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撇嘴:“这是上京城最大的赌坊,自古以来,赌坊老板都是黑白两道通吃,官府里有很硬的后台,每月缴纳着嫖赌税银,被衙门默认的。否则能就这样招摇地日进斗金?
你若挡了别人的财路,只怕是要被针对,惹一身的臊。咱还是低调一点好。你就说帮不帮吧?”
战北宸认真地望着她:“夫人大概忘记了,你的夫君好歹也是个王爷,你是王妃。”
“就算你是王爷,你手握重兵,可这上京城的治安那是人家京兆尹的差事儿。你这叫越殂代疱。”
最重要的是,你没收了,那属于公家财产,只有凭借自己本事赢来的才能装入自家腰包不是?
这个男人,真笨。
战北宸没招,他虽说不知道沈清歌心里的小九九,可为了哄自家夫人开心,别说赌银子了,就是刀山火海,该上还是要上。
两人一同下了马车进屋,迎面就是一股污浊的空气,将战北宸差点熏出去,嫌弃地皱了皱眉。
里面吆喝声,惋惜声,兴奋的喊叫声,汇成一片,就跟煮开的一锅饺子似的。
整个赌坊里,零零散散地摆放了二十几张桌子,赌红了眼睛的形形色色的赌徒们摩拳擦掌,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般。
柜台后面直通后院,后院里设了茶房,不时会有赌客点两盏清茶,或者几两小酒助兴。
赌坊里的小乙,管事,打手,伙计偶尔在赌坊与后院之间穿梭。
柜台上贴着醒目的提示语:“闲人莫进”
二人在赌坊里转悠了一圈,沈清歌一眼就找到了姜大。
他今日似乎是手气不错,一条腿翘在长条凳上,跟前摆着一堆的碎银子,还有几样姜氏的金首饰。
沈清歌拽着战北宸的袖子,朝着姜大的方向指了指。
战北宸立即心领神会,走到姜大的身边,勾起脚尖,抬了抬姜大脚下的长条凳。
姜大一条腿踩在凳子一头,他这一给劲儿,难免重心不稳,长条凳翘了起来。姜大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就摔了个屁墩儿。
姜大赌兴正高,随口就骂了一句:“他奶奶的,哪个狗娘养的干的?想摔死老子?”
战北宸有些不悦:“无心之过而已,这位兄台出口伤人,有些过分。姜大扭脸打量他,衣饰华美,一瞧就是人傻钱多的主儿,不由双眼冒光。
今儿自己手气正好,正嫌不过瘾呢,来了大鱼了。
“吆,这嘴里说话带把儿习惯了,这位小兄弟见谅。瞧着眼生,第一次来吧?”
战北宸点头:“跟一位朋友一起来的,我就四处转悠转悠,瞧个热闹,不会也不玩。”
姜大笑眯了眼睛:“不嫖莫转,不赌莫看。这玩意儿有啥会不会的,就猜个大小就能把银子揣进兜里。上来咱俩比划比划?”
战北宸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沓的银票,摇摇头:“今儿带的银子不多,改日。”
快要上钩的大鱼,别说姜大了,旁边的人都不放过,一块起哄架秧子,就把战北宸给哄上了赌桌。
掷骰子听大小,最容易上手了。
战北宸有输有赢,当然是输得多,赢得少,慢慢地等着姜大上钩,赌注越来越大。
于是,战北宸赢了。
不甘心想翻本的姜大孤注一掷,最后却输了一个精光。
就连擅于浑水摸鱼,操纵输赢,榨干赌客银子的那个掷骰人,也都叫苦不迭。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打鸟,反倒被鹰啄瞎了眼。
战北宸左右环顾一周,没有看到沈清歌的身影。
因为担心姜大认出她来,沈清歌并没有往跟前凑,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瞧热闹吧?
幸不辱使命,媳妇儿交给自己的差事儿完成了。
于是战北宸见好就收,将银子裹起来,就要拍屁股走人。
还没抬脚呢,就听到赌坊后面有人高声叫嚷:“抓住她,千万别让她跑了!”
然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不知道打翻了什么东西。
前堂里靠着柜台闲唠嗑的几个彪形大汉相互对视一眼,面色微变,“呼啦啦”地一起往后堂跑去。
正在热火朝天地赌钱的众人,不过扭脸往后面瞧了一眼,便见怪不怪地继续下注。
有人漫不经心地询问:“怎么了?莫非旁边妓馆里又有人逃出来,跑进后堂了?”
“自古嫖赌不分家,这姑娘们逃出虎口,又进狼窝,被捉回去可是一通竹笋炒肉。这细皮嫩肉的,可惜了了。”
“唉,可怜,可惜小爷我今儿输了银子,要不一定大发善心,施舍她一夜雨露,破瓜之后也就认命不逃了。”
众人不怀好意地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
有人出声反驳:“这次应该不是妓馆的人,我刚才晃了一眼,好像是有个女人从柜台摸进后堂里了。”
刚想抽身而退的战北宸听到这句话,心里却不由一惊。
该不会是沈清歌又惹祸了吧?
再次四处张望,还是不见沈清歌的身影。
这个女人向来一刻都不安分,跑来赌个银子兴许都能惹出事端。
他麻利地将赢来的银子用布包裹好,拎在手里,就打算往后堂去瞧个究竟。
门口,被人凶神恶煞地拦住了。
“站住!老大的眼睛,看不清柜台上的字吗?后院闲人免进。”
“可刚才分明有人进去。”
“的确有人进去,可未必就能出来。”
这话说得好生嚣张,一看就是有恃无恐。战北宸不由有些担忧,这些人若果真都是那亡命之徒,沈清歌孤掌难鸣,只怕有危险!
战北宸一抬胳膊,“砰”的一声,沉甸甸的银子砸中了那人面门,一声不吭,就倒下了。
战北宸一撩衣摆,跃过后堂,后面是个数丈方圆的院子。
沈清歌手里拿着一柄匕首,正闪跃腾挪,跟一群赌坊里的打手打得不可开交。
第155章 官匪勾结,猫鼠一窝
战北宸无奈地摇摇头,只能上前,三拳两脚分开那些围攻的大汉,一把捉住沈清歌的手腕:“走!”
沈清歌却不肯善罢甘休:“你来的正好,后院地窖里关着三个姑娘,我不能袖手不管,要问个清楚明白。”
战北宸出手三招两式逼退众打手,两人被团团围困在中央。
为首汉子一脸阴鹜,上下打量二人。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到我盛京柜坊生事,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界儿。”
沈清歌轻哼:“你们竟然绑架囚禁良家妇女,目无王法,我们就管得着。”
阴鹜男眸光闪了闪:“不知死活,看来今日你们休想离开这里了。”
“我就没打算自己离开这里,今儿说什么也要拉着你们去见官。”
“见官?”阴鹜男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出门右拐,拐过两个路口就是京兆尹衙门,大人姓李,用不用我们帮你报官?”
态度嚣张,浑然并不畏惧,绝对是有恃无恐。
就说这些人能在上京光明正大地开赌坊,必有后台。
战北宸冷声道:“可以啊,我就不信你们有这个胆量。”
阴鹜男一声冷笑:“刚才小爷我就盯了你很久了,看你就像是专门来砸场子的,果不其然。今儿你们就甭想安生离开这里,不给你们一点教训,扒下一层皮来,你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们想要如何?”
阴鹜男一招手:“大家全都给我上,打死打伤勿论,重重有赏。”
一群打手顿时一拥而上。
好一副跋扈狂妄,草菅人命的口气!
可见这群亡命之徒平日里必然目无王法,不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今儿这事儿,管定了!
好不容易有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战北宸拽住沈清歌的手,将她一把护在了怀里。轻描淡写地接下了对方的第一轮攻击。
沈清歌想挣扎开,虽说战北宸的怀里很安全,但是也太暧昧。两人紧密相贴,战北宸的一只手臂还搂在她的腰间,就如情侣一般。
这是看不起谁呢,谁用他保护了?
战北宸并没有给她这个并肩作战的机会。只是将她护得密不透风,左躲右闪,迅猛反击。
堂堂一位从刀光剑影的战场之上磨砺出来的战神,这些只懂三脚猫功夫的虾兵蟹将岂能是他的对手?
众打手知道他厉害,心有忌惮,不敢主动进攻,可也不肯放他们离开,似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一般。
战北宸心中生疑,一边轻描淡写地逼退对方进攻,一边低头询问怀里沈清歌:“那些女子被囚禁在何处?”
沈清歌不假思索:“就在那边跨院的地窖里。”
战北宸心里一沉:“这些人在有意拖延时间,似乎是缓兵之计。我们需要赶紧到地窖跟前去,否则他们万一将人转移走,或者杀人灭口,那就麻烦了。”
沈清歌一想,可不就是嘛。
于是抬手一指:“就在西院,拐过那个月亮门就是。”
二人凭蛮力不费吹灰之力闯出一条通道,直奔西院。众打手穷追不舍。
战北宸负责掩护,沈清歌凭记忆找到地窖口位置,挪走上面遮挡的两捆干柴,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地窖口。
地窖口被铁栅栏焊死,上面铁将军把守,是锁着的。
不过这个难不倒沈清歌。
这种横锁内部机关最是简单。
她从头上拔下一支细簪,伸进铜锁锁孔之中,只不过轻巧拨弄,就将铜锁打开了。
她一把打开铁栅栏,阳光照射进地窖之中,里面的光线就亮堂起来。
下面的确是囚禁了三个人,缩在墙角,有些惊恐地抬脸望向沈清歌。
见到三人安然无恙,沈清歌顿时就放了心。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至于怎么救,还是个问题。
院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衙门来人了!”
沈清歌精神一振,定是这里打架,外面的赌客报了衙门,这下一定给这群歹人一个教训。
妈的,敢太岁头上动土。
果真,后院脚步杂沓,一个捕头模样的人,率领着十几个衙役,直闯入内,亮出腰间佩刀,将沈清歌与战北宸团团包围了起来。
“听说有人在赌坊里闹事儿?”
沈清歌立即抬手一指那群歹人,威风凛凛:“你们来得简直太及时了,这赌坊地窖里囚禁了三位女子。”
捕头上下打量着沈清歌与战北宸:“就是你们二人在此滋事?”
沈清歌点头:“刚才地窖里有一位女子逃了出来,结果没等逃离这院子就被他们发现,重新捉了回去,我恰好在前堂听到动静,这才一路尾随过来。”
捕头点头:“承认了就好,来人,抓走!”
“对,拐卖囚禁良家妇女,这是犯法的,应当将他们老板都抓起来。”
衙役们上前,不由分说,就要将手里的枷锁往沈清歌的脖子上套。
这一番操作,把沈清歌整蒙了:“你们什么意思?我是报案人啊,原告!”
捕头摇头:“错,今儿是盛京赌坊的人前来衙门报案,说你们私闯赌坊,寻衅滋事,我们也是亲眼所见,跟我们到衙门里走一趟吧!”
沈清歌被气得火冒三丈:“就算是他们报案又如何?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吧?我是为了营救被囚禁的女子,你反倒要抓我?开什么玩笑?”
捕头冷哼:“我们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有什么冤屈你去衙门里跟我家大人说,我们只负责抓人。”
麻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匪勾结,猫鼠一窝?
他们将自己拿入大牢,莫说自己会受什么罪过,就说这赌坊吧,把人一转移,口说无凭,没准儿还反咬一口,说自己胡说八道,诬告他们呢。
她正要发作,战北宸上前一步,沉声道:“将你家大人给我叫过来。”
捕头讥讽地看着他:“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啊?让我家大人来见你?好大的谱。”
战北宸冷冷吐唇:“九王战北宸,这个谱够不够大?”
“九王爷?”捕头狐疑地看着他:“九王爷会到赌坊里赌钱?你可别开玩笑了。难不成九王府穷得揭不开锅了吗?”
身后众人一阵哄笑。
“假如本王说,本王是来查案的呢?”
“查案自然有刑部,大理寺,京兆尹衙门负责。你若是说,是来抓逃兵啊,军中奸细啊,我可能会信你这么一丢丢。瞧你俩这一副刁民样,也敢冒充九王爷。”
战北宸面无表情,不急不怒:“李明威就是这样教育下属办案的吗?”
“大胆,竟敢直呼我家大人名讳,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捕头狐假虎威,对着战北宸大声呵斥。
第156章 被囚禁的女人
有衙役上前,在捕头耳根子底下低声嘀咕了两句话。
捕头将信将疑地挤出一丝笑意:“你说你是九王爷,可有凭证?”
战北宸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在捕头跟前晃了一眼:“这统帅三军的兵符你应当知道吧?”
捕头定睛只瞧了一眼,顿时被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九王爷恕罪。”
身后众人也“呼啦啦”全都跪下了。
战北宸收起令牌:“那本王还用跟你回衙门吗?”
捕头头上汗如雨下,战战兢兢地道:“不用,当然不用。”
“还不快点将人救出地窖?”战北宸下令。
捕头不敢怠慢,立即命人上前,将地窖里的女子放了出来,解开捆绑的绳子,掏出嘴里塞着的东西。
三人跪在沈清歌与战北宸脚下,连连谢恩。
战北宸挑眉:“接下来应当怎么做,不用本王交代了吧?”
“不用,当然不用。”捕头满脸谄媚:“小人这就将盛京赌坊老板带回衙门,严格审讯。”
“冤枉,九王爷,杨捕头,真的冤枉。”
那满脸阴鹜的为首之人上前,从怀里摸出三张纸,递给杨捕头:“这三个女人乃是大户人家府上的奴婢,因犯错被当家主妇发落到隔壁妓坊,由于性子刚烈,姿色平平,被她家鸨娘转手卖给了我们端茶递水做粗活的。这是卖身契,请王爷还有杨捕头过目。”
杨捕头接在手中,打开看了一眼,便有些为难,递给战北宸:“王爷,的确如此,这三人卖身契就在这里。”
战北宸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扭脸问那三名女子:“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你们果真是奴籍?”
女人抬脸看一眼那为首阴鹜男子,畏畏缩缩地点头:“是真的。”
战北宸看了沈清歌一眼:“你们不用害怕,实话实说,本王会给你们做主。”
其中一个女子大胆抬起脸来:“的确是真的,奴婢自幼便被亲生父母卖给了我家员外府上做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