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第一时间护住自家儿子,仔细打量起来眼前的女子,女子略显凌乱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根稻草,这是给自己卖身的意思。
“姑娘有什么委屈可以给我家夫人说说,我们府上在官府也有些关系,若姑娘真受了什么委屈,说不得也能帮上些忙。”春雪连忙蹲下身扶起女子,轻声安慰了起来。
女子似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乌拉那拉氏,她微微福了福身,“奴家见过夫人,奴家家父去世,可家中为了给家父看病,已经不剩几文钱,奴家没了办法才想出这招卖身葬父,奈何遇到一纨绔子弟,非逼着奴家从了他,奴家没了法子才逃出来,可怜我那老父亲如今还躺在冰天雪地里。”
乌拉那拉氏偏头对一旁的小丫鬟低语了几句,随后才看向女子,“姑娘别怕,我让人先拿件衣服你穿上,待会我让我这贴身侍女同你去府衙一趟,管他什么纨绔,那也不能罔顾王法,当街强抢民女。”
小丫鬟从马车里拿了件自己穿的厚衣服,然后给女子披上,“姑娘随我去府衙,你别怕,我家老爷夫人定能帮你脱险。”
女子被小丫鬟搀着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逗弄儿子的胤禛,她轻轻咬着下唇,给藏匿在人群中的同伙递了个眼神。
“姑娘等等,我冻的太久了有些走不动。”女子握住小丫鬟的手,生生停下了脚步。
许是她们这边的动静大了些,周围也渐渐有了围观的人。
“这姑娘也是可怜,刚丧父又被纨绔骚扰。”
“我瞧着这夫人也是心善之人,何不把姑娘带上你们马车暖和暖和。”
“瞧这位夫人衣着不凡,估计是官夫人,这位姑娘不是正好卖身,何不大发慈悲自家买下。”
【暖和暖和?你咋不领回你家。】
【看戏就看戏,怎么还玩起了道德绑架?】
【她确实挺可怜的,但是乖崽额娘不是已经答应帮她去告官吗?有四贝勒府做靠山,谁敢再骚扰她。】
弘晖正在把玩刚买的木雕,抽空瞧了一眼弹幕,然后茫然地看向胤禛,“阿玛,什么是道德绑架?”
胤禛听到儿子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道德绑架…就是他们几个。”胤禛指着刚才义愤填膺的那些人,“利用道德名义胁迫别人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胤禛忽然抬起头看向说话的那人,冷声道:“既然你这么心善,直接把人领回你家岂不是更好。”
那人立即息了声,其他围观的人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这冷面男人直接把人塞进自己家里。
弘晖立即拍手鼓掌,“阿玛好厉害,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把人领回家,还偏偏要我们领回去,原来这就是道德绑架。”
小家伙这话一出,周围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不过议论的对象变成刚才几个嚷嚷的最厉害的人。
乌拉那拉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儿子东西都买完了,咱们也该离开了。”
胤禛垂下眼眸,轻声道:“走吧。”
夫妻二人刚带着孩子走到马车边,一阵喧闹的声音由远至近,那女子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硬生生拖着小丫鬟躲到了胤禛身边,要不是有护卫拦着,她都要挤进胤禛夫妻二人中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健壮的锦衣公子拨开人群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奴仆,锦衣公子一见着白衣女子,眼底的怒火瞬间就飙升。
“贱人,你这是真的让本公子一顿好找,昧了本公子的钱也就算了,还敢骗本公子。”锦衣公子也注意到了马车旁的胤禛夫妻,冷笑几声,“你这是找到下家了?眼光不怎么样嘛,人家身边都有夫人孩子了,你靠的上去吗?”
白衣女子缩在小丫鬟身上,一张惨白的小脸蛋上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你…你说谎,我没骗你银子,是你非要纳我当你第十八房妾室。”
“公子救命啊!奴家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只要不让奴家去做什么妾。”白衣女子忽然推开小丫鬟,朝着胤禛的方向倒去。
锦衣公子被气得不轻,“好你个贱人,当初你分明同意了,说要埋了你爹才肯跟我走,结果第二天就不见影了。”
胤禛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前的护卫立即拦住女子,高声道:“既然你们各有各的说辞,不如去府衙争论一番,有我家四爷在,谁敢判冤案。”
锦衣公子道:“去就去,这小娘们还挺厉害,一来京城就攀上了什么四爷,不过本公子没做我们亏心事,我也不怕。”
白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忽然噗通一声跪在胤禛面前,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四爷有所不知,这赵公子在京城有当大官的亲戚,奴家不想拖累四爷和夫人。”
弘晖看了看脸色都不大好的父母,他们这会在外面被困了好一会,偏偏这个人不肯去衙门,好像黏着他们不放了。
“再大的官都没我大!”弘晖拿着剑指着那赵公子嚷嚷着,“报上名来!”
赵公子心思也灵活,这马车看着朴实,但马车上的牌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少说这也是个大户人家。
赵铭拱手道:“在下赵铭,叔父乃工部侍郎,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等在下安顿好后,再上门拜访。”
弘晖见他态度还不错,收回了剑,“工部侍郎?什么官?我是大将军,阿玛,大将军是不是比工部侍郎大?”
胤禛收回了想要立即离开的想法,自家儿子喜欢上了扮演各种人,他当然不能扫了儿子的兴。
“自然比工部侍郎大。”
弘晖兴奋不已,“怪不得那些大臣见着我大伯都要行礼,大伯也是大将军,那我要跟着大伯学。”
胤禛无奈摇头,那些人哪是因为你大伯是将军行礼,你大伯如今是他们十几个兄弟里唯一一个封了郡王的。
赵铭此时再没有心思去管什么女人,好家伙,他刚进京就撞见了大官,能把正三品都不放在眼中,这京城果然遍地都是王公贵族。
白衣女子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激动的神色,身子却不由自如朝着胤禛倒去,下一刻却被两个丫鬟架着离远了些。
“四爷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人的,我是被人拐来的,若不做这个,他们就要打死我。”白衣女子突然跪下,朝着胤禛砰砰砰直磕头。
胤禛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无论哪个朝代,人贩子都是死罪,若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这个团伙估计人还不少。
“苏…”胤禛刚想叫苏培盛却突然想起苏培盛被他派去做事,这会还没回来,他随后叫来小路子,让他去找顺天府的人来。
“你先带着弘晖去庄子,我稍后就来。”胤禛又低声吩咐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有些忧心,虽然知晓胤禛不是贪图美色之人,但难免被迷惑,这样的人进了府那才闹腾。
“我不要跟额娘走,我要打坏人。”弘晖紧紧抱着胤禛的脖子不松手。
胤禛无奈,却也只能纵着儿子,既然一时走不了,胤禛也不愿带着孩子在外面吹冷风,便带上那白衣女子和赵铭去了附近的酒楼,寻了间雅间坐着。
“还是四爷厉害,几句话就让她说了实话,这女人当初就是用花言巧语骗了在下,给了她一百两卖身银子,说好第二日葬礼结束就接她进府,结果去了才发现那村子根本没有这人,一百两虽然不多,但在下被骗的心里难受,便一路追到了京城来,没想到在这遇到了四爷和小公子,也算是缘分。”
赵铭一坐下嘴就没停过,东扯西扯说了一大堆,停下来喝水时才发现那位爷压根就没听他说,反而是那位小公子听的认真。
“后来呢?你们遇到的山匪是不是也会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弘晖拿着木剑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念着强盗经典的开场白。
赵铭沉默了一瞬,哪家山匪这么废时间,话说完人都快跑没影了,他嘴上却道:“小公子真聪明,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说这个。”
另一边的白衣女子就没这么好运了,她一直想凑到胤禛夫妻二人身边,偏偏身边的两个丫鬟看的紧。
也不知道他们跑了没,不过京城这么大,就是将军也没那么大面让人全城搜捕,到时候没抓到人,她就死皮赖脸跟着,总比再冒险强,再遇到一个像赵铭这样的二愣子她可怎么办。
【还是不能只看外表,那赵铭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人家确实没强抢民女,那姑娘也可怜,好好的被拐来做这种事。】
【幸好他们都遇到了乖崽一家,依四爷做事严谨的态度,肯定会把事查清。】
【哪个时代的人贩子都该死,没有他们,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痛苦的家庭。】
弘晖也看的义愤填膺,“阿玛,那些人贩子一定要狠狠罚他们,要是他们拐走像我这么可爱聪明的小孩,那他家人该多伤心。”
胤禛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你倒是会夸自己。”
没多久,小路子也带着顺天府的人来了,来人是顺天府的府尹,一进门府尹朝几人行礼问安。
“下官见过四贝勒,大阿哥,四福晋。”
胤禛微微抬手,“那位姑娘说自己被人拐走,一直在做骗人的行当,想来那伙人已经到了京城,马上年底了,万岁爷可不希望看着底下的子民家破人亡。”
府尹连声应是,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他刚进来就被这位爷来了个下马威,年前不做好这事他年后还能坐府尹的位置吗?
一旁的赵铭嘴都快合不拢了,不应该是武将世家侯府国公之类的嘛,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四贝勒。
赵铭噗通一声跪在胤禛面前,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起来了,“贝勒爷,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来。”
胤禛朝他微微颔首,这小子心思活泛,面对一个陌生人都能彬彬有礼,做事圆润,真要是纨绔子弟,这会怕是已经去了医馆。
“我阿玛又不是银子,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他。”弘晖小嘴叭叭起来。
府尹临走前问胤禛要走了那位白衣姑娘,还有赵铭,毕竟一个是人贩子团伙里的人,一个是受害者,总要给他们提供些线索。
在观音寺街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弘晖才重新坐上去温泉庄子的马车,他们的行李已经送到庄子上,这会就他们几辆马车。
弘晖躺在木榻上呼呼大睡,乌拉那拉氏一会摸摸他的小手,一会摸摸他的脚,生怕冻着他,生了风寒。
马车行至半路,苏培盛快马加鞭追了上了来,刚坐在马车外面,苏培盛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图纸交给胤禛。
“这些都是钮祜禄格格画的。”
胤禛拿着图纸看了近一刻钟才放下,他不得不承认钮祜禄氏肚子里有些东西,但这也不能成为她威胁自己的理由。
“钮祜禄格格这画的都是什么?”乌拉那拉氏看了几眼,面上带着疑惑的神色。
胤禛微微颔首,“一些改良的火器,钮祜禄氏不似后院其他,她若不主动惹事你就当没这个人,要是惹了事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乌拉那拉氏眸子微微睁大,她还以为四爷对那位格格有些情分,没想到这般不近人情。
胤禛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捏着她白皙的手指道:“她进府确实是我一手安排的,不过…这安排我也不喜,大概喜的只有她自己。”
乌拉那拉氏瞪大了眼睛,“她…她逼你纳她进府?”
怎么会有人喜欢给别人当妾?只是这句话乌拉那拉氏不敢说出来。
第74章
路程刚过一半,天空又飘飘扬扬下起了雪花,乌拉那拉氏放下帘子,准备叫弘晖起来,马车里没烧炭,光靠几个汤婆子肯定不够暖和。
弘晖迷迷糊糊之间被人抱起来穿衣服,穿好衣服乌拉那拉氏又往他嘴里塞了块糖,尝到甜味的弘晖瞬间清醒了不少。
“额娘还要吃糖。”弘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弘晖自从能在商城换东西后,他荷包里的糖就没少过,一天的糖就没断过,结果可想而知,捧着脸喊了好几天牙疼,自此乌拉那拉氏就断了他的糖,每日最多一块。
乌拉那拉氏戳了戳他的额头,“额娘上次怎么跟你说的,每日只能吃一块,忘了上次牙疼吗?”
弘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上次疼了他好久,还是太医帮他把牙齿里的小虫子抓出来,牙齿才不疼了。
“那额娘明天记得给我。”弘晖又张开嘴让乌拉那拉氏看他的牙齿。
乌拉那拉氏仔细看了一遍小孩白嫩嫩的乳牙,这段时间糖吃的少,小家伙的牙齿并没有黑点。
弘晖让额娘看完牙齿,又挪到了胤禛身边,下巴撑在胤禛的肩膀上,低头去看胤禛手中的图纸。
“阿玛,你怎么有我的手枪?”看到图纸上熟悉的东西,小孩眼睛都亮了。
“手枪?”胤禛揣摩着这个词,这倒是和那个钮祜禄氏说的一样,她似乎并不习惯把这个称之为火器,反而一口一个手枪。
弘晖的小胖手比出一个枪的手势,嘴里还发出biubiubiu的声响,“玛法遇到刺客时,我给侍卫了手枪,最后被大伯拿走了。”
“哎呀,我都忘了跟大伯要,早知道阿玛喜欢我就要回来。”
胤禛脸色一僵,想到之前胤禔对自己的态度,他忍不住咬紧后槽牙,好个胤禔,拿了那么好的东西竟然一声不吭。
“那这个呢?”胤禛又换了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钮祜禄口中说的手榴弹,据说威力巨大,至于多大胤禛没亲眼见着过。
弘晖呲溜一下缩进胤禛怀里,把头埋进胤禛的胸口,闷声闷气道:“阿玛,这个可厉害了,死了好多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