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嚷着叫宋国公放她出来。
宋锦悦没有理会沈氏,只嘱咐宋管事多派些人手仔细盯着。
回了明筑轩,才坐下歇息了片刻,宋锦悦忽然想起一事来。
沈氏为何会闹?
她若是想出去办事,暗中那些守护她得人手呢?
还是说,暗中守护沈氏的人手现下不在国公府?
她便想着叫人去查探一二。
可一想,向家兄弟现下都不在京中,那此事交给谁去办呢?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宋知回来了。
秋韵带着风尘仆仆才归来的宋知入了明筑轩。
“小姐,宋知回来了。”秋韵敲了敲房门,朝着里头说道。
宋锦悦眸子一顿,这才道:“进来吧。”
房门开启,宋知逆着光走了近来。
一生暗蓝色衣裳,衬的人越发憔悴。
想来是一路快马加鞭赶路而归。
只是她没有料到,宋知竟然这般快的就将人寻到了,且还带了回来。
“二小姐。”宋知行了礼。
宋锦悦便示意他坐下说话,又让秋韵沏了热茶给他。
宋知抬手回绝了秋韵端过来的茶盏,急着要回禀。
“不急,也不差你吃这一口茶的功夫,瞧着你这般憔悴,定然是一路快马加鞭。”
宋锦悦示意他吃口茶再回禀就是。
宋知这才端着茶盏,一口气用了半盏,方才作罢。
他说话的功夫,秋韵又为他面前的茶盏斟满了茶水。
“二小姐,人是在宣州寻到的,现下已带了回来,小的没敢贸然将人带回来,现下正在城中一处荒废的宅子里,留了人看守。”
宋锦悦这才知晓。
原来宋知去了烟儿所说之地,花了些银钱,又用了些手段,这才知道,吏部赵大人将牡丹带去了宣州软禁了起来。
他带着人手一路找去宣州,一番打听,这才知晓,宣州成前些日子来了一大户人家,住的是城中最大的宅邸,只是平常瞧不见那家主人家出门。
他便连夜探访,这才确定,牡丹被软禁在此处。
第二日夜里,带着人手,这才将牡丹解救了出来。
那牡丹起先不肯跟着他走,没法子,他将人打晕了,连夜坐上马车就回了京城。
路上牡丹醒了,一阵吵闹。
宋知都没有理会。
只是快要到京城时,将人给打晕了,这才入了城,没叫多少人瞧见。
“辛苦了,你先下去歇着,明日同我去一趟。”
“是。”
宋知起身欲要告辞,宋锦悦却又想起一事儿来。
“宋知,你帮我再去办一件事儿。”
宋知停下脚步,看向二小姐,点了点头。
“夜里,悄悄去母亲院儿里瞧瞧,可否有人守着母亲的院子。”
宋知虽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应下了这差事,这才告了辞。
秋韵收拾着茶盏,这才问道:“小姐怎地这般相信宋知?万一……”
她得担忧,宋锦悦也不是没有考量过。
可牡丹之事,他办的极为稳妥,叫她满意。
“无事,这些都是小事,紧要的事,我自不会交给他去办。”
宋锦悦已计划好了,明日多带些人手去,见了牡丹,直接带着她去见烟儿。
“告诉田嬷嬷同湘琴一声,明日随我出一趟府去办事。”
只等到了第二日,宋锦悦还没有出门,宋知便来回话。
沈氏院里如今并无黑衣人守护,宋锦悦嘱咐他再连着盯上两日。
这才带着人随宋知去了牡丹的住处。
宋知寻的地方,在北街上一处乞丐云集之地,那处荒废的宅邸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因着没有人住,又年久失修,宅子都破败不堪,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吹到似地。
宋知留了三人守着牡丹,马车直奔牡丹落脚之地。
宋锦悦面上系着面纱,在秋韵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田嬷嬷同湘琴守在外头,宋知同另外几个小厮则是守在大门口。
宋锦悦带着秋韵走去后宅。
第154章 她们久别重逢
满目破败萧条,门窗残缺不全。
唯有半扇门框圈起来的一小片方寸之地,是这处荒废宅邸唯一能避风挡雨之处。
头顶的木梁已歪七扭八凌乱着,上头的屋檐早不见了踪迹。
唯有厚厚稻草,随意搭在木梁之上。
宋锦悦初见牡丹时,她正被人捆了手脚,蜷缩在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之上。
她正沉沉睡着,虽已上了年岁,可这容貌却似三十出头左右。
面上白里透红,一双柳叶眉弯弯垂下,那紧闭着的眼睑下,不知藏着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虽出身烟花之地,可她浑身上下,娇媚中透着一抹柔和亲昵。
叫人不自然的想要亲近,与其互诉衷肠。
这样的人儿的,若不是被逼无奈入了烟花之地,这样的容貌嫁去富户人家,也是不在话下。
所以,吏部的赵大人,这才对其念念不忘吧?
细碎脚步声渐渐逼近,沉睡的妇人,猛地睁开眼皮,看着近前的人儿。
见一少女请纱遮面,只那一双清澈眸子,叫人揣测这青纱之下的容貌,必是出众容貌。
牡丹挣扎起身,身子依靠着身后的廊柱,她没有贸然求救,口中虽被束缚,可她没有一丝慌张,只是静静审视着面前少女。
宋锦悦蹲下身子,同牡丹视线对上,抬手就去取走了牡丹口中的束缚之物。
“我是受烟儿所托救的你。”
牡丹瞳孔猛地一震,心下一紧。
“烟儿?”
眸中流露着不可置信。
这些时日,她一直担心那被自己视如妹妹的烟儿的安危。
那个傻姑娘,若是得知自己被人囚禁了起来,怕是奋不顾身就要来救自己。
可是她不想那个傻姑娘涉足此事。
赵郎再不是从前那个落魄书生,如今已是堂堂吏部赵大人,娶了太傅家嫡女。
如今的赵郎,早不是从前轻声细语,同她耳鬓厮磨,一心仁厚的赵郎。
“有人用你的性命要挟她行事,”
“求你,带我去见烟儿可好?”
牡丹上前,想要抓宋锦悦的手,丝毫未想起,自己现下正被捆了双手双脚,一个前扑,身子失了重力,直直朝着宋锦悦砸了过去。
她以为少女会避让,可谁知少女伸出扶住了她。
“嗯,我带你去,不过,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宋锦悦不急不慢。
牡丹不等她说是何事,一个劲的点头答应。
“不问问?”
她不由说道,可牡丹摇着头,又点着头,眼中流露出真真切切的亲情。
只要能叫她见到那个傻姑娘,哪怕是要了她的性命,她都在所不辞。
秋韵为牡丹松了绑,宋锦悦带着人坐上国公府的马车。
宋知欲要护送她回国公府,田嬷嬷上前从宋知手中将马鞭讨要了过来,
正在宋知愣神之际,宋锦悦掀了车帘,朝着马车外的宋知说道:“宋知,你先带着人回国公府。”
田嬷嬷接过宋知递过来的马鞭,这才同湘琴坐上马车,湘琴牵着缰绳,又从田嬷嬷手中接过了马鞭。
宋知没有多问,而是带着国公府的小厮将路让了开来。
目送二小姐的马车消失在街头,这才带着人回了国公府。
马车足足行了有约莫两个时辰,行至一处僻静山脚。
远处简陋的屋舍在一片枯色中若隐若现。
一眼望去,零星几处屋舍。
多半还是荒废的,只零星住了三两家。
寻到这处,还是湘竹提出来的。
此地便是她幼时出生之地,只是后来一场瘟疫,本就人烟稀少的地方,渐渐没了人住。
现下住着的,多是一些寡居的老妇,靠着山脚,勉强苟活。
湘琴将马车赶去了东边一处独立的屋舍前。
屋舍前围着栅栏,里头三间简陋的屋舍。
屋内破桌前正有三人围坐一处,正用着饭。
外头脚步,叫几人立时警觉了起来。
湘竹搁下碗筷,一脸戒备,朝着房门口走了过去。
“湘竹,二小姐来了。”
湘琴声音传来,湘竹欣喜推开房门。
叁明搁下碗筷,匆匆赶到屋门口,见着宋锦悦,忙行了一礼,“二小姐。”
“先进去说话罢。”
烟儿继续扒拉这碗中米粒,并未抬头。
“烟儿?”
牡丹红了眼眶,带着哭腔唤了一声。
烟儿碗筷忽地顿住,不可置信循声望去。
牡丹早已冲到她身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烟儿眼前一片漆黑,只这温暖的怀抱,叫她有几分真实。
怀中少女,低低呜咽,牡丹也跟着偷偷抹泪。
宋锦悦带着众人去了外头,给二人留够了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屋内这才传来牡丹的声音,“进来罢。”
宋锦悦这才带着婆子婢女走了进去。
牡丹自觉出了屋子。
宋锦悦并未阻拦。
“谢谢……”
烟儿沉默许久,也不知该说什么,终是发自内心,同宋锦悦道了谢。
“不必这般着急谢我,我还有一事求你。”
“宋二小姐,只说便是,这是我欠你的。”
烟儿眸中诚恳,再无往日本分防备。
初时,她戒备,担忧,无助。
如今,她已没了旁的念想。
“你同我回一趟国公府,同太子殿下道别。”
“好。”
烟儿并未推脱,直接答应。
心底藏着的一丝悸动,仿佛随着冬日的轻风,渐渐化作了一阵飞尘。
如今,牡丹姐姐已归来,她再无旁的妄念,只求能带着牡丹姐姐隐居山间,再无旁的纷争。
宋锦悦带着烟儿回了国公府,将牡丹留在了那处。
留下叁明同湘竹照顾牡丹。
马车上,烟儿一改往日紧绷神情,此刻无比放松。
看向宋锦悦时,也只是平平淡淡。
下了马车,入了国公府,宋锦悦命秋韵去宫中送信,叫太子明日登门来见烟儿。
宋锦悦叫众人退避开来,屋内只留了烟儿。
“烟儿小姐,我帮你救出牡丹,你帮我让太子殿下对你死心,咱们就算两清。”
“宋二小姐,我明白,烟儿已再未旁的妄念。”
如此,宋锦悦这才满意。
只是烟儿同她要了一处屋子,又同她要了些衣裳。
宋锦悦没有追问,让人按着她得吩咐去做就是。
只是她没有料到,太子会这般着急。
竟等不到明日就来了国公府。
第155章 以最狠的方式告别
宋锦悦屏退众人,亲自领着太子殿下去了烟儿的房中。
“咚咚咚”
宋锦悦叩了几下房门,朝着里头唤道,“烟儿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屋内不知燃了何种香料。
一股浓烈带着几分刺鼻,叫不出名来的花香透过门缝、窗缝飘了出来。
宋锦悦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口浓烈的花香。
她不由皱了皱眉头,屏住了呼吸。
太子贺元一自然也是闻到了那浓烈的花香,眼中满是狐疑,看向表妹。
宋锦悦摇着头,看向太子,示意她也不知是何香。
“进来吧。”
宋锦悦眸色一沉,心下一空。
烟儿的声音透着几分娇媚嗜人心的魅惑。
太子贺元一不由锁紧了眉头,他的烟儿,从不会这般说话。
宋锦悦推开房门,只见入目所及皆是烟罗青纱帐幔,随着房门推开,一股寒风蹿入房内。
立时房内烟罗青纱帐幔宛如少女摇曳着曼妙身子。
屋内窗柩紧锁,浓烈花香在屋内尤为沉重。
宋锦悦几乎是闭了气,迈入屋内,随手拂开拦在身前的烟罗轻纱帐幔。
隔着几层帐幔,才在里间那绣着山水屏风前瞧见少女身影。
贺元一心下一紧,几步上前,不等表妹开口,就道:“烟儿?”
宋锦悦立在太子身后,看着屏风后头的少女,心中隐隐不安。
“殿下……”
屏风后的烟儿莲步轻易,声音里透着几分魅惑。
宋锦悦的心一下一下快速跳动着。
只见屏风后头,烟儿一袭艳红对襟青纱,里头艳红肚兜若隐若现,肚兜上头还能清晰瞧见绣着双鱼戏水的图样。
烟儿面上画了精致明艳的妆容,发髻随意披散在胸前,唇角笑意叫人心下一窒。
眼波流转。
发髻上簪着大朵娇艳的花朵,衬得人也愈发娇艳。
行至太子殿下近前,烟儿行了一礼,状似无意般将披在身上的对襟一扯,露出皓白双肩。
烟儿仰起头,笑的娇媚,不见一丝慌张。
贺元一何时见过烟儿如此,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烟儿起身,转过身子,只见她肩上烙印着刺目的一字。
“妓”
自打她进入楼里,身上便被烙印下了这个标记。
这是一辈子都清洗不掉的标记,代表着她的身份。
烟儿身上的字,宋锦悦并不知晓,她心中一震,上前为烟儿理好衣衫。
太子贺元一呆愣愣立在原地,眼中空洞无神。
仿佛犹如木偶一般。
他的白月光。
如今,竟在他面桥,以如此决裂方式,告知他真想。
他一时接受不了,冲上前,一把紧紧捏住烟儿的肩膀,质问道:“烟儿,你在骗孤,是不是!”
烟儿眼中隐忍着泪水,迎视着太子的目光,摇了摇头。
太子眼中满是绝望。
双手无力地垂下,静默片刻,忽地夺门而出。
宋锦悦看着房门口,伫立良久,看了烟儿一眼,这才走出了房门。
行至门前,她停下脚步,朝烟儿说道,“明日我命人送你出府。”
不等烟儿回话,宋锦悦便迈出了房门。
回到屋中,过了许久,这才平复了心绪。
烟儿可怜吗?
也可怜,她得身世可怜。
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