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才父亲所言,萧婉心仍然不信追问:“父亲怎会过来?父亲方才说知道大哥哥出了事?”
“你大哥的好事,都传到朝廷里去了,夫人你自己说!”
刚从府尹处归来,萧靖奇得知逆子所犯大错,气得心肝剧裂,此刻更是气喘吁吁顺不上气,不肖子出事首当其冲要拿他的好夫人问责!
吴氏跪到老爷膝边,抬头哭诉道:“老爷你别怪婉心,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妾身的错!还有禹儿做下祸事,也是妾身一力所为!妾身现在只求老爷能救救禹儿!”
事到如今,萧靖奇已厌弃了吴氏,她生养一对子女亦让他恨铁不成钢,尽管吴氏放低姿态求他,也难以抹去心中愤慨。
“夫人还有脸求我?夫人可知那个孽子不仅害了他自己,也害了我们萧家!”
下人们连同下跪求情,二女儿已哭成泪人,萧靖奇怒气不减,用尽气力掰开吴氏拉扯之手,怒容满面一五一十将此事利害说出。
“逆子强抢良家女子不说,竟屡次要玷污那顾家夫人的名节,实在是胆大包天!那京都府尹早已撇清干系,若我公然挑衅虞氏和大祁律法,我们萧家只会灭顶之灾!”
萧婉心得知背后实情,恨恨咬牙:“竟然又是那个魏氏!大哥哥好生糊涂!”
“那个魏氏这段时日勾引我儿不说,还欲帮着国公府搭理生意与我萧家作对!妾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吴氏有母家撑腰,萧家大半家产全靠她一人多年经营,自然不服老爷对她如此态度,便硬气不让下人去扶,径自从地上爬起颐指气使道。
“简直不可理喻!禹儿在你宠溺下才胆大妄为,与那顾夫人何干?这些日子夫人和二小姐就不必出门了,给我在府中好好反省,那个孽子的事就让他自生自灭!”
萧靖奇听罢气得欲给吴氏一巴掌,奈何门第素养打住了动手念头。
为了保住萧家不被逆子牵连,压抑怒气离开之前下了一道死令。
见父亲气急败坏离去,萧婉心扑到吴氏身边:“母亲我们该怎么办,父亲竟如此狠心……”
直到萧靖奇绝情对待禹儿和她们母女那一刻,吴氏恨透了罪魁祸首,将遭受所有祸事全推到了魏氏身上,心中立誓下一次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婉心不要怕,禹儿是我吴氏之子,再不济都有母亲在!敢动我吴氏的孩子都要先问过我吴家!”
“回禀夫人,二公子得知夫人受了伤,想向夫人请安问候。”栖雨阁到了用晚膳之时,院外侍女在房门外禀报。
玉烟正为夫人营造受伤假象,躲过二房眼线凝露监视,在里屋和紫菱服侍夫人早早歇下,听得房外通传随口一道。
“二房真是怪了,二夫人处处与夫人作对,这二公子却对夫人很是关怀!”
“请二公子进来吧。”顾二公子是难得好人,侍女很快请人入内,立在外间蓝袍少年身姿如树,因身份有别远远站在屏风之外。
让侍墨将手中药箱赠与玉烟,顾明玹望向里屋床帐目光灼灼,心中却是忧心忡忡。
听闻府外街头闹事,疯传萧家公子作恶多端差点误伤无辜女子,得知受害之人后便无心待在书院,早早避开母亲视线,让侍墨寻了时辰匆匆来了北院。
“母亲听说婶婶病了,特地带了专门治伤的药来,还望婶婶能安心养病,早日恢复身体。”
幔帐内传来清咳声,柔柔女声传来:“多谢二公子,待我谢过二夫人好意。”
听到清朗回应声,顾明玹竟松了口气,长辈受伤前来探望不可厚非,无论如何,借口母亲名义远远来看一眼,便是心安了!
第38章 君子小人论
“明玹亦为婶婶气愤,那萧禹乃京中不学无术之徒,与不少官家公子斗鸡走马也就罢了,竟敢在京都公然作恶,欲毁了婶婶名誉!”
水墨屏风外传来二公子冷冷的嗓音,像是压抑怒气般语气十分低沉,让房中几人听了为之一振。
“明玹来日若有机会,定不会放过此人!”
听到此冷漠之语,莫说是玉烟和紫菱二人,就连整日看着公子一言一行的侍墨都被震住,府中之人都道二公子温文尔雅,从不张口训人,更何谈如此愤慨怒言。
说话之人未觉不妥,另外三人则觉得今日三公子大为不同,身为顾家公子关心婶母前来探望是情理之中,可二公子为大夫人打抱不平模样,却是有些过了头了。
“二公子为人正直,是顾家之幸!不过公子也不必为小人气恼,气伤自己便是不值当了!”
床帐内响起了道清咳声,打断了几人思绪,亦缓解了不合时宜的尴尬氛围。
原书里的二公子少年怀志,科考一举成名后成为祁国良臣,大权臣为了得到巅峰权力走上黑化之路,最后祁国朝廷一帮忠臣和女主拯救了大权臣。
而顾二公子正是忠臣之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些日子原主身边敌人接二连三作怪,可书中又有许多事情还未发生,难以揣测中途再会发生什么变故,为今想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婶婶说的对,另则明玹不解,今日婶婶不是进宫拜见贵妃娘娘?怎会途经秋仙楼那种地方?”顾明玹并未察觉自身情绪不妥,疑虑盘桓心头不去,便接着问出心中所惑。
玉烟听了此话,心道这二公子真是心细如尘,也打心眼疑心起二公子对夫人动向为何如此关注。
这时床帐内伸出手来,紫菱见夫人要下床,便顺手将月纱幔帐掀开,魏宁想好如何开口走近屏风道:“二公子有所不知,那马车乃是贵妃娘娘特意安排。”
“想必二公子听说圣上前段时日遇刺受伤之事吧?萧家夫人吴氏乃是娘娘的亲戚。”
顾明玹未料到有此一说,颇为不解轻声道:“明玹在书院读书时听说过圣上遇刺之事,父亲在书房议事时也曾提起,只是圣上病情已见好转,婶婶提起贵妃娘娘与萧夫人二人关系又是为何?”
“二公子仔细想想,夫人这段时日为何与贵妃来往?又与萧家夫人吴氏在生意上是什么关系?”
隔着屏风说话,魏宁着实不得不说话大声些,可为了防着隔墙有耳,又已准备让二公子知晓幕后实情,只好压低嗓音继续道来。
“婶婶打理国公府生意不辞辛苦,萧禹之母吴氏母家是京中首富商贾……”
好在二公子是个聪明人,不用明说一点就破。
顾明玹细细思考,而后惶然大悟:“明玹明白了,原来贵妃娘娘是为了萧夫人才出手打压婶婶,这般暗算实在是小人行径!”
“这些事本不该说与公子听,可我念着那日二公子报信的人情,也是为了提醒公子一句,要提防萧家人,也要提防自家人。”
秉承报恩之心,魏宁意在提醒二公子小心可能发生之危险,来日顾家若遇难留个心眼没有坏处。
“多谢婶婶相告,那日是母亲和长姐做下错事,明玹若肆意包容便是罔顾了所读圣贤之书!”
“此外夫子也常教导明玹,修身齐家方可平天下,明玹将顾府上下皆视作一家人,无论各房婶母还是府中下人都要善而待之!”
二公子说话嗓音温和却掷地有声,让人听罢不由心生暖意。
玉烟和紫菱二人静静陪同夫人细听这些话,亦为之动容。
从来都是象由心生,善亦由心生,二公子身为主子却从不苛待下人,一心维护顾府和气,就连二房与大房不和,二公子也是尽力去弥补不和睦的关系。
一来二去说了不少话,其中疑惑都解了开,主仆二人若再在大夫人房中待下去只会落下话柄。
在侍女相送下,二公子与书童离开的栖雨阁,而与此同时在房外偷听不成的凝露看到二公子离开,心有不甘跟着转身出了北院。
然而不是去了东院寻大夫人,而是转头去了四房冯氏屋里,很快四夫人带着下人出了门。
“公子何必对魏氏如此好?夫人若是知道了定要责怪公子与仇人往来!”
回书房的路上,侍墨忧愁跟着公子屁股后面,思来想去还是追上去提醒公子一句。
“侍墨你不要畏惧母亲和长姐,大伯去世婶婶却是可怜,我身为顾家子孙怎能坐视不理?此外父亲逐渐年老而我已近成年,日后定要入朝为官为父亲分忧治理家事,怎能让母亲与婶婶如此斗下去?”
顾明玹一时想通许多事,今日更是在婶婶提点之下信心倍增,誓要为顾家出人头地。
听完公子心胸宽广之言,侍墨羞愧难当挠了挠头:“公子仁心仁义!侍墨以后不敢再多嘴了!”
“公子你看,那边不是这是四夫人吗?”
可刚说完这句话,去往东院的花廊处迎面走来几人,虽看不清来人面容衣着,可那身影却极为熟悉。
“明珞快来见过你二哥!”走近一看才知是四夫人冯氏,见到顾明玹热络招呼身侧半人高的小男孩行礼。
“哥哥安好,弟弟有礼了。”
小公子有模有样稳重作揖一拜,侍墨也见过几位主子,二公子则眼带笑意看向身侧小人:“明玹给叔母请安,许久不见明珞弟弟了,弟弟似是长高了不少。”
“是有好几月了,我让你四叔父给明珞找了私塾识字,今儿才接回来。”
冯氏刀子般的目光暗暗打量眼前越发气质不凡的少年,按耐住心底忌惮与敌意,自顾自说出早已想好的恭维之话。
“二姐常夸明玹才华横溢,是京都有名的大才子!不如叔母日后就将明珞的学业托付给你了,望你莫要推辞!”
刚说罢这句话,侍女迎姗原本牵着三公子小手,谁知这孩子天真烂漫起了玩心,挣扎着要去找哥哥玩:“我不要和迎姗姑姑玩,我要和二哥哥玩!”
“叔母言重了,教弟弟读书识字是做哥哥的本份,明玹定不负所托,叔母放心便是了。”
三公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一举一动天真可爱,下人们见了也乐呵呵笑起来。
顾明玹犹记得这弟弟更小些时在顾府与他玩耍时的记忆,四夫人冯氏虽然常唆使母亲行不仁义之事,但这个年幼无知的弟弟却单纯烂漫,他自然愿意亲近。
“明珞弟弟走,哥哥带你去书房玩儿。”
二公子很快答应了下来,三公子像是听懂了般欢腾跑过去,冯氏心下满意计策并未失算,迎姗忙让几名小厮跟着两位公子一同前去。
直到尽头几道身影消失不见,这边廊下冯氏唇边挂着笑意也逐渐殆尽,随夫人转过身去,迎姗才在耳边道:“公子还小,不懂得防范二公子,奴婢可要派知根知底的人去看着?”
“不必多费周折,正是这样二公子才会掉以轻心,我们办事也容易多了。”
好戏还在后头,苦心孤诣了这么多年怎会没有回报?
眼看着萧家无用出了乱子,顾家那两房也是没有城府本事的,魏氏依旧在北院好好过着她的日子。
老爷与她谋划了多年,现下若再不出手只能是错失了良机!
冯氏淡淡想着,路上吩咐迎姗准备后事,而后领了下人回了住处。
“是,奴婢明白了。”
第39章 兵来挡水来掩
阴气沉沉的大牢内,不断传来囚犯挣扎惨叫声。
牢狱大门沉重推了开,传来了沉闷声响。
“几位大人尊贵之身,怎地亲自到大狱里来了?”
守门狱差忙走到牢房外,点头哈腰请几人入内。
“也没亲自去恭迎大人们,好让底下的人将这脏兮兮地方收拾一番!”
狱差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奉承着赔罪,眼前这几位贵臣可是内阁大员,为圣上分忧朝政要事,随便动动手指头便能要了小命。
大狱虽是刑部管辖之地,但严首辅又是谁,那可是圣上身边最信任之人,朝廷上下除了严大人,也只有虞氏一族能在圣上面前说上几句话。
四面俱是披头散发关押在此的囚犯,同行几人中有身穿绿袍官服的刑部官员,听了狱差阿谀奉承之辞,冷冷在侧回应了句。
“不必大费周章了,容大人与我等问牢犯几句话便离开,你们在旁照应着,若有指示按着做便是。”
狱差听了这话,心知自己嘴快,说多了不该说的话,便立马闭上嘴巴不再说废话。
忙将几人引至审讯外狱,里面有几名看守狱卒正站岗看守犯人,见状急匆匆搬来了坐凳上前。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几位大人请坐!我这就去让人把萧禹带上来!”
大狱中的犯人都是分开关押,以防止互相打斗亦是便于看管,萧家公子因在京都强抢民女,又毁坏官家妇女名声,被府尹押送到了这里。
“人已带到,大人请审问!”
阴冷晦暗的牢房内,狱卒很快将人带了上来。
只见伴随一阵铁链碰撞声,一名身穿又脏又破的囚犯衣裳,脏乱头发披散在肩头,双手双脚被铁链铐住的男子走来。
“大人有话问你!还不快快抬头!”这时狱卒不耐烦抓起萧公子头发,冷冰冰命令其抬头回话。
牢狱不比外头,进了这里就不谈贵贱之分,萧大公子习惯了锦衣玉食,刚来大狱发了好大威风,最后还不是乖乖灭了性子!
被狱卒押住其双手,狠狠推了一把。
萧大公子脚下踉跄差点摔了一跤,浑浑噩噩抬起头时,正瞧见大牢中站着的几名衣着光鲜之人。
为首那人云淡风轻面容,于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过去!
“我见过你!求求你放我离开这里!”
“容大人岂是你一介囚犯可以拉扯的!你快放开容大人!”
狱卒吓得不轻,命人快快上前帮忙。
“无妨,既然萧公子有话有说,就不必阻拦了。”
谁知身边的刑部大人摆了摆手,只见容大人提腿走近了几步,负手站在萧公子面前。
随之与其目光平视,从容淡然与之交谈。
“我萧家家财万贯,只要能放我出去!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你的!”
正是容大人这般屈尊纡贵同一介囚犯谈判,才有了这般松口,在场之人不禁惊讶佩服。
“萧公子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便无需多言了,便把人带走吧,府尹那边我自会交代!”
这寥寥数语,让萧公子如获大释,恨不得磕头拜谢,早已忘了来者是何身份。
不说内阁有多大权势,有刑部上司在场,狱差也不得不办事,松了绑后人便带走了。
夜幕低垂的街头之处,传来阵阵惊慌呼喊之声。
“快来人啊!走水了!北玉斋走水了!”
街坊百姓闻声而至,将魏家绣铺外的大路围了个水泄不通,铺子里的绣娘们灰头土脸逃了出来,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绣铺伙计后脚从大火中奔跑而出,来到人群里的徐掌柜跟前,满脸焦急请求指示。
“这火势若再大下去,只怕绣铺都要化成灰烬了!掌柜的你快快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