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关系,这次他是去找她赔罪的,无论她怎么做,他都能全然接受。
只要能见到她就好,只要能见到她。
……
傅景行五十岁生日当天,因在服用安眠药时又摄取了过量酒精,逝世。
他的儿子傅虔在火化了自己父亲的遗体后,带着骨灰盒人生第一次踏上了M国的领土。
在那里,他见到了他父亲曾经的两位朋友,在他们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绿茵茂盛的空地。
据传,这里曾是一家私人机场,因为一场事故荒废,而后被一位神秘的华人买家买下地皮,但依旧荒着,没有做过任何处理。
傅虔面无表情地踏上那块土地,按照自己父亲的遗愿,把他的骨灰撒在了每一处角落。
而傅家的陵园里,安葬着的是两枚婚戒。
……
台洲,傅家,盛夏,烈日炎炎,阳光明媚。
傅景行从房中惊恐地坐起,捂住胸口,那里一阵一阵的剧烈抽痛,仿佛有一只毒虫在啃食他的心脉。
他怔怔地在床上坐了很久,梦境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
楼下的钢琴声如流水,一首如梦似幻的《梦中的婚礼》响彻在耳畔。
黎荆曼,黎荆曼!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回到了他二十六岁,在傅家初遇黎荆曼那年!
不去在意这光怪陆离的一切,他只觉得看来上天也要怜悯他,给他个从头开始的机会。
疯了一样的跑出房间,却又在看到钢琴前的女人时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不,不是她,不是他的小仙女。
仅一个背影,已经足以让傅景行心凉到底。
“哥,你,你怎么在家?”
慌张无措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怔怔回头,看到了正擦着头发的傅千语。
楼下的女人也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头,一张很美丽的面孔,在见到他后眼里掠过一抹惊艳,接着腼腆地露出点笑意。
果然,不是他的小仙女。
傅景行心中狠狠一沉,巨大的恐慌将他淹没。
“怎么是她?黎荆曼呢?”
“什么黎荆曼?你在说谁?”
傅千语困惑地看着自己哥哥,表情十分茫然。
“别让人随意动我的东西!”
傅景行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冷冷看她一眼,飞快的走下楼梯,摔门而出。
拿出手机,给他的下属打电话。
“帮我在台大查一个人……”
没多久,对方的反馈就回来了。
台大并没有一个叫黎荆曼的女同学。
傅景行难以置信,没有,怎么会!
心中止不住的慌乱,他打电话给他的助理。
“暂停我最近所有的工作安排,我要一趟江城!”
往好处想,说不定是她和他一样,也带着记忆回到了现在,所以她避免了自己高考失利的命运,留在了江城。
傅景行一刻都等不及,立刻叫了私人飞机。
他要去找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见到她,只要跟她说上一两句话,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等待的几个小时,是那样的难熬。
才出了机场,他立刻从保镖手里抢了车,一路疯狂飙车直奔记忆里黎荆曼的家而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她家小区。
接着,他在楼下偶遇了一个人。
竟然是年轻时候的黎天海!
傅景行一直紧绷着的心脏倏然一松,他双目泛着热意,盯着黎天海看了片刻,接着放慢了脚步。
不急了,不着急了。
既然已经找到黎天海,那他的小仙女一定会在这里。
这算是第一次见她家人,他不能太过莽撞,不能给对方留下太不好的印象。
他找了块消防栓的反光镜,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和仪表,又对着镜子勾了勾唇。
太久没做出笑这个动作,他对着镜子笑的十分僵硬,看起来甚至还有点诡异的味道。
实在是太难看了,他又抿上唇。
深吸一口气,他在脑海中过了千万种理由,最终还是决定用银行抽中了黎荆曼这一家人做幸运客户,邀请他们试用新的理财产品的借口,过去轻轻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一个围着围裙,面孔陌生的中年女人。
小仙女家的保姆?
傅景行抿了抿唇,眨了眨因为紧张而过于干涩的眼眶,努力用最礼貌温和的态度问:“请问这里是黎天海先生的家吗?”
女人古怪的看了眼他,回头喊人。
“老黎,找你的。”
没一会儿,黎天海出来了,诧异的看了眼傅景行。
“请问你是?”
傅景行则是在刹那意识到什么,面孔一寸一寸的苍白下去。
“刚刚的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话刚问出口,一个年纪约摸十七八岁的男孩从他身后走过,面孔清秀儒雅,有几分像黎天海。
他跟傅景行擦肩而过,又古怪看他一眼,再看向黎天海。
“爸,家里来客人了?”
那种心脏骤缩的感觉又来了!
傅景行感觉自己的呼吸道仿佛被人放入了刀片,每一次呼吸,都是那样的痛苦。
“这位先生,刚才的女士是我妻子,请问你敲门是有什么事吗?”
黎天海的脸上浮现疑惑的色彩,看向傅景行的眼中多了一些警惕。
“你妻子?那李秀梅呢?”
傅景行表示难以置信。
“刚刚那个是你儿子?那你女儿呢?”
“你认识李秀梅?”
黎天海皱了眉:“她是我同事啊,我就一个孩子,没有女儿,先生,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诧异的看着,门口那个言行古怪的男人,面色一寸寸地苍白,灰败下去。
傅景行不死心,又去找了李秀梅。
可李秀梅这一次竟然没有结婚!
没有黎荆曼了,他再也找不到她。
命运对于他的不懂珍惜,给与他最残忍的惩罚。
天上地下,再无他的小仙女。
……
M国,别墅,乐声喧嚣,狂欢依旧在继续,荒淫,安逸。
手机铃声悠扬又悦耳,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短暂的被迫终止,接着又再次响起。
第268章 一梦
沙发上小憩的男人维持着侧卧着,脸埋在手臂里的姿势,一动不动,细看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仿佛在面对什么恐惧的事情。
“傅先生?”
不怀好意的女人眼珠转了转,凑近轻轻叫了一声人,看他没反应,她便壮着胆子装作倒酒,拿着酒瓶靠近了男人。
手一偏,冰凉的酒水顺着酒瓶倾洒而下,尽数倒在了男人的裤腿上,冰凉的液体穿过布料滑过肌肤,带起的陌生触感终于唤回男人的清醒。
他睁开眼,漂亮的双眸中光芒汇聚,凌厉骇人,但他的表情又十分脆弱无助,仿佛经历了什么极度绝望的事情。
女人看的心尖一颤,脸一红,跪在了男人脚边。
“对不起傅先生,我只是想帮您再续一杯酒,不是有意弄脏您的裤子,我这就帮您清理……”
傅景行怔怔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乐声,喧嚣,狂欢。
这是……庆功会!
他怎么还在这里!
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显然距离他印象中的跟恩格斯两人制定攻略计划已经过去了多个小时。
手机铃声还在坚持不懈的想着,宛如催命魔音。
傅景行有刹那的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怔怔盯了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片刻,选择了接听。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他派出去保护黎荆曼的保镖团队。
“傅先生。”
傅景行轻轻地嗯了一声,拿着手机的手,微抖。
保镖只是公式化的汇报。
“我们已经顺利把夫人送回傅家,并按照您的要求加强了傅家的管控措施。”
仿佛在悬崖边,无数次尖叫着掉落的心,在此刻,终于平安落地。
睫毛颤了颤,猩红的眼眶,终于无法克制的湿润了,抬头看了眼天色,捏在手机上的五指加紧,指尖白的像一抹残雪。
“辛苦了。”
轻声说完,他立刻挂断电话,给他在M国的部下打了过去。
“帮我准备一架飞机,我要回台洲,就现在!”
脚下,那个不怀好意的女人终于等到了男人谈完公事,她这才谄媚地用手指轻轻扯住男人裤脚,把唇瓣轻轻靠上去,要舔她故意倒在上面的红酒。
傅景行本欲起身的动作一顿,皱眉看向她:“你在做什么?”
女人眼眸向上一勾,妖娆魅惑。
“这么好的红酒,不喝岂不是可惜?傅先生不如赏了我吧。”
傅景行冷冷看她一眼,接着突然伸出手,拿起附近的一整瓶红酒,朝着女人就兜头浇了下去。
像浇花一样,动作流利又不留一丝情面,女人一声惨叫,深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头发滑过她的脸,场面狼狈无比。
“既然这么喜欢酒,那你就喝个够!”
一瓶酒浇完,傅景行冷冷扔开酒瓶,转身就出了别墅。
麦克林正在抱着美人享乐,恩格斯在赌桌当散财童子,傅景行看了两人一眼,总算是在熟悉的环境中,稍稍压下了心头的恐慌。
是梦,竟然是梦。
可那种悲痛绝望,乏力无助的感觉未免又太过真实。
他必须要回家,回去见她,见到她本人他才能安心。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登上飞机。
一路上,傅景行的心都忐忑无比,直到顺利抵达台洲,顺利回到傅家。
国内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白昼,保镖们恭敬地对着傅景行行礼,傅景行不理会,大步往前走。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他的别墅,傅景行步伐加速,深吸一口气,立刻回到卧室。
没有人。
他怔了怔,心口恐慌的感觉又来了!
不,不能慌。
他又去书房,依旧没有人!
傅景行这回是彻底绝望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还没从梦境中走出来?
他走出书房,一间间地把其他房间门打开,一间间地找。
每找一间,他的心里就多出一分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是没她?
他会不会真的再也见不到她?
最悲伤沮丧的时候,楼下的别墅大门忽然传来了被人推开的声响。
以及,一道清冷微讶的女音。
“傅景行?”
男人的身形一僵,接着迅速回头,双眼直直地看过去。
他在楼上,她在楼下。
两人在傅家的初见仿佛重演。
不同的是,傅景行眼睛湿漉漉的,写满了喜极而乱的脆弱。
黎荆曼则是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皱起了眉头。
她穿着一件米白的无袖上衣,下身是淡粉色的短款百褶裙,怀里抱着一束色泽鲜嫩的莲藕,整个人仿佛是从画中走下来的,清美而淡雅。
黎荆曼警惕地看着傅景行,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两人因为夏洛书争执的那一刻,她很担心他是为了报复她才回来的。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所以在男人突然看着她走下楼梯,步步朝她靠近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
下一秒,一股大力袭来,她被扯着手臂卷入男人怀中,莲藕散落一地,黎荆曼有些心疼,她的莲子汤啊……
“躲什么?”
傅景行把人搂进怀中,嗓音干涩微哑,用臂弯紧紧地环抱住她,让她紧紧贴合在他的胸口,仿佛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在此时,他才是真真切切地有了回到现实的感觉,她很好,她没事,她在他怀里。
黎荆曼在被他抱住的一刻就变了脸色,她很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不过担心了一阵,她发现傅景行在抱住她后就没了下一步动作。
他把她按在怀中,低头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微微躬身,把脸埋在她的颈侧,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此时终于松懈下去。
回家了,他回家了。
她还在,她在他家里。
冰凉的液体,顺着黎荆曼的发丝,流淌到她颈部,沾染上白皙的肌肤,陌生的触觉让她僵硬了身体。
他在哭?
黎荆曼诧异至极,心脏微微一缩,就像是被人用针轻轻地戳了一下,微疼。
犹豫良久,最终克服心理障碍,也慢吞吞地反抱住了这个貌似有些不对劲的男人。
“傅景行,你怎么了?”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傅景行的母亲出什么事了?
傅景行察觉到她的动作,心中终于微定,就仿佛是一艘在深海中漂泊不定,被海浪卷着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的小舟终于找到了能停靠的岸。
“老婆,我只是想你。”
他察觉到自己的睫毛湿了,太丢人了,所以更不愿抬头,把脸埋在她颈侧,呼吸着来自她身上的气息。
“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第269章 妥协
“你去哪了?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男人拥着他失而复得的爱人,唇瓣贴在她耳边,喟叹般宛如喃喃自语。
黎荆曼以为他是问她刚刚的去处,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去园子里面采了些莲子……”
傅景行把她搂紧,用自己的唇瓣去蹭她耳边的轮廓:“不是问你这个……”
耳朵被他蹭的发痒,身上像过了细微的电流一样,酥酥麻麻,黎荆曼无措地偏头,面色有些红。
“我是说……”
傅景行想对她讲述自己光怪陆离的梦境,却又忽然顿住。
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拥着怀中的人,感受着她的柔软,她的体温,以及那专属于她的清浅香气。
他心中的恐慌终于一点点地消散下去。
他松开了人,捧着她的脸,让她抬头和他对视,眼波凝重:“曼曼,答应我,你以后都不会离开我。”
黎荆曼一头雾水,傅景行的眼神湿漉漉的,她见惯了他强势,暴戾,风流浪荡的一面,还是头一次见他出现这种疑似脆弱的时刻。
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触碰了下他濡湿的眼周,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去做那样一个动作。
回过神来时,她的手已经被傅景行牢牢地握在了掌心,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皮肤上,她意识到了这个举动的暧昧,想把手收回来,傅景行却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