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沉重,乔木瑶不想多说,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掏出个骨笛问我认不认识……”
骨笛?
秦无衍顿时警觉起来,不等她说完就追问道:“那人在哪儿,可还记得他长相?”
只怕这事不简单,乔木瑶道:“那人约莫三十来岁,看装束可能是位将军。”
军中统共就那么几位将军,三十上下的就只有陈恪,秦无衍放下茶盅道:“此人是不是身形魁梧,浓眉高鼻络腮胡?”
乔木瑶点点头:“你知道是谁了?”
“如果是将军的话,看你的描述应该是陈恪,想不到竟是他!”
秦无衍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你确定他手中拿的是骨笛?”
“我记得清清楚楚。”乔木瑶摩挲着手中的梅花络,肯定的说道:“且那把骨笛上的络子,和我手中这个差不多。”
秦无衍朝着她手中络子看去,发现这络子的样式,竟是宋国新近流行的款式,愈发坚定了他的猜测。
“我可以看看吗?”
乔木瑶将络子递给他,秦无衍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再次问道:“这络子确实很精致,你是从哪里来的?”
第117章 相信你
常文惠看似在院里晾衣服,眼睛却紧紧盯着女儿,见她折返回来,脸顿时黑得如锅底一般。
“娘……”
丁梦儿一看到她,就开始哭诉,“那小贱货把脏水泼在我身上,害我差点吐了……”
“刚不是说好,死活都要赖着不走!”常文惠拿着棒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一点脏水就受不了了?要……那啥了,泼的可不止有脏水,人的嘴可比脏水狠多了,到时候看你怎么活?听娘的话,赶紧换了衣服再过去,这次莫说泼水,就算泼尿你也得给我忍着!”
光是脏水就已经够她受了,泼尿?死丫头确实做得出来!
丁梦儿顿时打了退堂鼓,“不……我才不要……”
“你……你是要气死我!”常文惠气得吐血,举起棒槌作势要打她,“金家可是托人传话了,难不成你当真要给他做妾?”
“可……肚子的事,怕是藏不住了。”安景琛冷得像块冰,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理不睬,丁梦儿实在没辙,可母亲又步步紧逼,她都焦虑得,整天整夜睡不着。
“这事由不得你,娘不会看着你往火坑跳的。”
……
赵怀玉去找他们时,发现那个小山包被树林遮住,营地里的人看不到,他才决定用事实告诉二人,自己的腿伤已愈。
这个消息依旧处于封锁状态,除了贴身侍卫,再无旁人知晓。
好好的人,装成病人躺在床上也是件痛苦的事,为了揪出内鬼,赵怀玉也只能出此下策。
自山坡上回来,乔木瑶就再也没来找过他,说是来请脉,等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今天下午说了这么多,她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正自煎熬,突然听得门哨来报,说她要来请脉,赵怀玉赶紧请她进来,并秉退了屋里所有人。
从未这样共处一室过,乔木瑶很不自在,请完脉就要溜走,赵怀玉却一脸失望的看着她,“你就没什么可说的?”
作为过来人,乔木瑶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可她对这位祁王殿下,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
她只能佯装听不懂,一本正经的说道:“多谢殿下的提醒,确实还有事要叮嘱,殿下的腿伤看似痊愈,可还是要注意避风保暖啊,切莫饮酒还是要像先前那样忌口……”
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却没一句是赵怀玉想听的。
“除了这些,就没别的?”赵怀玉尤不甘心。
乔木瑶一拍脑袋,“哦,对了,我得重新开个方子,在这个方子的基础上,重新增补几味药材,便改成了生发气血的温补药方,相信张太医也不会有意见的。”
说完这话,乔木瑶就走到案几前,自顾自的提笔写了起来。
写完药方,她就以伤兵营为由离开。
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了,本以为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谁知她闭口不谈,赵怀玉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出了帐篷,乔木瑶拿着药方,直接去了安宝慈的营帐。
“她能有什么好事?不见!”石榴的话还没说完,安宝慈就拒绝了。
“可她说要把煎药的重任,交到县主的手里,县主当真不见?”
“煎药?”安宝慈差点跳了起来,“她真让我给殿下煎药?那还等什么,赶紧给我请进来啊!”
自从煎药的任务交给那女人后,她和殿下见面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而那女人,却因治病煎药有功,殿下对她信赖有加,自己看着都眼红。
她会这么好心?
她真舍得将这差事交给自己?
安宝慈正琢磨着,却见石榴将人迎了进来。
她依旧像往常那样,高昂着下巴冷冷的斜睨了乔木瑶一样,“说吧,什么事?”
早就知道她是这幅德行,乔木瑶也不在意,只是将方子递给石榴。
“这是我重新为殿下开的方子,从明天起这药就由你来煎了。”
安宝慈顿时坐直身子,收起先前那副傲气,接过石榴手中纸笺,喜笑颜开的说道:“算你识趣,说吧,你要什么赏赐,只要本县主能办到,一定会尽力满足。”
乔木瑶白了她一眼,“在你看来,我是有求于你,才会把这方子交给你?”
“不然呢?”安宝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乔木瑶把手伸到她面前,“既然这样,你还是把方子交给我吧,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唯利是图!”
“既然到了我手里,你就休想再要回去!”安宝慈直接将方子,放到了旁边的抽屉里,“这可是在殿下面前邀功请赏的好机会,你不图利图什么?”
乔木瑶只好把手收回去,反正明天就要走了,今生也许再也不会相见。
乔木瑶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在县主看来,别人有求于你或是对你好,不是利益驱使,便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却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情之一字,就没想过别人对你好,是因为情?”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安宝慈有些恼怒,她才不相信乔木瑶是真的为她好。
“亲情、友情都是情,我之所以将这药方交给你,是因为我打心眼里把殿下当作朋友。上次下毒的事尚未调查清楚,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我不放心别人,只能将这重任交给你。”
“可……可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安宝慈突然有些感动。
“说句实话吧,我也不喜欢你。”乔木瑶笑了笑,“但这并不妨碍我相信你,相信你是这世上,除了他母妃外,最爱他的女子。作为他的朋友,只有将这任务交给你,我才能放心的离开。”
“你是说你要走了?”安宝慈的心里沉甸甸的。
“殿下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要好生将养,很快就能好起来。”
乔木瑶笑了笑,“切莫辜负我的希望,殿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冷漠,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吧。”
说完这话,便在二人的注目下,转身潇洒的离去。
安宝慈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怅然的说道:“她只是把殿下当做朋友,看样子我确实误会了……”
第118章 委屈
赵怀玉像往常那样,正躺在榻上处理公务,却见烟熏火燎的安宝慈,端着托盘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汤药,并一叠色泽诱人的梅子蜜饯。
“殿下,这药已经晾得温热,快趁热喝了吧。”她走到榻前,将托盘放到小几上。
自打她进门的那刻,赵怀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疑惑的看了安宝慈一眼,“乔大夫怎么没来?”
安宝慈端起汤碗,拿起调羹轻轻搅动着,“她早就走了,走之前特意把药方交给我,以后就由我来服侍你用药吧。”
说完这话,她舀起一勺药汁,往赵怀玉面前送去。
“还是我自己来吧。”赵怀玉坐直身子,拒绝了她的好意。
安宝慈只好放回调羹,端起那碟蜜饯,“怕你嫌苦,特意拿了这个,先吃块梅子垫垫。”
“不用!”赵怀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为了给他熬药,自己可是一早就起来忙活,抓药、煎药她亲力亲为,差点把头发都给燎了。
好不容易熬好,怕误了时辰,她妆容都没来得及整理,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可他不仅不闻不问,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安宝慈委屈至极,很想问问他还有没有良心,可看到他那一脸哀伤的样子,只好抽动着嘴角,强压下那股怒火。
赵怀玉沉默了片刻,这才抬起头问道:“是谁放她走的?”
“秦兄,她走之前特意叮嘱我,务必让你伺候你吃药。”
赵怀玉的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来,好你个乔木瑶,这样不辞而别,是想躲着我吗?
想到这里,赵怀玉赌气般,拿起那碗药,咕咚咕咚几口喝完。
刚放下药碗,他就冷冷的说道:“去吧无衍叫来吧!”
“这药很苦,殿下先吃点蜜饯,我这就让人去请他。”安宝慈再次谈好的,端起玉碟送到他面前。
这药再苦,能有他的心苦?
赵怀玉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皱着眉头说道,“我和无衍有要事商议,你快带着这些东西离开。”
忙活了整整一上午,还没待到一刻钟,他就要赶自己走?
安宝慈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这么惹人嫌么?
若是以往,她肯定会骂赵怀玉没良心,然后说一通负气的话,流着泪万般委屈的跑开。
可昨晚乔木瑶的那番话,让她想了很久很久,她似乎也从那番话中,悟出了一个道理。
乔木瑶一个外人,都能看出自己是这世上,最喜欢他的女子,可怀玉自己却没看出来。
先前一直觉得怀玉冷血,没有良心,可一想到自己总是为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在怀玉面前吵闹,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爱才怪。
在怀玉眼里,自己是喜怒无常,刁蛮任性的蛇蝎女人,也难怪他不喜欢自己。
想到这些便没这么气了,安宝慈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将托盘收好,识趣的躬身告退。
可刚一出门,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女子的第六感告诉她,自己有多在意怀玉,怀玉就有多在意那位姓乔的……
她好不甘心,不甘心竟然白黑了这么一位村妇。
安宝慈刚走没多久,秦无衍就拿着一封信笺进来了。
他刚放下门帘,赵怀玉就跳起来,劈头盖脑的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秦无衍一脸平静的说道:“天还没亮就走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病人的病好了,做大夫的自然要离开。她走的时候没有没道别,想必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句话说得赵怀玉哑口无言,他叹了口气,才火冒三丈的问道,“她走之前可说了什么?”
“若不是她,细作的事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出来了。”秦无衍将手中的那封信笺递给他说道:“昨晚我暗中派人盯梢,陈恪的嫌疑的确很大。只要我们盯紧他,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
赵怀玉其实很想问问,除了这些,乔木瑶还说了些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耐着性子,听他把昨晚的事说完。
之前提到细作的事,他总是义愤填膺的,恨不能得而诛之后快,此刻的他却是怏怏不乐,一看就是心事重重。
唉,想不到他竟用情这么深了!
秦无衍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说道:“木瑶确实是位非同寻常的奇女子,她和景琛成婚一年,有些磕磕绊绊倒也正常。
景琛性子冷清,又不擅长哄人,这一年来两人的吃穿用度,包括景琛赶考的资费,都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景琛刚中秀才,就出了这样的事,她有怨言也是情有可原。
天底下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她在气头上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和他们接触这么久,景琛是什么样的人,我岂会不知?我相信这其中定有误会,等误会解除,他们必然如胶似漆……”
赵怀玉不仅听说过安景琛这个名字,还知道他是这届院试榜首。
听闻他不仅能文能武,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颊更是凤表龙姿。
只是这个如胶似漆,听起来怎么这么不舒服呢?赵怀玉的心里莫名酸楚。
……
山路崎岖,怕途中太过颠簸,秦无衍特地借了宝慈县主的马车,并让自己的贴身护卫,亲自护送乔木瑶回家。
跋山涉水几个时辰,乔木瑶总算在酉时赶回了村。
此时的大樟树下,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孩子们打闹追逐,大人们或端着大碗吃午饭,或抱着茶缸坐在树下乘凉……
马车进村虽不再是稀罕事,可今日的马车比他们之前看的华丽多了,大家立刻伸长着脖子望去,只见帘子上坠着流光溢彩的珠玉佩环,并随着车辆的移动,发出如珠如玉的清脆响声。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马车,这车上坐着的必是达官贵人!”有长者捋着长须说道。
“这可比县太爷的马车好多了,我也觉得是贵人,只是不知道是去哪家?”
第119章 丢脸
马车在众目睽睽中停了下来,在侍卫的搀扶下,乔木瑶牵着裙摆款款下车。
“想不到竟然是她!”
“这么久没见人影,甫一回来便是香车宝马相送,看样子她这是又攀上了高枝啊!”
“不要脸!”
……
那些村妇们酸溜溜的议论着,乔木瑶才懒得理会,在众人或嫉妒或怨恨的眼神中,她提着包袱大摇大摆的朝着安家小院走去。
韶卿和小满姐妹出去玩了,屋里只有安景琛一人。
案牍前依旧焚香如故,坐在案牍前的人,却憔悴得不成样子。
虽然知道木瑶是个有能力,有分寸的女子,根本用不着他担心,可他就是放不下心来。
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担心她像别人说的那样不辞而别,是以这段时日他夜夜难眠,根本没睡过安稳觉。
看着他愈发消瘦的脸颊,和越来越重的黑眼圈,耶律韶卿很担心他撑不下。
并数次开导,让他安心,说木瑶姐是个明白人,她不会有事的。
可都过去这么久,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虽然猜到她很可能去了营地,但陈大人一直没个准确话,你让他如何安心?
他也曾隔三差五的,去县城打听乔木瑶的消息,起先陈县令还热情而客气的好言相待,可来的次数多了便烦了,总会让下人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