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觉得,清歌生辰是真是假,微不足道,乃是儿臣的家务之事,不应让父皇母后为此操心。”
皇后冷笑:“微不足道?她若是八字不好,这会关系到我长安国运,你的运势!”
“事实上,清歌救了皇祖母与儿臣的命。”
“那又如何?装神弄鬼,蛊惑人心,这都是欺君之罪!你若再护着她,就一同治罪!”
皇后勃然大怒,殿内一片寂静。
沈清歌起身,跪在地上,冲着皇帝与皇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正如母后所言,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可能关系到国运与王爷运势。清歌恳请父皇下旨,此案移交大理寺追查个水落石出。
假如,篡改生辰一事是假,就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加害儿臣,望父皇支持公道;
假如是真,儿臣愿自请合离,自此一别两宽,不能坏了王爷的运势。”
皇后此举,正是为了拆散战北宸与沈清歌,无论是谁从中作梗,那都不重要。
因此笃定地道:“你的出生时辰或许外人不知道,但是你哪一年出生,及笄礼是在何时何日,相信不难打听。一旦查实,你的确不配做我皇家的儿媳,本宫会立即下旨废掉你的王妃之位。”
众人不约而同有些幸灾乐祸,只有战北宸暗自捏了一把汗,紧咬着牙根,努力隐忍自己的情绪。
沈清歌心中一喜,面上却淡然无波:“既然的确有人篡改庚帖,清歌恳请严查从中作祟之人,还我公道。”
“还你公道?”皇后冷冷地道:“这庚帖是你将军府递交的,若治罪,还用查吗?”
沈清歌望向大公主:“此事母后可以问问大公主,她或许略知一二。”
大公主一口否认,有些气急败坏:“你沈家攀权附势,退我婚约,怎么还反咬一口,与我侯府有何关系?本宫一概不知!”
“庚帖乃是褚文靖亲手交给了钦天监,能说没有关系吗?”
皇后一愣:“文靖?此事跟文靖有什么关系?”
战北宸淡定自若,替清歌道:“文靖想悔婚另娶,于是就擅自篡改清歌的生辰,将清歌嫁入九王府冲喜,如此顺理成章就可以迎娶沈家二小姐,还可以成就一个仁义的美名,可谓一举两得。”
前些时日,褚文靖与沈明雅之间的丑事刚刚在上京城传扬得沸沸扬扬。
坊间流言,已经有了这样的版本。如今经由战北宸亲口说出来,众人惊愕之余,也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包括六王妃,心里也猛然揪起,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今日,该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若是得罪了大公主,日后可有自己的苦果子吃。
倒是皇后,身居深宫,并不知情,反而觉得荒唐,再次为褚文靖辩解。
“文靖可是你的亲外甥!为了这个女人,你竟然胡说八道,将责任推到文靖身上?北宸,你简直太让母后失望了。”
战北宸已经是孤注一掷,浑然无畏:“褚文靖今日就在这端午宴席之上,母后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询问。”
褚文靖此时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口否认。
“你说话可要讲究凭据,不能胡乱诬赖人。沈清歌生辰那是沈家人交给我的,由我转交钦天监,若是真有什么差错,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要是治罪,那应当找沈家。”
早知道定是如此,褚文靖肯定不会招认。
这种事情,无凭无据,皇后又偏爱褚文靖,最后吃亏的定是沈清歌。
于是众人纷纷谴责战北宸:“说话可要讲凭证,你这样说可有证据?”
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沈清歌见火候已到,不紧不慢地从空间里取出那张生辰帖,轻轻地展开。
“证据在这里,我将军府交给褚世子的庚帖,上面被篡改了出生年份的地方,就是褚世子的笔迹。母后,您要亲自过目吗?”
此言一出,最为吃惊的,还是褚文靖:“不可能!你从哪里来的?”
“你交给了谁,我就是从谁的手中得来的。”
“假的!”褚文靖斩钉截铁:“绝对是伪造的,别人模仿的笔迹。”
“或许,别人可以模仿得了你的笔迹,沈明雅肚子里的孩子,总不会是我凭空捏造的吧?”
褚文靖一噎:“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公主也附和道:“就是,你沈家的女儿品行不端,不守妇道,干嘛赖在我们身上?”
沈清歌知道褚文靖无耻,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绝情。
“大公主和褚世子若是这样认为,那我就无话可说了。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大理寺的官员也会秉公而断,绝对不会包庇欺君之人。”
皇帝在一旁,端着茶盏,慢慢悠悠地喝完一盏茶,见闹剧折腾得差不多了,终于舍得开金口。
“事情是真是假,尚未查清,就吵闹得不可开交。是不是都喝醉了?”
沈清歌与战北宸不说话。
皇后欲言又止:“皇上......”
皇帝老爷子“啪”地一拍桌子:“朕平日都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手足兄弟,当精诚团结,齐心协力,切不可同根相煎,兄弟生隙。六王妃,你可知罪?”
六王妃不由一愣,不知这罪从何而来,不由呆愣。
“钦天监为了给小九冲喜,从上京贵女之中千挑万选,方才选中了沈家嫡长女沈清歌。清歌嫁入王府之后,小九立即否极泰来,起死回生,足以证明,沈清歌乃是旺夫之命,与小九八字相合。
你却非要无中生有,说清歌的八字有假,不知是何居心?”
皇帝声音并不大,语气也算是平和,但是一股无形的威压,令六王妃浑身冷汗直冒,情不自禁地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
心里冤,冤得憋屈。
沈清歌的八字分明就是假的,她自己已经坦然承认,甚至于是谁从中作祟,也当场指认,皇帝老爷子为何要颠倒黑白,将所有的过错全都堆到自己头上?
一时间心中不服,委屈得泪花子在眼眶里打转。
皇后也欲言又止:“皇上,此事......”
皇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鼻端一声轻哼。
皇后立即吓得不敢再多言。
第164章 感谢他的不娶之恩
心里同样感到委屈的,还有沈清歌。
自己费劲吧啦地找到证据,其实心知肚明,同样是欺君之罪,皇帝会治沈家的罪过,但是不会过于苛责自家嫡亲外孙。
顶多斥责一通,打几板子,就能给自己一个交代,捍卫皇家的威严。
自己想要的,只是为了自保,还有给请旨合离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忍了这么久,酝酿了这么久,眼见胜利在望,凭啥皇帝一句话,就完了?啥事儿都没有了?
最乐的,还是战北宸,猛然精神一震,心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落了地,就跟被打了鸡血似的。
皇帝老爷子这一招,叫做“弃车保帅”
若是较真,褚文靖被治罪,名声尽毁,沈清歌与自己可能也要一拍两散。
弄不好,钦天监,将军府,也要受拖累。
与其如此,倒是不如就委屈一个始作俑者六王妃。当然,她也不委屈,害人者,人恒害之。
而且,此举杀一儆百,日后谁也不敢再提。
六王妃迫于皇帝威严,不敢再申辩,低垂着头,违心道。
“此事的确是儿臣听信了某些人的撺掇,未经查证,就胡说八道,坏了六王爷与九王爷之间的兄弟情分。儿臣知罪,求父皇恕罪。”
皇帝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却并未追究,她口中所说的某些人是谁。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罚俸一月,给九王妃定惊安神,以儆效尤。日后当引以为戒,不可再犯。”
六王妃也只能叩头谢恩,扭脸恶狠狠地瞪了卫婉莹一眼。
卫婉莹装作若无其事,装傻充愣,暗中却紧咬牙根,满是不甘。
皇帝抬手,命清歌起身并入座。
皇帝又扭脸看向褚文靖:“适才九王妃说,沈家二小姐已经怀了你的骨肉,此事是真是假?”
褚文靖有点不知好歹。他找(屎)死的本事牛,十几条狗跟着他都饿不着。
“她沈清歌与孙儿有过节,血口喷人!纯粹就是胡说八道。”
皇帝低沉地“嗯”了一声:“沈清歌三个字,也是你叫的?”
“她......”
“她现如今乃是你的舅母!”
“就她?算什么玩意儿?”
此时,皇后也已经明白过来了皇帝老爷子的良苦用心。
他这是为了保住褚文靖,化解他与沈清歌之间的恩怨,这孩子竟然还不知好歹,出言挑衅。
再多一句嘴,只怕就要被责罚。
于是立即“噌”地站起身来:“你给我住嘴,跪下!”
大公主慌忙摁着他跪在了地上。
皇后小心瞧皇帝老爷子的颜色,气怒道:“男人要有男人的肚量,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难得九王妃还不计较你犯下的过错,褚文靖,还不给你舅母磕头赔罪?”
褚文靖有恃无恐,还不服气:“这事儿孙儿真的冤枉。”
大公主暗中拧了他一把:“家和万事兴,文靖,不要惹你皇外公生气!”
褚文靖心不甘情不愿,当着大家伙的面,转身跪向沈清歌。
大公主暗中给他使眼色。
他不得不开口:“给九王妃赔罪。”
对于皇帝老爷子这样护犊子,沈清歌也很无奈,无法抗议,只能笑得十分灿烂:“都是一家人,叫九王妃生分了,叫舅母就可以。”
褚文靖使劲儿压了压怒火,恨不能吃了沈清歌:“给舅母赔罪。”
沈清歌脆生生地答应:“乖,不必多礼。我一个长辈,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皇帝十分满意,沈清歌能不计前嫌,一笑泯恩仇。
“你可以不与他计较,但是文靖,日后见到九王妃,你不可以再如此无礼。若是让朕知道,你再如此狂傲自大,朕定不饶你!”
褚文靖不得不谢恩领旨。
皇帝转而问大公主:“沈家二小姐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大公主也不敢嘴硬了:“儿臣回府之后,一定好生追问,假如真有其事,儿臣一定给沈将军一个交代。”
皇帝微微颔首:“沈将军一生戎马,为国披肝沥胆,你们不可以依仗自己是皇亲国戚,就将这些有功之臣不放在眼里,让三军将士寒了心。”
大公主乖乖地一口应下,心里暗自着恼。
适才当着众人的面,自己还阴阳怪气地说风凉话,若是让沈明雅进了侯府的门,自己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臊死。
没想到,竟然这样快就打了自己的脸。
皇帝略一沉吟:“文靖最近的确有些欠缺管教,是应当给他寻个世子妃,好生管束着他了。此事皇后要放在心上。”
沈清歌心里暗骂老爷子一声老狐狸。
既抬高了将军府,又明确告诉自己,沈明雅即便能嫁进侯府,她也永远做不了世子妃,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自己还能说什么?
合离?
那不是不识抬举吗?
自己就是想要个自由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宴席散去,大家陆续离开皇宫。
战北宸与沈清歌并肩而行。
沈清歌走路步子小,战北宸不得不放缓了脚步迁就。
卫婉莹与六王妃,太子妃等人走在前面,一言不合起了争执。
六王妃骂卫婉莹借刀杀人,拿自己当枪使;卫婉莹指责六王妃心存害人之心,借题发挥。
太子妃从中劝和。
沈清歌与战北宸二人从跟前路过,三人立即住了口,面露尴尬。
战北宸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清歌一愣:“你说什么?”
“对不起。”
战北宸又重复了一遍:“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歌歪着脑袋看着他,他的目光望向远处,深邃而又悠远。
“分明知道你委屈,我却不能帮你讨回应有的公道。”
沈清歌立即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是指褚文靖一事。
她无所谓地笑笑:“褚文靖是狼心狗肺负了我,但是也救了我。我无比庆幸,他的不娶之恩。
至于今日之事,父皇的确是偏袒他。可即便秉公而断又能如何呢?道德问题,罪不至死,即便将他打个半死,总有伤疤痊愈的时候。来日方长呢。”
战北宸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洒脱:“你不恨他吗?”
沈清歌扯了扯唇角:“那你恨卫婉莹吗?”
“嫁谁那是她的自由,与我无关。”
“同样,我从未将褚文靖放在心上,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战北宸只觉得浑身舒畅,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叫嚣与兴奋着。
冲动之下,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放心,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站在山巅之上,俯瞰天下。世间人要昂首敬畏你,不敢再对你心存任何亵渎。”
沈清歌一愣,顿下脚步,认真地打量战北宸:“你这是要将我做成泥塑的菩萨啊?”
第165章 追妻火葬场
战北宸也是有感而发,一时豪情壮志,以前从未对人表露过这种心迹。
一出口反被沈清歌取笑,一时间有点讪讪的尴尬。
“跟我回九王府吧?我当菩萨供着你,护你周全。”
沈清歌微眯了眸子:“护我周全?当有朝一日,你可以做的了你自己的主,休不休妻你自己可以说了算。那时候,我便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战北宸斩钉截铁:“休不休,本王现在就可以说了算。没有人可以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包括你。”
沈清歌对他不再像最初那般浓浓的敌意,最起码,可以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
毕竟,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就是一点矛盾与误会,相互看不顺眼而已。
“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王爷请留步,咱们不是一条路。”
战北宸脚下一顿。
沈清歌脚下加快,走得远了。
战承谨,战承遇赶过来,与他并肩而行。
战承谨抻着脖子,目送沈清歌离开。
“追妻路漫漫,其修远兮,吾九哥将上下而求索。”
战北宸抿抿唇:“你这是在幸灾乐祸?”
“不仅是幸灾乐祸,我还想趁虚而入呢。”
战承谨手抚心口,夸张地咋舌瞠目:“今日这一顿酒吃得,简直是一波三折,惊心动魄。可想而知,九哥每日里的生活也必然丰富多彩,简直羡煞小弟我了。”
战北宸苦笑:“不叫丰富多彩,应当叫鸡飞狗跳。看来,十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那两顿打,挨得有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