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云了解到实情:“原来这样,真不敢相信,他看起来挺秀气听话的一个学生,怎么会……”
“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好,我记着了。”方秀云愣了一下,点点头。
韩舒樱舒了口气,总算没白跑一趟,她起身抱了会爷爷,看着爷爷养得嫩嫩的小脸蛋,她香了香,抱着他玩了一会儿,爷爷啊爷爷,作为后辈我可算是尽力了,希望你以后人生皆是顺途,最后将爷爷放回床铺上,告别曾祖母后,这一行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不管这个世界是真的也好,剧本也罢,能有了一点改变,就有希望。
……
江公安三天没来大杂院,就连隔壁的牛老太都开始跟韩舒樱嘀咕,“小江好久没来了吧?做公安就是忙……”以前一有时间早晚都会过来,放假还会带小韩出去玩,一玩玩一天,现在三天不见人影……
大杂院带孩子的嫂子,看她的目光都变味了,有不客气的还当着她面故意问:“小韩,你和江公安是不是吵架了?他怎么这么久没来啊?不会分手了吧?”
韩舒樱白了一眼,懒得说话。
院里人多,嚼舌根的也特别多,这家打那家闹,件件都是新鲜事儿,你演罢来我登场,大概她那天和江见许在屋子里吵架的声音被她们听到了,这下好了,江公安不来,她们的瓜吃得特别香。
直到王梅都发现不过,奇怪地问她:“你对象这几天没来接你啊?”
韩舒樱趴在商场柜台上盯着衣服,也头疼呢,今天是周末江公安应该放假,结果从早上等,到现在也没影儿,气性真的大,韩舒樱知道不妙,工作日生两天气,可以说忙,放假都不过来,这是不打算跟她处了?
那可不行!她剧本还没完成呢。
看了眼剧本,韩舒樱决定正视起来,不能等待,她得抓住主动权,今天中午她打算去一趟县委大院,找江公安谈谈,顺便认领一下根本不是她犯的错误祖辈的错误!可恶,韩舒樱一把将价格表拍在柜台上。
没到中午她让王梅帮忙看着,她提前离开,王梅很爽快,因为平日里韩舒樱也帮她,她家里三个孩子事情多,经常回家洗衣服,做饭,做家务,韩舒樱帮她看柜台的时候更多,两人很有默契。
韩舒樱回大杂院,先照了照镜子,镜子她又买了一只红色的,粉色这个月没货了。
镜中她一双眼睛明亮水润,整个人美丽动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江公安演完那场大戏后,她整个都在发光,发亮,皮肤嫩得仿佛薄薄一层,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不但脸嫩,全身都嫩,还很清透,清透到能掐水的那种,比做SPA效果还好……
柔软直顺的长发被她重新编了下,用一条简单的发带绑好,然后对着镜子调整下,弄出蓬松的自然的感觉。
这才从柜子里取出上次江公安从海市回来带给她的薄灰呢布料,她已经找裁缝做了一套列衣装,稍微改了版型,收腰翻领小西装的感觉,灰色长裤略贴腿型,她试穿过,很好看,里面穿件白衬衫。
脚上一双黑色小皮鞋,调整了下白衬衫的衣领,整个人站在那儿,前凸后翘亭亭玉立,尤其衬衫领口与灰呢领口搭配,简直完美,因为白衬衫她做了三件,这件是荷叶边的领口,更显得她这一身列宁装,清纯又高级。
过去找他要有个理由,韩舒樱只好掏出饭盒,正好中午,那就送饭吧……
随便包了点饺子,装进饭盒后,她提着往县委家属大院走去。
一路上收获无数回眸的目光。
江见许这几天越调查越气,一直闷在心里,他简直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将韩舒樱户口转到鹿城没几天,她就跟采石场杨弘杉联系上了,还避着他骗他,公安查找起来都费劲的事,她去了就找到了?这算什么巧合?她比公安还牛!
很显然她一开始就知道杨弘杉在那里,那段时间采石场有女人见过杨弘杉,但没有详细记录,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现在看,还用猜吗?
背着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和杨弘杉见面,居然还跑去见了杨弘杉的妻小,上次他在宛口乡撞见她被驴追,他竟然一点都没怀疑,真是好样的!韩舒樱!灯下黑那一套在她这里玩溜溜的!
不但给杨弘杉带吃带穿,还给他妻小送温暖,送棉花,当他去采石场找杨弘杉时,看到杨弘杉脚上的灰色棉鞋,他都气笑了。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两兄妹把他当傻子!
杨弘杉还以为妹妹又来了,结果见到是他,腿当即一软,明白妹妹被发现了。
他吓得冲江见许差点跪下,求他放他妹妹一码,说她妹妹不知道……
明明他妹妹什么都知道!
说都是他的错,如果要报复就报复他……呵呵,江见许听得怒火上涌,心口发窒,脸色难看到能把小孩子吓哭。
他一寸寸地掰开杨弘杉紧扣他裤角的十指,清晰且冷漠地对他道:“……资本家的子女有能耐呵,不但会玩钱,连感情都能玩,……你放心,你们兄妹两个欠我和妹妹的,一分一厘我都会讨回来,一个也跑不掉!”慢慢收拾你们。
他甩开裤腿的手,红着眼睛愤怒地骑着车走了。
晚上跟县委几个人出去吃饭,国营饭店三个男同志喝了两瓶二锅头,江见许喝得最多,一瓶白酒下肚,整个人醉醺醺,同行两人好不容易把他架回宿舍。
“真没看出来,小江瘦瘦的,这么沉!”
“你也不看看他多高的个儿,看着瘦,身上的肌肉多着呢,小江,醒醒……”
“咳咳。”江见许被摇晃了两下,咳出声。
“喂喂,你可别吐啊!”小刘立马叫出来,生怕他一口吐出来。
江见许看向刘干事和小赵,嘴里含糊道:“你们拉我回来干什么,就把我放那儿,我还要喝……”
“还喝!我说小江同志啊,你在搞什么啊?有什么心事嘛,一个人闷闷不乐喝这么多……”江见许今天话格外少,别人唠嗑,他自己坐着闷不作声一怀一怀地喝酒,两瓶白酒他一人干了一瓶多,这可不寻常。
“你是不是跟对象吵架了……” 一般结过婚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男人要么高兴的喝酒,要么借酒消愁,小江事业上没问题,家境好,那肯定就是感情出事了。
“他有对象了?”另一个掺扶的人问。
“有啊,上个月我还见着呢,长得贼漂亮!”
“漂亮女人就是不靠谱,对不对啊小江。”那人听了,来了兴致想套话。
江见许听到了,低着头含糊一句:“……就是个骗子!”
骗子?旁边扶着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嘘了一声,什么样的女人敢骗公安啊……
“她骗你什么了?”右边县委组织部小赵,挤眉弄眼在旁边问了句。
江见许吐出一口酒气,人事不醒:“狠心……”
狠心?两人对视一眼,又是骗子,又狠心,这感情听起来刺激,小刘二十七岁,结婚三年,小赵还是个未婚的,可好奇了。
不过再问,就问不出什么了。
“我天,这么重!”两人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扶上楼,用钥匙开门,将江同志放床上去了。
江见许躺在床上,难受地皱着眉头,手放在额头仿佛头痛似的。
“你真没事啊?”小刘弯腰拍了下他腿,听到醉了的人在嘟囔。
他凑耳朵过去听:“……没良心的,不结婚……”
小刘难得安慰他说:“不结就不结,女人都这样,无情得很,你也看开点,我们那边还有个被家里逼着结婚的姑娘,结完婚就跑了,宁可跑也不跟那男的过……那男的花了钱花了票最后鸡飞蛋打,所以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好聚好散,听到没小江……”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似乎没听清,痛苦地捂着胸口翻了个身。
江见许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今天周末不用去所里报道,他静静躺了半天,腰一使力,从床上利落坐起来,伸手摸了下额头,酒喝太多了,昨晚都喝断片了,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头还有些疼。
坐了一会起身穿上鞋,不发一言地走到桌前,从暖壶倒了半搪瓷缸水,仰头大口饮尽,喝水时,喉结上下剧烈滑动,有水渍顺着嘴角脖子流下来。
等到他洗漱完,打了热水刚将暖壶放到桌上。
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头也没回:“请进。”
随着低沉的话,韩舒樱在外面轻推开门,探头往里望了望,见到江见许正站在桌前,低头背对着她,背影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挺拔,她小心翼翼拎着饭盒走进去,她是第二次来江见许的宿舍,屋子跟上一次来没什么不同,东西一模一样的摆放位置,她见江见许站着那没动。
其实她一进来,江见许听到鞋跟轻轻踩地的声音,耳朵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人是谁,他没有回头。
“那个……”韩舒樱忍不住出声了,主要是屋子里太安静,气氛有些尴尬,她道:“江同志,我给你做了点好吃的……”
江见许没作声。
“……你,你床单换了,挺好看的。”韩舒樱走过去,望了眼白床单,没话找话地夸道。
“你这几天怎么没去大杂院,你不来,我都有点想你了……”
江见许目光凌厉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少甜言蜜语,他就是被她的甜言蜜语给迷惑了。
韩舒樱被他眼神盯得小心脏扑通一跳,赶紧冲他露出笑容。
但不好用,江见许拿着搪瓷喝了口水,冷声道:“你来到底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韩舒樱心里叹气,看样子送饭不好用啊。
那就浅浅再送个礼吧。
她将手里拎着的饭盒放到桌上,从包里取出她给他织的围巾,举高高到他面前说:“江同志,天气凉了,这是我亲手织的围巾,送你的礼物。”
江见许根本就不接她的礼物。
韩舒樱:……
“不喜欢啊?那算了,我先收回,以后再送你别的。”她又把围巾收回包里头。
拿着搪瓷缸的江见许,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了两下。
接下来韩舒樱准备先认个错。
她认真道:“江公安,我今天来是特意跟你道歉的,不管是三哥他……曾对令妹做的事,还是我……我们真的很抱歉,一些事我们做错了,三哥一直以来跟我说得清楚,诬陷他的人是他的学生,叫范文远,不是你害他,所以我对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恨。”总之过错方先认错,这肯定没毛病,然后承认对方是对的,安抚情绪。
她道:“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那天说的话,我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和哥哥有错,我们认,但也有一小部分我不认同,比如威胁你,写大字报,我发誓,我从来没这样想过,我和你在一起不是报复,我只是觉得江公安你优秀,可靠,像大山一样能让我安心依赖,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外冷内热,乐于助人,能力卓越,气质非凡,充满了智慧与魅力,我深深地被你吸引住了……”
先态度诚恳的认错,然后承认对方是对的,再夸赞对方的优点,最后再轻微示弱一下……
那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然这也是她最后的办法了。
“不要废话,说具体的……” 江见许瞥她一眼,将搪瓷缸放下,终于肯开口了。
韩舒樱最怕的就是安静,不怕他开口,就怕他不作声啊。
她舒了口气,轻轻靠近他,距离也是拉近彼此关系的尺,他如果让她靠近,也就说明她的话有效,果然,她可以靠近了,他没有拒绝,看样子有效果!
于是她温声细语对他示弱道:“……你也知道我没有亲人,小可怜一个,养父母待我生疏,我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容易找到亲哥,他处境又不好,还负了你家里人,我从三哥那里知道这件事后,就不敢痴心妄想嫁给你了……”
“你家境那么好,我却是农村的,配不上你的……你以后肯定会娶门当户对的对象,我一想起来……我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我怎么敢和你结婚呢。”把自己不结婚的理由也点出来,是身份差距,来证明自己不是复仇,完美!
如果继续城恳对话,她就必须说出一个接近他的合理的动机,因为接近这一点他已经察觉了,一个“理由”,让对方相信的“理由”,对公安来说,你不讲“实话”,那他们一个字都不会信你的,反而查得更凶,这个理由必须是实话。
“我什么都不图你的,只是想待在鹿城,帮帮三哥……”
江见许听她左一句三哥,右一句三哥,三哥长三哥短。
他忍着怒气,回身倚着桌子看向她:“帮你三哥?……韩家养你十几年,你说感情生疏,你与那个杨弘杉,只见了几面,怎么就能为了他……”为了他,连清白都给人了。
就算有血缘关系,分开那么久,两个人哪来那么深的亲情?他不理解……
韩舒樱心道,兄妹固然有血缘羁绊,可对她来说,曾祖不但和她有血缘,还是她老杨家长辈呢,命运还那么惨凄,三十岁都没活过,怎么不让人记挂呢。
“江同志……”韩舒樱见他终于理自己了,立马真情实意打蛇棍上,凑近他,小手拉着他衣角连撒娇带小声唤,“你别生气了,我一点坏心眼都没有,我这个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坏啊,你还说我报复你,我拿女孩子清白报复你,我又不是缺心眼,我不要脸啦……”用撒娇插科打浑,企图唤醒他的良知,不是,唤醒他的理智,报复是不可能报复的。
被她拉着衣摆,江见许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最后伸手拨开他的手,不让她拽,他双臂抱胸淡淡道:“你想让我帮你三哥?”
韩舒樱:……
她也不否认有过这个心思,想让江见许帮帮曾祖父。
如果江见许真的能将曾祖从采石场解救出来,救曾祖一命!曾祖就能避开两年后采石场自杀的事,只要出来了,她一定想尽办法让曾祖带着曾祖母和爷爷出国避难,这样老杨家的悲剧就不会再发生了,曾祖没有遗憾,爷爷也没有,甚至他们可以成功避开未来十几年国内动荡局势,三全其美!
如果江见许能有办法,那当然再好不过了,但她知道自己说破嘴皮子,他都未必帮忙。
果然……
“你想都别想!”见韩舒樱看着他时,眼神开始变得亮晶晶有期待,他忍着气毫无犹豫地拒绝。
他上下打量她衣着,他这两天胡子拉渣,没吃好没睡好,她倒打扮的清新靓丽,他冷哼一声道:“……你认为帮一个劳改犯脱身是件容易的事?别说不好办,就算我能做到,我也不会帮杨弘杉这个人。”江见许声音冷淡,带着戏谑的腔调地故意说着。
他另一句话没说,杨弘杉是资本家出身,帮他从采石场脱身,牵扯的就不只是帮劳改犯脱身这一件事,而是立场成分问题,凡事做过必有痕迹,将来政.治审查一但被人发现这件事,抓住小把柄,就是在给自己埋雷挖抗,说不定什么时候爆出来,这是非常冒险的一件事,根本不会有人这么做。
何况还是负了她妹妹的人渣,杨弘杉这个人,今天她就是说破了嘴皮,他都不会帮他,他没对杨弘杉落井下石,杨弘杉就该庆幸,感谢自己的职业救了他一命,换作自己十七、八岁年轻气盛时,可就不止揍他一顿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