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淡绿——勖力【完结】
时间:2024-07-04 17:23:23

  然而,并没有。冯镜衡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呼风唤雨要闪电不能给他来打雷的脾气,但是他似乎并不稀罕这些男人趁人之危的把戏。
  很奇怪,这是栗清圆初见他时,就根深蒂固的印象。也许他不是严格意义的好人,但他也绝非跟那种低级顽劣的坏沾边。
  哭过一场的人这么不声不响地抬头,小心翼翼地试探地看他一眼。冯镜衡觉得她跟边上应激的猫没多大区别。且他很笃定,他这个时候倾身过去朝她要点什么,她绝不会像昨晚那么谨慎甚至不安。
  但这样,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冯镜衡也不能在这里犯戒,不然冯家有个什么不顺遂,老头铁定全算到他头上来。到时候,温柔乡真的就成了英雄冢了。
  他当真热衷那些予取予求的露水情缘,也不必这么费尽心思地把她找出来,再厚颜无耻地想着讨巧她。
  冯镜衡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之间能隔着她舅舅与汪春申的千丝万缕串联起来。
  这种理不清头绪的莫名感,实则,对于这些年规训出来的冯镜衡来说,是变数,细细复盘,又好像是定数。
  仿佛这些年,他们一道搭过无数次重熙岛的轮渡。只因为他们一个永远在车里,一个又永远惧怕封闭的空间而错过了。
  也许这些年,冯镜衡上岛的时候,他选择不开车去,他沿着那二层的楼梯爬到上头船舱去,找个位置坐下来,总能不经意间发现,旁边有个别扭又格外出挑的栗清圆。
  她刚才坐在那里讲电话的样子,听不见他进门的动静,再到她发现他站在那里的后知后觉,都叫冯镜衡生出些虚妄感。
  也许这些年他父母耳听面命的家庭责任便是这种虚妄。他希望他进这一道门的时候,那个坐在地上的人放下电话,起身朝他迎来,欢欣雀跃地甚至是翘首以盼地,朝归家的人来一句,“你回来了!”
  栗清圆见对面人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不免出声提醒点什么。然而,冯镜衡始终淡淡的。他身上并没有酒气,甚至应酬的痕迹都没有,倒是很服帖的一身商务通勤扮相,白衬衫上的真丝领带也是最简约利索的四手结。
  实则,她等着他回来,是想跟他说点事,包括感谢。
  眼下,一向从不把话掉地上的人,突然偃旗息鼓了,这让栗清圆很惶恐,她总觉得该说点什么打破此刻的局面。
  她总不能跟他解释那个猕猴桃吧。
  于是,不善辞令的人,硬着头皮开场,“你这里摆的那些花瓶有没有古董啊?”
  “……”
  对面的人依旧没反应,栗清圆这才再郑重不过地看他一眼。更像祈求。
  冯镜衡看她差不多要碎了一般的局促,“嗯。问了干嘛,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揣两个走?”
  栗清圆松一口气。她心里嘀咕,你还是这样吧,你这样大家都舒坦。“我怕七七不小心给碰掉了,如果真的有古董级别的,还是收起来吧。”
  “不行。我摆出来就是为了体面,都收起来了,谁还知道我的体面。”
  “……”栗清圆平心静气给他规避风险,“我不是开玩笑,猫真的会给碰碎的。”
  “碎了就碎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栗清圆心想,我怎么可能不急。你到时候狮子大开口,我怎么赔给你。说着,她硬要拖冯镜衡过去,因为就那处三角几案上的那只花瓶看上去最老祖宗审美,“你不行弄个玻璃罩……”
  她话还没说完,反被冯镜衡一把扽回头了,“去逛超市吧。”
  “啊?”
  “你不是嫌我这里冰箱里空的么,趁我今晚在,去给它填满。”
  栗清圆没来得及反驳,听冯镜衡再道:“我明早的飞机,去江北那里谈事。得下周回来。”
  对面的人微微一怔,随后好像是接收了他这样一个再理所当然的出行信息。只低头看了下腕表,实事求是,“这个点……超市都快关门了。”
  冯镜衡当她答应了。笑一声,催她即刻动身的淡定,其余好像都不在话下。
第33章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
  冯镜衡去的路上给莫翌鹏打了个电话,莫家最大的连锁超市经营权在莫翌鹏的大姐手上。
  莫翌鹏再回电话过来的时候,两个臭棋篓子不去说相声可惜了。
  莫翌鹏把求大姐的话原封不动地给冯二学过来:镜子家里倒了灶了,这会儿才砌好的,无论如何你得帮他忙活出这顿急火饭。不然,他今天一定会杀到我们家去的。
  莫家大姐骂他们这群狗党没一个有出息的。莫翌鹏再牢骚,拿人家的手短,上回那笔流动资金就是冯二瞒着他家老大串给我的。我不管,老姐,你无论如何得给金陵路上的店长说一声,晚半个小时闭店关账,啊。这个人情我不还,到时候,我也没脸见他了。
  冯镜衡嫌莫翌鹏啰嗦,“嗯,怎么说?我这已经去了啊!”
  “嗯,你去吧。我老姐说了啊,就这样还追不到,冯二他这辈子干脆就这个单着吧。”
  冯镜衡笑着骂人,“你姐怎么老是这么着急我的啊,她怎么不着急你的,我纳闷了!”
  “因为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你冯镜子钻石王老五是有原因的,你真的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也没有一顿骂是白受的。”
  “滚蛋!”
  莫翌鹏还在那头闹哄哄的笑着呢,冯镜衡这头径直把蓝牙车载电话给挂了。
  副驾上的栗清圆多少有点尴尬,也心知肚明,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敞着说。她一尴尬,要么就是喜欢喝水,要么就是喜欢假装自己很忙。
  眼下,这两样都没有。栗清圆没辙之下,只得翻出包里同事给的一根零食饼干棒吃,上头全是韩文,吃了两口,栗清圆才觉得嘴里有滋滋的动静,是巧克力饼干棒里掺了跳跳糖。
  糖还在嘴里跳呢,开车的人问她,“没吃晚饭?”
  “吃了。”
  “还要再去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栗清圆生怕他再问一些她棘手的问题,连忙反问他,“你这样好吗?”
  “嗯?”
  “超市那头。”
  冯镜衡会意,“不要紧。也就他们店长多等半个小时的事。”
  栗清圆嘴上不说,可是这半个小时牵扯到的是大宗的人情世故。“其实,你在线上点了,我明天去给你放到冰箱里是一样的。”
  “不一样。”
  栗清圆不禁偏头看他一眼,冯镜衡单手掌舵驱车,说话间正好到了金陵路上的这家超市,车子一路爬坡上顶楼停车场,爬坡途中,冯镜衡镇静也坚决的口吻,“我就是要一件件买了再一件件放进去,从而来消除你的刻板印象。叫你打开冰箱的时候,再不说我这里什么都没有的话。”
  栗清圆着实给他噎住了。也想申明自己的态度,“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不是嘛。可你说我这里都没有的时候,我很沮丧。”
  “……”
  “一来沮丧好像我叫你为难了;二来,我这又临时被抓壮丁,江北那头,老头非得我亲自过去一趟。”冯镜衡细数了他手头上的事,连同汪春申父子的,他的行程甚至已经排到下个月去了。
  车子一把进库再停稳的时候,冯镜衡正名今晚这样纨绔的行径,“我只是怕我再回来的时候,填补冰箱,就不是今日事今日毕了。你明白吗,栗清圆?”
  副驾上的人顿时只觉得脑袋轰鸣,刚才一路上来的时候电台里放着一首老歌旋律,凤飞飞的声音坚贞又缥缈,罗大佑的那句词: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真的珠联璧合。温柔缱绻,汲取人心。
  栗清圆有点后悔她吃了这根带跳跳糖的巧克力棒了。其实也很不快的是,冯镜衡虽然跟爸爸截然不同的个性,但是他有一点跟栗朝安很像。他们似乎只追求做事,事必躬亲的态度是不错,可是,他似乎闹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唯独没去问问正主。
  向项早年控诉栗朝安,你跟我说了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栗朝安的态度永远是缄默的。我还要说嘛,我为你做的这一切,难不成是假的么!
  终究,车子一径熄火,这首缱绻隽永的歌,栗清圆没听到那句她想听的。
  她有点怪车主。
  也有点想反驳他的我行我素,谁说的,谁说回来再买就晚了的。时机不对的人,再早也无济于事。
  车子既然已经熄火了,栗清圆只得下车来。
  冯镜衡下车落锁的空档,这家店的店长给他打来电话,问候冯先生,顺便提醒他,逛完后去自助收银系统台那里,他会在那里等着冯先生。
  冯镜衡口里自觉的打扰,说是争取半个小时扫荡完毕。
  店长说不要紧,他已经全安排好了。
  冯镜衡应答的声音,最后挂了电话,另一只手上是车钥匙和栗清圆吃了半根剩下的巧克力棒。
  他再递给她,栗清圆摇头,才要说不吃了。
  只见冯镜衡把剩下的半根直接丢自己嘴里了,包装纸袋顺手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吊儿郎当催她快点,反过来怪她,“你耽误的每一秒都是要给人家店长额外付的加班费。”
  栗清圆信他才有鬼,反正这就是个人情债的世道。莫家欠他的,他来找莫家讨,回头,他冯镜衡今天欠下的,哪天人家也一定朝他讨回来。
  “这什么玩意,好难吃!”
  栗清圆气后隐隐的笑,“谁让你吃的!”
  冯镜衡把车钥匙和手机递给她,栗清圆不接,他反过来夺过她的包,悉数全丢进去了,再来拽她的手,连人带包地提溜着往电梯处去。
  栗清圆被这个疯癫的人连拖带拽甚至带几分梦游意味地闪现到临近闭店的超级大市场。她不禁生出些神经又浪漫的感叹。
  赶时间的自觉,最后附和者反而成为了执行者。栗清圆明显比冯镜衡轻车熟路多了,她一路带着他直奔生鲜冷饮区域,考虑到他下周才回来,栗清圆说那些酸奶牛奶保质期短的就不要拿了。
  冯镜衡:“拣你喜欢的拿。你家里冰箱什么样,我那里就什么样。”
  栗清圆才不理会他这样的人来疯,按照她的采买章程来,另外又一直问他喜欢吃什么,可以买一点搁在保鲜和冷冻里。
  冯镜衡这种打出生起就没正经做过一顿饭的人,好像自幼被伺候出来的,倒也没养出多少挑剔别人厨艺的臭毛病。他每次回他父母那里,住家阿姨做的好吃就多吃点,不好吃就干脆不动筷子。经商家庭出来的孩子,更是应酬当家常便饭,他算是吃得多见得多的,还真没什么忌口的。
  提到忌口,某人不禁阴阳怪气起来,“我们这种混江湖的糙人,养不出娇气的毛病!”
  栗清圆转身过去,抿嘴笑了笑,随即往他推着的购物车里搁一盒红心的猕猴桃。冯镜衡见她往他枪口上撞的挑衅,更是眉头一皱,“成心的吧!”
  栗清圆忍俊不禁,一车之隔,冯镜衡真的就要把这盒玩意扔老远的臭脾气了。栗清圆这回一点没气的他的脾气,“你不是让我挑我喜欢的嘛!”
  “这个不行。栗清圆,你没事吧,不吃猕猴桃不会死,我告诉你!”
  对面人实在没忍住,头回在他面前笑得这么不矜持,甚至有点破功,“当然不会死。可是我喜欢吃啊,维C高,叶黄素高,保护视力、抗疲劳抗……。”
  “谁不喜欢啊?谁过敏啊?你心心念念记着呢,是吧!”冯镜衡气得把购物车松手,由她去推拉倒。老子不伺候了。
  栗清圆把那盒猕猴桃拣回来,和他掰扯一个道理,“我问的是,你,过不过敏?”
  撂挑子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听栗清圆再客观冷淡不过的口吻,“有人过敏是事实。我只是拿这个事实甚至该是临床依据询问一下你而已,你中文不行就再去返返。”
  冯镜衡突然走过来,单手重新扶住购物车,歪头到她脸上,再正色不过地审问一句,“谁过敏是事实?”
  “谁过敏都不影响我不过敏。就这么个事实,我没必要因为任何人因噎废食。”栗清圆目光清明,言语坚定。她心想,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你再废话,我睬你就跟你姓!
  冯镜衡很满意她口中的因噎废食说。然而,纵容她可以继续买猕猴桃的结果就是,“谁让你不小心秃噜出来的,栗清圆,我这辈子都不会吃个玩意了。猕猴桃,听起来就不正经,且妖气冲天。”
  栗清圆忍不住地再笑一声,神经病,臭狗屎。
  超级市场已经正式广播闭店。店长也在蔬果区见到了冯先生。
  冯镜衡上一秒还在骂猕猴桃不正经,下一秒又端起架子和人家交际起来。接过店长送的某品牌给他们线上app联名特供的乌龙茶,还没正式上架,店长姓徐,说今天正好在理货,就借花献佛了。
  冯镜衡先递了瓶给身边的人,随即徐店长问候他们,还有什么没买到的?
  冯镜衡看栗清圆当真渴了想要喝的样子,便伸手给她拧开了,自己的这瓶也就旋开了喝了两口。他朝徐店长很是客套劳烦的口吻,“差不多了。今天实在麻烦你们了,主要是我有言在先的,这临时跳票得出差,不给她备点物资,她到时候自己来买,大包小袋的,拿着拿着就火更大了。”
  徐店长一副过来人经验的笑谈,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对付女同志的需求,咱们男同胞的绝对认知就是,只要不是夫人再三强调的不要,都是默认的你办了再说。”
  冯镜衡找到组织般的认可与笑意。“是,就这样也怪我了。她脸皮薄,觉得我这样影响到别人下班了很不好。刚才一路跳拣,都没敢买要称重的,怕给你们添麻烦。”
  徐店长朝一直沉默不语的栗清圆客气颔首,栗清圆微微还礼。徐店长安慰冯先生女友,“不要紧的,今天就是耽误点时长也是我个人的,不影响别的员工。”
  栗清圆叹某人的眼睛真毒。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没说出口,可是冯镜衡光看就看明白了她的念头。
  徐店长这么说了,冯镜衡当真把人家给的台阶顺脚给她踢到脚下,“那就趁着徐店长在,看看要不要称个什么走!”
  栗清圆投他一眼,冯镜衡的目光很笃定。
  她这才把犹豫了半晌的念头,宣之于口了,她原本想回去路边自己买的,可是这个点,确实不怎么买得到了,“今天立秋,我想买个西瓜带给我爸。”
  说着,栗清圆去挑了个栗朝安爱吃的8424。
  直到栗清圆拿到了这个称重过的西瓜,与冯镜衡一道去自助结账台的时候,栗清圆想剖一半这人情味十足的西瓜给某人。
  冯镜衡不稀罕之余还有点吃味,“这不是给爸爸的嘛,你给我干嘛!”
  栗清圆总有那种自洽的放冷枪,治一切傲娇乃至矫情病,“嗯,给一半我爸,一半给你啊。今天立秋,该吃西瓜的。”就在冯镜衡很满意她这一半一半的按均分配时,冷枪来了,“反正我爸也吃不掉,他从来不肯把西瓜回收上冰箱的。”
  冯镜衡听着这话,正好替她捧着这西瓜在自助结账的扫码机上过账呢,扫上后,手里没轻没重地把那短命的西瓜往购物车里一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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