攀高结贵,听得这话顿时火大!
“昨天一来你就看不顺眼,堂堂县主若想给我治罪,那还不是轻而易举!说什么以下犯上,要不是你咄咄相逼,以为我愿意和你多费口舌?”
乔木瑶怒道:“这还什么都没做,就白白落下了一顿板子。若非陈县令盛情相邀,我怎么会来这里?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既然县主看我不顺眼,我这就走,总得碍了县主的眼!”
“乔娘子留步!”张太医赶紧叫住她。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殿下的髌骨,伤得比他想象的要重。
髌骨不是一般的地方,稍有不慎,殿下很可能变成瘸子,甚至再也站不起来。
上次手术的失败,已然让张太医有了阴影。
若这次再要失败,且不论皇上会不会治罪,就殿下这火爆的性子,只怕会将他当场斩首。
这些天,他让殿下下令光招名医,就是希望能找个倒霉的替罪羊。哪知道那些老奸巨猾的赤脚郎中,看到殿下的情况不妙,便以医术不佳为由,溜之大吉。
好不容易有个傻乎乎的,自己跳了进来,张太医哪肯轻易的放过?
第96章 道歉
“不走难不成等着挨板子?”乔木瑶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张太医忙拱手,一脸哀求的看着宝慈县主,“县主莫要意气用事,当以大局为重啊!
老朽这老眼昏花的,怕看不清骨渣会有残留。这位乔娘子年轻眼神好,若能留下来共同诊治,殿下一定能够早日康复。”
安宝慈听得这话,脸上顿时红一阵的白一阵。
见乔木瑶已然走到了屏风处,便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还想要要挟我?”
要挟?
我才没这么幼稚!
乔木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想着难不成给人看个病,我还得看你脸色?
“慢着!”
看眼她就要走到门口了,赵怀玉突然喊道。
他可不想因为太医的老眼昏花,而再受罪一次。
既然张太医都已经这么说了,怎么也得将她留下。
祁王殿下都发话了,侍卫们自然不可能放她离开,乔木瑶刚走到门口,就被侍卫们拦了下来。
“你这是赌气?”
一句大局为重提醒了安宝慈,张太医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殿下也已开口挽留,自己若不挽留,岂不是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见乔木瑶默不作声,且没有要转身的意思,她只得不情不愿的说道:“本县主错了还不行,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留下?”
门口这两位精瘦的侍卫,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乔木瑶可没把握能够打赢。
就算打赢了,她还能抵住外面的千军万马?
乔木瑶知道,只要祁王殿下一句话,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得留下。
心高气傲的宝慈县主,既肯低头认错,何不就坡下驴,并乘机杀一杀她的威风。
乔木瑶这才回过头,冲着她得意一笑,“既然宝慈县主知道自己错了,那就道歉吧?”
“啊?”
安宝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一位村妇,竟敢要求自己道歉!
她真想上前,狠狠扇她几耳光,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并端正自己的态度。
但,这会儿有求于她,也只能先咽下这口气,日后再连本带利的讨回。
想到这里,安宝慈只得垂眸颔首做无辜状,“宝慈给你赔不是了,还请乔娘子宽宏大量的不要计较。”
乔木瑶本想刁难她一番,可堂堂县主都给她一介布衣道歉了,再刁难人家只会觉得她是故意要挟。
乔木瑶淡淡一笑,“我接受你的道歉,还请县主以后莫要再咄咄逼人,别看那三寸长舌柔弱无骨,可它伤人却是最深。
古往今来,多少谋士门客,凭那三寸不烂之舌,以捭阖之术搅动风云。也有那奸佞小人,以谗言媚语祸乱朝堂。更有那深宅大院的妇人,靠搬弄是非将黑白颠倒。若道歉有用,还要律法作什么?
我若看你不顺眼,先歹毒的骂你一顿,是不是只要道个歉,就可以被原谅?”
想不到这僻野之地,竟有这般见地的女子!
赵怀玉被她的这番话震撼,心想着自己先前果然小瞧她了。
且不说女子,天下男儿若都有这份觉悟,何愁不天清地宁?
乔木瑶的话音刚落,就有药童端来药碗,说是麻沸散已经熬好。
宝慈县主被请了出去,一场闹剧也终于结束。
喝下麻沸散的赵怀玉很快沉沉入睡,看着太医那些银光闪闪的手术刀,好久没动过手术的乔木瑶心痒痒。
她毫不客气的,拿起那柄锋利的银质手术刀,用浸泡过烈酒的棉帛擦拭,就熟谙的划开皮肉,在张太医的协助下,清理起伤口来。
两人废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将赵怀玉髌骨处的碎骨清理干净,并拼接清创。
乔木瑶拿起张太医准备的石青散,敷在伤口处,用以促进肌骨生长。
把先前划开的皮肉缝合好后,将太医准备的接血宝,敷住整个髌骨,这才绑上木板加以固定。
本以为这妇人小小年纪,最多也就看个外伤,想不到她手术的功夫竟是如此精湛绝妙。
张太医一边赞叹,一边在脑海里,把太医院的那些同僚过了一遍。
最终得出个结论,这位乔娘子若是去了太医院,那便没他们什么事。
……
……
天尚未大亮,枫溪县衙紧闭的大门上,靠着位俊美无俦的少年郎。
那少年闭着双眼似是睡着了,只是那眉眼间,似乎有抹挥之不去的愁苦。
夜路难行,陈大人昨晚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回到枫溪县城,发现城门尚未打开。衙役本想叫开城门却被他制止,说是在马车里小憩也是一样。
城门打开后,他们第一个进城,陈大人下了马车,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
“这不是那位新晋的安秀才?”衙役一眼认出他。
“确实是安秀才,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衙门口睡着?”
陈大人正要上前叫醒他,安景琛却眨巴着眼睛自己醒了过来。
看到他们立刻起身整了整衣襟,拱手道:“不知大人将我娘子带到了何处?”
“安秀才这是在等你娘子?”陈大人有些不可思议,她娘子一夜未归,难不成他也在这儿等了一晚?
“不错,学生昨日问过衙门的人,可他们也不知道大人去了哪里,学生只好在此等候。”安景琛一脸焦急道:“烦请大人告知我娘子的下落。”
“听你这口气,昨晚在这儿等了一宿?”陈大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安景琛点了点头。
“难不成县丞昨日去接乔娘子时,你不在家?”陈大人道:“你娘子给人看病去了,怕是得呆上一段时日,安秀才不必担心,等那位病人好了,她自然就会回来。”
安景琛略显疲惫的脸颊上,顿时闪过一抹哀伤,“一段时日是多久?她到底在给谁看病?还是陈大人受她嘱托,故意隐瞒?”
想不到这位安秀才,竟然如此长情,娘子离开不过一日,他竟巴巴的在县衙门口等了一宿。
祁王受伤的事情不宜传出,他也不知道祁王殿下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可看他这样子,若自己不说,只怕会一直追问下去。
陈大人想了想,决定选那个一劳永逸的说辞。
“既然安秀才已经猜出,乔娘子有意隐瞒,又何必要多问。”
第97章 如虎添翼
把祁王殿下的腿包扎好后,乔木瑶才拿起棉帛擦拭手术刀。
那是把精钢打造的手术刀,柳叶状的外形流畅又好用,关键是它轻薄的刀刃锋利且坚硬,甚至比她前世用过的所有手术刀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