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旺盛的气血,天天大补着,人也更加烦躁易怒,生气自然也频繁。
皇后闭了闭眼,玫婕妤小产的事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若是被人所害,她还能找出凶手为玫婕妤讨一个公道,可若是玫婕妤自己作死,那真真是令人无语。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却上前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婕妤身体一向康健,那阿胶当归汤便是再补,也不至于让婕妤小产,若说这其中没有人作梗,奴婢不信。”
“你是谁?你说这些话可有证据?”皇后也不会认得这宫里所有人,玫婕妤宫里这小宫女,皇后只觉得有点眼熟。
“奴婢栀子,在玫婕妤屋里伺候的。”不是芦荟这种贴身伺候的大宫女,也比外面洒扫的宫女们更亲近主子。因每天在屋里伺候,知道的事也多一些。
“奴婢没有证据,但想来,若是有人嫉恨婕妤,定是平日里与婕妤不对付、眼红婕妤怀有身孕的人。”
曹美人一听没有影射自己,立刻问道:“你说的是谁?”
栀子低着头:“奴婢只能想到两个人,远一些的……惠昭仪,近日,就是魏才人了。原先主子还没有怀孕时,便与惠昭仪起过冲突,两人有过节。主子说过,她与惠昭仪一同入东宫,却比惠昭仪得宠,惠昭仪一定嫉妒她。后来惠昭仪受伤生育艰难,主子如今却怀了孕,惠昭仪心中嫉恨再正常不过。”
“至于魏才人,便是近期的事了,主子掌掴魏才人,魏才人蓄意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栀子磕头:“皇后娘娘,你可得给婕妤做主啊!”
这栀子虽然声音颤抖,说话却有条理,几句话便带出了两个人。
皇后虽然觉得此事不可能与祁黛遇有关,但如今玫婕妤的侍女却说出祁黛遇和朝蓉有嫌疑,那就不能一味偏袒,须得把人叫来询问。
“去,将惠昭仪和魏才人请过来。”
第五十六章
祁黛遇本来在坤宁宫与皇后商讨“芙蓉面”的事, 听到景仁宫出事的消息,皇后便让她先回。
回衍庆居的路上,祁黛遇还在琢磨, 景仁宫能出什么事?景仁宫就住了玫婕妤和曹美人,而玫婕妤有孕在身, 最容易出事的就是她。
祁黛遇被这个猜测吓得心脏怦怦跳,回到衍庆居便屏退众人, 自己窝在榻上刷宫斗剧安神静心, 结果一集才放到一半,皇后身边的宫女来了,说请她去一趟景仁宫。
祁黛遇当即就觉得不妙, 刚刚剧中的陷害嫁祸还在脑海里,借口换件衣裳的功夫嘱咐葡萄:“将衍庆居内外搜查一番, 看看有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按理来说不会有,她很多私密不可见人之物, 都放在“手机”的回收站里,衍庆居中最特别的也就是书房那些护肤品、化妆品,可那些也都是皇上皇后掌过眼的,而且成品她也只送给过皇后和秦璱珠。书房除了石榴葡萄几个,谁也进不去,外人只怕都不知道她书房是什么模样。
祁黛遇更担心的,是像衍庆居院子里、院外会不会有什么。
“还有你们自己的房里, 也自查一番,不是怀疑你们, 是怕有人趁其不备动了手脚。”宫女太监的屋子总比主子住的要松散一些。
葡萄郑重点头:“奴婢知道了, 奴婢会让大家互相搜查,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兹事体大, 若真是玫婕妤出事波及到了主子,衍庆居的宫人绝不能出错,葡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最好没有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否则她定要将其扒出来。
祁黛遇带着石榴和小李子出了门,在景仁宫门口碰到了朝蓉。
只见朝蓉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惶恐。惊喜大约是猜到其讨厌的玫婕妤出事,惶恐是自己被唤来。
匆匆行礼还礼,两人进了殿。
祁黛遇环视一圈,见皇后、淑妃、宁妃和曹美人都在,其他嫔妃却没有见到,看来是皇后封锁了消息,其他人等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玫婕妤的宫女芦荟跪在地上,眼眶通红,隐约还能听见里间太医与医女的讨论声,这样的情形,祁黛遇心中猜测更确定几分,玫婕妤的孩子,多半是出事了。
本来还疑惑皇上居然没来,转念一想今日是科举殿试,皇帝估计还在前朝,祁黛遇不免唏嘘,苗婕妤此时该有多无助?最能保护她的人并不在现场。
“皇后娘娘,您召嫔妾来,可是玫婕妤出了什么事?”朝蓉小心探问,她眼神不自觉往里间瞟。
皇后声音沉重:“玫婕妤……小产了。”
朝蓉眼睛睁大,玫婕妤小产了?还没来及叹一声报应,就听皇后继续道:“玫婕妤的侍女指认你二人与玫婕妤有过往恩怨,此番因嫉妒玫婕妤有孕,故意筹谋害玫婕妤小产,你二人可有话说?”
好家伙,还真是冲自己来的。祁黛遇心里一跳,深感无语,她自觉已经够小心了,知道玫婕妤有孕后从不和她单独接触,甚至在人前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如今玫婕妤出了事,还是牵扯到了她?
真是无妄之灾!
朝蓉反应更大,“嫔妾害玫婕妤小产?怎么可能!”她看向皇后说的那个叫栀子的宫女,“就因为前几日我和玫婕妤争执?”
朝蓉气势盛,那栀子忍不住向后退,“婕妤当众辱您,您心怀恨意,蓄意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朝蓉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蓄意报复,为何不当时就报复?她打了我一巴掌,我就还她一巴掌,岂不是更痛快?”
她虽然常依着脾气行事,做事也冲动,但怎么说也是长公主府出身,别的不说,对这宫里的规矩还是相当了解的。那日被玫婕妤当众掌掴,她不气吗?自然气极,恨不得当即扑上去撕下玫婕妤两块肉下来,但朝蓉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她打回去,倒霉得一定是自己。所以那时她忍下来了,想去找太后撑腰、
就是没想到太后居然没管她。
栀子嗫嚅道:“许是你谨慎,想暗中筹划……”
这就有些胡搅蛮缠了,淑妃开口道:“你这宫女,指认惠昭仪和魏才人的理由是两人与玫婕妤有旧怨,若论这旧怨之久、之大,惠昭仪的嫌疑恐怕比魏才人更大吧?”
她笑眼盈盈地看向祁黛遇。
淑妃印象之中,惠昭仪是一个胆小、柔弱的女子,虽有美貌却毫无特色,而且不知是何原因尤其让皇上不喜,后来更是倒霉地受了伤,在宫里如同一个隐形人。
谁知原以为一辈子就那样的人居然康健了起来,还一日比一日光彩。尤其是近些日子,她竟然发现惠昭仪的皮肤比自己的皮肤似乎还要好些。
淑妃自得于自身美貌,对同有美貌的人十分警惕,年宴时,皇帝对祁黛遇不同寻常的表现就被她放在了心里。要不是那日她更胜一筹,整个京城都盛传淑妃美貌冠绝天下,她早就忍不住针对祁黛遇了。即便如此,她对祁黛遇还是有所不满的。
而后来秦璱珠和祁黛遇去了一趟行宫,选秀结束后,京城里多了些传言,说是皇宫里还有位惠昭仪,清冷若月中仙子,娇弱如水中芙蓉。更有甚者,说皇宫有双姝。竟是将淑妃和祁黛遇并提。
这类消息很少,并非主流,但仍旧捅了淑妃心窝子,祁黛遇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淑妃对祁黛遇的不满更甚,此时有了机会,便针对起祁黛遇来。
依照淑妃对惠昭仪的过往印象,被指认为谋害玫婕妤的嫌疑人,惠昭仪定是默默流泪摇头咬唇否认自己没有做过,却不曾想,祁黛遇一脸镇定。
身躯依旧柔弱,脸色也因紧张有些泛白,但眼神却清正坚定。
祁黛遇没有否认自己与玫婕妤之前的旧怨,而是反唇相讥:“若说旧怨,淑妃娘娘您自己也有嫌疑吧?嫔妾此前在病中都曾听闻您与玫婕妤不合的事儿,若论玫婕妤与谁怨恨更深,嫔妾一届病身,玫婕妤只怕都瞧不上,嫔妾可不敢排第一。”
淑妃眉尾一扬,“你这意思,倒是本宫嫌疑最大了?”
祁黛遇:“嫔妾只是就事论事。自嫔妾好后,与玫婕妤接触甚少,唯有一次争吵也在皇后娘娘调解下握手言和。玫婕妤有孕后,嫔妾从未与其单独相处,除了其获封‘玫婕妤’那日送的两只花瓶外,并未送过其他东西。试问嫔妾既不曾接触过玫婕妤,也没有利用物件接触过玫婕妤,又如何谋害玫婕妤呢?”
“皇后娘娘,嫔妾送过什么东西,宫里哪些人见了谁都是可查的。且说起来,嫔妾与玫婕妤之间无非是以往几次争执闹出得不愉快,但绝不至于闹到伤人性命的地步。嫔妾认为,若玫婕妤小产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必是有人不想让玫婕妤生下这个孩子。所以,只看谁获得的利益更大,谁就更有可能是凶手。”
祁黛遇一番话,既表明自己没有害玫婕妤的机会,也没有伤害玫婕妤的动机,同时提醒了众人,如果玫婕妤小产是人为,那一定是最不想让玫婕妤生下孩子的人。
而这宫里,谁最不想让玫婕妤生下孩子?
自然……是有孩子的人。
宫里有孩子的就三个人。皇后,玫婕妤本就是皇后这一派的人,在宫里已有大皇子的情况下,苗婕妤无论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对皇后这一派来说都是好事,皇后没有必要害玫婕妤。
差不多的道理,安嫔生的是公主,玫婕妤这一胎是男是女,对二公主来说也没有威胁,安嫔也不至于要害玫婕妤。
而生下大皇子的淑妃,嫌疑却是最大的,毕竟,若玫婕妤生下皇子,大皇子就不是这宫里唯一的皇子了。
祁黛遇不知道,她想着“绝不自证,转移矛盾到他人身上”,只是为了洗清自己嫌疑的一番话,众人琢磨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看向淑妃的眼神都不对了。
朝蓉也借着这个话口道:“如果惠昭仪不可能,那嫔妾就更不可能了,只说嫔妾才进宫几日,连宫里各个宫殿都还分不清楚呢,哪来的能量对玫婕妤出手?若有人动手,定是这宫里位高权重之人。”
她小心觑了眼淑妃。她与淑妃的盟约,并不牢固,难到临头,自然各自飞。
淑妃气极反笑,“本宫倒是意外惠昭仪何时长了这么一副巧嘴。皇后娘娘,您不是说要讲证据么,既然如此,便派人去……”
她话未说,却是安嫔来了。
“皇后娘娘,嫔妾冒昧,送大皇子回承乾宫后,嫔妾回延禧宫的路上,碰巧撞见了这鬼鬼祟祟的宫女。”她指着身后被押着的一宫女,“嫔妾身边的蒲英看这宫女眼熟,认出是玫婕妤身边的锁儿,嫔妾想着景仁宫出了事,这宫女不在景仁宫却一个人在外头,实在蹊跷。便押着人过来了。”
安嫔看了淑妃一眼,僵硬的脸上嘴角扯了扯。
无人注意到,淑妃宫里的鸣翠,悄悄从安嫔的宫女里移步到了淑妃身后。
祁黛遇隐约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皇后皱眉,问李禄:“景仁宫的人数不对,你们没有发觉吗?”
李禄擦着额头上的汗,“玫婕妤出事,景仁宫的宫人进出里外忙活,奴才只扣下了一部分尚在审问……”玫婕妤那边还得用人呢,总不能一下子把人全部扣下,否则太医那儿需要什么东西,也得有人去拿啊。
“这锁儿说是去膳房那边催热水的,奴才便放她去了。”
皇后看向锁儿,“你为何偷跑出景仁宫?又想去做什么?”
锁儿跪伏在地上,只是一味哭泣。
皇后冷下脸:“李禄,将这宫女拖下去,直到她肯说为止。”
拖下去做什么皇后没有明说,但想也知道不是好事。
锁儿瞬间崩溃,挣脱两个太监要架着她出去的胳膊,不停磕着头,“皇后娘娘,奴婢说,奴婢全都说。奴婢是太过害怕了才想着出去的,但奴婢没有害婕妤,真的没有。”
安嫔嗤道:“你若没有害玫婕妤,为何要害怕?”
锁儿泪眼模糊,“……因为、因为婕妤,几日前……就见红了!”
皇后一愣,“你说什么?”
“不可能!”芦荟同时道:“我都不知道婕妤见红的事,你胡说些什么?”
锁儿佝着背,“芦荟姐姐,这事你的确不知道,是主子吩咐过,不让我告诉你的。就是前几日,主子和魏才人吵了一架,回来后奴婢服侍婕妤更衣,却发现主子见了红,只是量很少,当时奴婢立刻就想要请太医,婕妤却不让!婕妤说,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定会叫人以为她这一胎保不住。”
“婕妤只说,是她白日里动作大了些,养几日就好了,太医说过她身体康健,断不会有事。婕妤不让奴婢说,奴婢自然不敢,且奴婢见婕妤看着还好,不像有事的样子,就没有说。芦荟姐姐,你且想想,这几日婕妤换洗是不是都只让我来?”
芦荟怔住,但她知道,锁儿说的都是真的,玫婕妤这几日的确只让锁儿负责换洗。
锁儿又磕头:“皇后娘娘,今日玫婕妤出事,奴婢实在害怕之前的事暴露,一时犯了傻才出去的,皇后娘娘饶命。”
“简直是胡闹!”皇后实在忍不住,手掌拍向桌子。她简直不明白苗婕妤的脑子怎么长的,既然已经见了红为何不立即请太医?竟生生瞒着!
天下怎会有这样蠢的人?
而这时,太医和竹意同时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