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和常文惠是亲门的堂姐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听得这话,她丢下手中鞋底,就朝着常桂花扑去。
“什么叫下作手段?你亲眼看到了吗?没看到就不要胡说八道的污蔑人!要不是咱们都姓常,我非得撕烂你的嘴……”
刚扑到面前,就见常桂花握紧拳头,恶狠狠的盯着她,“想动手?这么多人看着,你敢动手,我可就不客气了,到时候打死了也是你自找的!”
张氏身量单薄,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看着那扬起的钵大拳头,顿时怏得像只落汤鸡。
“胆小鬼!”
常桂花愈发得意起来,“景琛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人品我们有目共睹,我才不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不傻,哪个不知道他们丁家藏的什么心思?不就是看到景琛出息,发达了,就不择手段的往上贴……”
“就是,就是!”
“安公子可是正人君子啊,就算醉酒也不可能如此失德。”
“对,她们这是污蔑安公子!”
……
常文惠挎着竹篮,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走了过来,听得这话,立刻勾着脑袋加快了步伐,仔细看去,她那搽了粉的脸,黑得如锅底一般。
虽然不避讳,可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总归有些不厚道,毕竟以后还得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少人下意识的闭了嘴。
只有常桂花狠狠啐了她一口,“呸,不要脸!”
若是以前,她敢这么对自己,常文惠必然会上前,狠狠扇她两耳光。可眼下的她再也没有这种底气,只能像过街老鼠般,灰溜溜的逃走。
丁梦儿心里有鬼,这些天除了安家小院,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此刻的她,正坐在屋里,满心欢喜的欣赏着给安景琛做的靴子,突然听到门外咕咚一声。
母亲拎拎掼掼的声音随即传来,“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个的竟敢骑到老娘头上作威作福,这笔账我迟早要算的!尤其是常桂花,我……我……”
“娘,又怎么了?”
丁梦儿端着鞋子出来问道:“他们又在背后说三道四?”
“可不是!”
气呼呼的常文惠,看到她手里的靴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给景琛做的?”
“嗯!”丁梦儿抱着靴子重重点了点头。
“这么快?我还以为明天才能做好。”
常文惠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娘不是一直叮嘱你,乘着姓乔的不在家,要多在景琛面前表现表现,这鞋都做好了,不赶紧送去,还呆在家里干嘛?”
“可是……可是……”
想到那个冤孽,丁梦儿就有些打怵。
“可是什么啊,你这么大的人,难道还能被个丫头拦住?”常文惠的目光,在她腹部匆匆停留了片刻。
“时间不等人,也不知道那贱人什么时候回来,你得抓紧点,务必让他给个准确日子。”
丁梦儿的眉心,紧紧蹙了起来,“娘,你这不是为难我,你明知道景琛哥把我当空气,不理不睬的。”
“那怎么办?”
常文惠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让你呆在安家不回来,你又做不到,再不给个准确日子,这事……”
腹部似乎微微一颤,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丁梦儿像是下定了决心。
沉默片刻才鼓起勇气说道:“好,我现在就过去,这一次我说什么都要赖着不走。”
“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管景琛怎么说,你都不要回来。”常文惠长长的吐了口气,“只要能进景琛的门,咱们才不管别人怎么说。”
第115章 泼脏水
在丽娘看来,景琛那修长的手指,可以抚琴琢玉,可以弄笛吹箫,就是不能染指油烟。
安景琛从小没干过农活,更没下过厨,成亲后那次火烧厨房,乔木瑶也彻底断了让他做饭的心思。
这段时间在府城,他习惯并爱上了她做的饭菜,乔木瑶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他很不习惯,只能靠抄书平复烦躁的心情。
不习惯的不止有他,整天对着安景琛这尊木头人,耶律韶卿感觉自己都快憋出病来了。
好在和徐冬枝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每到饭点,她就准时带着小女儿,来安家帮忙做饭。安家的饭好后,大女儿在家也把清粥小菜做好了,回去就能吃现成的。
耶律韶卿也曾去冬枝家,找两个丫头玩,可每次回来,就看到丁梦儿那不要脸的,又跑到家里缠着安景琛。
她哪里不知道,这女人安的什么心?
木瑶姐姐最不喜欢她,若是突然回来看到她在家,一定会不痛快。
不行,我要替姐姐看着她,免得她又生出什么幺蛾子。
耶律韶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这几天她哪儿也没去,就在安家院子里看蚂蚁,顺便盯着隔壁的举动。
远远看到丁梦儿过来,她便飞快的朝着屋里跑去。
丁梦儿见状,也加快了步伐,走到门口发现大门竟是敞开的。
奇怪,这丫头平常看到我,不是咣当一声把门关上,就是喊打喊杀的,拿着棍棒堵在门口,不让我进门。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丫头竟然转性了?
丁梦儿正自狐疑,却见耶律韶卿端着铜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盆冷脏水,朝着她脸上泼来。
“啊!”
她尖叫一声厉喝道:“你有病啊!”
“滚!”
耶律韶卿圆溜溜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看起来尤为可怖。
来之前一直在提醒自己,要忍辱负重,要做小伏低,无论如何也不要动怒,可这腥臭无比的水,熏得她实在是想吐。
丁梦儿再也忍不住,立刻暴跳如雷的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滚!”
也不知道这水里有什么,怎么就这么臭,丁梦儿扯起那只没有淋湿的袖子,胡乱的擦着脸上水渍。
发髻上沾着些微鱼鳞,甚至还挂着细小的鱼肠,丁梦儿的脸刚擦干,水珠又顺着发梢,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味……呕!”
话还没说完,丁梦儿就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哈哈,这鱼汤的味道还不错吧?”
她这狼狈不堪的样子,让韶卿笑得合不拢嘴,“赶紧给我滚,否则下次不止是喝鱼汤!”
鱼!
这段时间本就闻不得荤腥,看着袖子上那些细小的鱼鳞,丁梦儿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紧接着便是一声接一声的干呕。
不过是鱼腥味儿而已,她一乡野村姑,怎么会娇气成这样子?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耶律韶卿一愣,“你……该不会是怀孕了?”
如同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丁梦儿慌忙捂着嘴巴,极力平复着情绪,强压下那股恶心感。
稍微好受了点,她立刻抱着包袱站起来,佯装镇定的说道:“不过犯恶心而已,你这丫头可别胡说八道啊。”
耶律韶卿愣了愣,“也对,景琛哥回来不过二十多天,即便怀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反应。”
这丫头当真只有七八岁,怎么对这些事如此熟悉?
丁梦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你……快让开,我要给景琛哥送鞋。”
“送什么鞋?还不赶紧给我滚,也不闻闻自己身上有多臭,景琛哥是个文雅的读书人,就你这样子,怎么好意思接近他?”
耶律韶卿不仅没有让开,反而没好气的吼道。
若是喊打喊杀,她宁可冒着受伤的危险也要闯进去,没准景琛哥看到她身上的伤,还会生起怜惜之意。
可这满身的鱼腥味,莫说景琛哥,就她自己闻着都恶心。
景琛哥焚香读书,是个风雅的文人,若这么臭烘烘的跑到他面前,指不定还会更加厌弃自己。
不!
绝对不能给景琛哥,留下这样重口味的印象。
丁梦儿幽怨的瞪了她一眼,这才万般不情不愿的转身,刚走两步又回过头,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以后再敢这样,我打死你!”
安景琛看似静静坐在案牍前抄书,一颗心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在想乔木瑶呢,想她此刻在哪里,在干什么?还会不会回来……
至于门口的争吵,他根本没留意,甚至都没听进去。
松树堡的小山包上,两个男人已经走了,只剩下乔木瑶还坐在石头上,盯着那夕阳发呆。
赵怀玉这是怎么了?
什么叫不惜溢美之词的夸赞,务必让他父皇封我为县主。
安宝慈就是个县主,看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知道对非皇族女子来说,县主的身份有多荣耀。
前世看了不少小说,她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出身,若能被封为县主,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一但封为县主,离皇宫岂不是更进一步了?
权利这个东西看似耀眼,可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她才不要卷进那个旋涡。
虽然她严词拒绝,可赵怀玉说什么么不肯罢休。
“既然不答应,那我还是不辞而别好了。”
乔木瑶起身整了整裙摆,转身朝着山下走去,却没注意先前藏在长衫下的梅花络子,在这番折腾下露了出来。
为了方便行医,这段时间她都穿的男装,络子香囊什么的,自然也不好随便露出来。
她就这么心思重重的走到军营,挂在腰间的络子,也随着她的步伐,不停晃动着,看起来格外显眼。
虽然路过的士卒,一再给她行注目礼,可乔木瑶正想着心事,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等等!”
眼看就要走到自己营帐,一位身形魁梧,作将士打扮的汉子叫住了她。
“有什么事吗?”乔木瑶这才回过神来。
那位小将鬼鬼祟祟看了周围一眼,这才压低声音笑着说道:“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116章 骨笛
虽然在军营呆了这么久,可乔木瑶认识的人并不多,除了赵怀玉和秦无衍身边的,就是伤兵营里的那些患者和医者。
这位络腮胡的男子,约莫三十上下,一身装束绝非普通士卒,粗而浓的蚕眉下,那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炙热。
乔木瑶被这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慌忙退后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随即冷冷的说道:“这里又没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男子目光一沉,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灼热,他拧着眉头,意味不明的瞅了乔木瑶一眼,这才从胸口里掏出个挂着络子的骨笛来。
许是经常把玩的缘故,这三寸见长的骨笛,竟然被磨得精光透亮。
男子拿着笛子,在乔木瑶眼前晃了几晃,“这里不方便,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除了络子看着有些眼熟,这骨笛她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乔木瑶心想着,这人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练家子,谁知道他安着什么心思?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才不会傻乎乎的跟他走呢。
“要说便说,不说我可就走了。”乔木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那人一愣,“你不识这笛子?”
乔木瑶摇了摇头,“不认识,你找错人了。”
男人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他低下头朝着乔木瑶腰间络子看去,“这是哪里来的?”
糟糕,这带子什么时候松了?
乔木瑶慌忙把络子扯下来攥在手心,“朋友送的。”
说完这话她又有些后悔,自己又不认识他,凭什么要回答他的问题啊!
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乔木瑶不想再纠缠,直接转身离开,却听那人喊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乔木瑶很是不耐烦。
“什么朋友送的?”男子追上去,不依不饶的问道,“你那朋友现在在哪里?”
“你谁啊?我干嘛要和你说这些!”乔木瑶早就想爆粗口了。
看他这样子,顶多是位将军,就算是将军,又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过问自己的私事啊!
莫说是他,即便是赵怀玉,若敢这么问自己,只怕他也会回怼。
男子愣了愣说道:“一失散已久的朋友最擅长打这种络子,看到这络子就忍不住打听他的消息。”
韶卿?
乔木瑶第一时间想到她,“你那朋友多大了?”
男子脸色缓和不少,“大概和我差不多大。”
看样子自己还是想多了,想到韶卿似乎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乔木瑶留了个心眼。
“那你认错人了,我这络子是莱阳府买的。”
“莱阳府有卖这个的?”那人似乎不信。
“夜市一姑娘手里买的。”乔木瑶想了想。
看样子她真的不知道,想到握在手中的骨笛,陈恪懊恼至极。
便冷冷的要挟道:“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你是女子的事,将传遍整个军营!”
其实也不怪他莽撞,主要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秦无衍和赵怀玉,不仅对这位女医信任有加,就连讨论军情,都没避开过她。
他早就想接近这位女子,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看到她挂在腰间的梅花络那刻,陈恪兴喜若狂,还以为她也是同道中人。
发现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陈恪甚是恼怒,总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所以才气急败坏的,以曝露她的女儿身为要挟。
“无所谓啊,反正我也没想过要隐瞒!”乔木瑶说完这话,就冷笑着离开。
好在那男子并没纠缠,乔木瑶刚走两步,就见安宝慈哭着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丫鬟在后面追着。
刚被怀玉骂了一顿,安宝慈正在气头上,看到她过来,立刻放缓了脚步。
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安宝慈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她狠狠剜了乔木瑶一眼,抬起头冷哼一声离开。
呵呵,难不成今天真是水逆,尽遇这些倒霉事,乔木瑶也懒得计较,就当是自己不走运,踩到了狗屎。
空手而来,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乔木瑶回到营帐,刚把行李收拾好,就见秦无衍在外面喊道:“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乔木瑶心想着,他总是这么细心又客气。
这个帐篷本就不大,秦无衍挑开门帘,一眼看到放在床上的包袱。
放下布帘他愣了愣,“你这是要走?”
军营里戒备森严,想要进出谈何容易,乔木瑶本就没想过要瞒他。
“不错,本想着给殿下请完脉再去找你。”乔木瑶浅笑道。
秦无衍顿时明了,“你这是想不辞而别?”
乔木瑶端起桌上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殿下的伤好了,我也该走了。”
秦无衍端起桌上茶盅,浅浅抿了一口,这才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倒觉得景琛不是那种人,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早点回去也好,免得怀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