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疼爱的弟弟,他疼爱的儿子,还有他的妾室。
若不是这件事是公主发现并查出的,他早就把他们弄死了。
他又看过跪在高芷兰身边瘦弱的少年,还有不卑不亢一身清正的贺宗山,眼里满是痛惜,这是他的亲生孩子啊!
平昌伯一阵阵眩晕,喉间似有铁锈味。
“伯爷!”
“爹!”
惊呼声似乎在耳边又似乎在远处,平昌伯嘴角溢出鲜血,身形晃了晃,缓缓倒下。
公堂上瞬间慌乱了起来,还好兰月侯早有准备,喊了个御医随时候着,他立刻让人把平昌伯扶下去了。
沈希夺喝道:“肃静!”
“来啊!带证人上堂!”
大理寺官吏押了好几个人上来。
看到这些人,吴厄是又惊又怕。
“吴厄,这些人可眼熟?”沈希夺冷声道。
“他们,有些是你的帮手,有的是受害者,你既然不说,那便先让他们说。”
“便先从调换吴仁奇吴仁彦之事说起,蒋富贵,从实招来。”
一个一把胡子的瘦干老头颤抖着,道:“是,十九年前,二夫人生产时,二爷将一包催产药给小的,让小的下给了伯爷的妾室万姨娘,二夫人先行诞下孩子,二夫人力竭晕了过去,当时的稳婆都被二爷收买了,二爷塞住孩子的嘴巴,让他的哑仆偷偷抱到了万姨娘那里,
万姨娘身边的稳婆也都是二爷的人,万姨娘生产后,稳婆支走了屋内的侍女,小的和哑仆就趁机在房间的后窗那里和稳婆换了孩子,之后哑仆带着孩子回去,小的清扫痕迹,”
“吴厄,蒋富贵所说,你可认?”
吴厄脸色灰败,事到如今,认与不认有何区别?
他不说话,周德也不计较,只道:“蒋富贵,把你知道的全说了。”
“是,因为换了孩子,二爷就常常偷偷偶遇万姨娘,一来二去,他们就、就苟且在了一起,有一日,二爷让小的去找长得像伯爷、万姨娘或伯夫人的人,出高价让他们生个孩子,然后将孩子买过来,
小的找了许久才找到,劝说威胁利诱,在收到二爷的信后,就让他们生孩子,之后小的买下了那个女孩带回了天启。”
“当时万姨娘已经有了二爷的孩子,也是巧了,那时伯夫人也有了身孕。”
“后来万姨娘不耐暑热,二爷就劝她去京郊庄子避暑,万姨娘征得伯爷同意后就去了京郊庄子上,二爷也偷偷去了,”
“那个庄子上大部分被二爷换成了他的人,因为月份不对,万姨娘喝了催产药,产下了一个男婴,也就是三公子,之后二爷就偷偷回了伯府去换孩子,只是出了意外,不知怎的伯夫人生下的孩子不见了,二爷便将那个女婴换给了万姨娘。”
“换孩子这件事,万氏你可知情?你可知道吴依嘉不是吴家血脉?”
万氏哆嗦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现在的她只恨自己当时为何被利益和他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如今她和孩子,都难逃一死。
吴依嘉跪在一边,十分恍惚,她恍然,原来她不是吴家血脉,姨娘也知道,怪不得姨娘对她总是没有好脸,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明明该难过,却不知为何觉得心头一阵轻松。
“当时平昌伯府遭歹人偷窃放火,是不是吴厄做的?”
蒋富贵道:“是,这事小的没有参与,是二爷派哑叔做的,小的只负责把二爷偷偷送回去。”
一边的哑叔倒是忠诚,任他们怎样威逼,头都不动一下。
可是其他人就没这么硬气忠诚了,全都吐了个干净。
正堂一侧记录口供的主簿肃着脸写得飞快。
因为证词、证人全都对得上,就算吴厄、哑叔不开口,也不影响什么。
接下来,就是吴仁彦和吴仁徽的事了。
沈希夺冷道:“吴仁彦,本官查到,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且和吴厄相认达成合作,用慢性毒毒杀亲母,后暗中给吴仁徽下毒,并偷偷将吴仁徽的身世泄露给他,派人引导他去杀贺宗山,又买通礼部和翰林院的人划去贺宗山的名字,你可认罪?”
吴仁徽不可置信地看向吴仁彦,他给他下毒?!那消息竟是他泄露出来的?!原来背后一直是他,怪不得他总觉得一切太顺了!
“为什么?!”他吼道。
“为什么?”吴仁彦嗤笑,“因为我要伯府所有财产!我们是一样的,不,不一样,我本是嫡子,而你就是个孽种,凭什么你当了伯府的嫡子,而我只是个庶子?这家产,本就该是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留下听审的吴梦嘉怒了。
“呸!什么本就是你的?!你也是个冒牌货!这伯府的家产你一分都没有!”
“肮脏的东西!”
吴仁彦褪去了谦谦君子的样子,浑身都是恶意:“若不是这蠢货办事不力,这伯府就会是我一个人继承了。”
吴梦嘉气得两眼发黑,她夫君忙扶住他。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周德和沈希夺轮番审问,将事情审得清清楚楚,口供记了足足十大张。
最后吴厄、吴仁徽、吴仁彦及其从犯帮凶全都押进了天狱,等待判刑。
第74章 一点点后续
屏风后的雪晚四人可是都吃饱了。
待人都走了,卿公主靠在椅背上,感慨道:“平昌伯夫妇俩真的好惨,还有唐氏和吴仁奇,那个吴依嘉更是无妄之灾。”
“这件事情结束,吴仁奇即便回到平昌伯身边,也会有个大心结,而吴依嘉,”董歆瑜顿了一下,“她不是吴家血脉,又是以那样的方式出生,很难说她以后会怎么样。”
“据我了解,万氏对吴依嘉很苛责,伯夫人倒是对她不错,若是她与此事真的没有关系,或许会得到善待。”卿公主道。
“别聊了,”兰月侯走过来,“案子审完了,你们也该走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走。”卿公主起身。
离开大理寺,雪晚就告辞不与她们一起了。
因为要离开天启,她往钦天监去的勤了些。
在钦天监听完国师讲道,雪晚回到清晖宅时,瑾仙已经下值了。
她找到瑾仙,兴冲冲地拉着他把今天的事讲给他听。
瑾仙也是被震得不轻,平昌伯府这么乱?!
不过,
“你讲得这样绘声绘色,看来很适合讲故事。”瑾仙挑眉打趣。
雪晚轻哼一声,又讨好笑道:“等我回来给你带酒仙的酒。”
瑾仙笑着微微摇头:“酒仙的酒可不是那么好买的,不如,你给我带些别的?”
“好呀,不过我肯定能买到酒仙的酒!”雪晚十分自信。
瑾仙只是浅浅一笑,并未打击她。
“你的东西收拾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你说我要不要备上两套男装以防万一?”
“可以,备上吧,”瑾仙点头,“以后之事谁也料不到,准备全面一点最好。”
“嗯。”
这两天雪晚一直都在学道法、收拾检查东西,因着她快离开,卿公主她们找她找的越发勤了。
一日,她们在闲聊时,卿公主忽然道,
“你们知道吗?平昌伯府的吴梦嘉和西泽侯爷的嫡次女是好友,之前吴仁徽的画舫出事,就是她为了帮吴梦嘉查吴仁徽做的,我说她明明很讨厌吴仁徽,那次却去了吴仁徽的画舫。”
“她们竟是好友,平日里也没见她们有多少交集。”郑怡诧异。
董歆瑜很淡定:“这天启水深,大家都隐藏的很好。”
“对了,听说平昌伯夫人劝着平昌伯留下了吴依嘉,并且认作养女把她记到了自己名下,吴依嘉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样也不错,她本就受了无妄之灾,那吴仁奇呢?怎么说?”
“不知道,估计他们也难办,吴仁奇和唐氏相依为命,和平昌伯的关系很淡,而且吴仁奇的生母还是万姨娘。”
“那贺宗山呢?”郑怡问道。
卿公主耸耸肩:“还僵着呢,贺宗山和他养父母的感情很深,让他抛掉养父母回伯府根本不可能,平昌伯和伯夫人和他除了生育之情就没有其他感情,他们不敢逼他。”
平昌伯府这事一出,除了贺宗山就无人能继承平昌伯的家产了,至于吴仁奇,只要贺宗山不死,平昌伯绝对不会考虑他。
“哦对,我还得谢谢雪晚,”叶文音忽道,“多亏了你给我了迷药,要不然叶雨佳和她娘就要闯出大祸来了。”
“平昌伯府的事传到了叶雨佳耳朵里,她疯了似的要冲进平昌伯府,文姨娘还想带着她闯大理寺,还好被我和我娘发现及时药晕了她们,要不然,我家就要完了。”
“还想闯大理寺?她们怎么敢的?”卿公主一脸纳闷。
“大概是不甘心,本来快要攀上高枝了,但高枝折了。”叶文音道。
“你父亲知道这事了没?”雪晚问。
“知道了,我和母亲迷晕她们后就立马把事情全告诉父亲了,此事丑陋,叶雨佳又怀了吴仁徽的孩子,父亲大发雷霆,打了叶雨佳的身孕要把她送去庄子上,我和母亲添了把火,
将文姨娘和叶雨佳以前做的事抛了个线索给他,父亲全查了出来,当即杖责后休弃了文姨娘,叶雨佳和她哥哥也被除去名字,遣送回祖地,叶雨佳回去放入尼姑庵中,再不允离开。”
叶文音脸上带了些快意,之前他们仗着父亲的宠爱和生了男孩耀武扬威,欺压她和娘,现在终是遭了报应。
她娘当初被叶雨佳和文氏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叶家的大部分家产会由庶子继承,但是,绝不会是文氏的孩子。
“你和你母亲日后能轻松许多了。”郑怡笑道,举起茶杯,“得恭喜你。”
叶文音笑得开心。
和她们散席后,雪晚回到清晖宅,不见瑾仙的人影,十分郁闷。
这都到下值时间了,还没回来,更重要的是,他这几天都不怎么来见她,他明明不忙的,
她后天就要离开天启了,他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卿公主她们日日都来找她的。
雪晚撅起嘴,很是委屈。
她坐在流苏树下,抱着墨玉,蔫头耷脑,身边撒娇的猫儿都不能让她开心起来。
“姑娘,刚做的点心,很甜的。”玉照端着甜糯的点心过来试图安慰失落的姑娘。
雪晚垂着头:“玉照,你说沈静舟最近怎么不来找我了,我惹他生气了吗?”
“瑾仙公公是掌香监又是鸿胪寺卿,平日里很忙,公公他肯定是忙得太狠才有些忽略了姑娘,”玉照柔声道,
“真的?”
“肯定是真的,灵均伯庸不也很晚才回鸿胪寺吗。”
“可是灵均伯庸也会来看我的,沈静舟都没来。”雪晚更委屈了,
她猛地站起身,“我要去鸿胪寺,你们不用跟着。”
话音没落她就消失在四月雪里。
玉照端着点心,有些疑惑,她走向玉影,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姑娘和瑾仙公公不太对?”
“哪里不对?”玉影惑道。
“大概是姑娘和公公闹别扭了,才会这样。”
“不是,我是说……”玉照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怪怪的。”
玉影仔细回想:“没有啊,很正常啊。”
玉影不懂玉照在奇怪什么,玉照只好放下那些奇怪的感觉,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第75章 离开天启
雪晚并没有从大门进鸿胪寺,她是直接翻进去的,
她倒要看看沈静舟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什么?都不来看她了。
窥到沈静舟确实在满是公务的桌案边忙着,雪晚有了些愧疚,原来他真的很忙啊,
可是下一瞬她又生气起来,她了解沈静舟的习惯,那摆得整齐的书卷公务都是批阅好的!他手边那本明明就是佛经!
下了值不回家在鸿胪寺看佛经?!
他这是打算出家吗?!
雪晚径直推开门走进去,在桌案前停下就那么看着瑾仙,也不说话。
瑾仙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
雪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眸看了看他手上的佛经,“你,要出家?”
“咳!”瑾仙被她这一句呛到了,他握拳抵唇轻咳,“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都下值许久了,你这公务也处理完了,你不回清晖宅在鸿胪寺看什么佛经?”
“不是出家,就是不想回去,你这些天都没有去找过我,所以,你是不想见我?”
雪晚手撑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前倾,质问着。
“我没有。”瑾仙解释,神情十分真诚。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雪晚噘着嘴,清眸里满是控诉,“我都快离开天启了。”
那副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疼不已,瑾仙本就重情义面冷心善,这下子更是心软,
“我在忙着给一批要送入宫中的佛器开光,端午快要到了,要举办祭祀和宴席,这些鸿胪寺要和礼部协作,所以忙碌了些,不是不想见你,我没回去,是想歇会儿再回。”
“真的?”雪晚有些狐疑。
“真的。”瑾仙点头,语气坚定,神情也透露着认真。
“勉强相信你了,”雪晚看他眼下有些青黑,选择了相信他,“起来回去休息,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佛经。”
雪晚拽着他的袖子,瑾仙顺着力道起身。
“好。”
第二天,因为雪晚马上要离开天启,卿公主她们给雪晚办了个饯行宴,又拉着她四处逛,待玩完回来,都要到晚上了。
她又拿着给齐天尘准备的东西去了钦天监,这下等她回到清晖宅,天已经黑了。
刚进四月雪,就见瑾仙坐在厅堂里,桌上摆着两瓶眼熟的桃花酿,见她过来露出抹笑,
“我在天下轩订了桌席面,你再不回来,饭菜就要凉了。”
那边玉照玉影见雪晚回来,忙从小厨房拿出瑾仙订的饭菜。
雪晚满心欢喜,脸上带了些歉意:“抱歉,我回来晚了些,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她匆匆跑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来。
一身紫绡翠纹裙尽显贵气,乌发简单绾起,上面点缀着两三根簪钗,即便没有过多装扮,依然很是美丽夺目。
净过手,雪晚高兴地坐下。
瑾仙给她倒了杯酒,笑道:“给你饯行,少了酒可不行,今晚这两壶酒都是你的。”
“嗯,那我可能喝尽兴了。”雪晚弯起眼眸。
“这些是我从天下轩订的,都很不错,尝尝。”瑾仙给她夹了一块酥炸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