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相安懂得一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肯定没有免费的饭食可吃。
“张美人病了,娘娘之意甚是担忧二皇子。”谷大顺说道。东方相安轻轻点头。他懂了。
“娘娘善心。”东方相安感慨一回。
谷大顺也道:“是啊,娘娘善心。也不需要我等做什么坏事,就是旁观即可。”
简单一点说法,张美人能平安生产。就是背后有人。
谁?谷大顺和东方相安等人。他们一直在保着张美人母子。谷大顺是天子近臣。皇后当然误会了,她以为是天子之意。
皇后想做什么?就是请谷大顺等人默许即可。
皇后想要什么?当然是抱养了二皇子。膝下无子,皇后便想着养一个就是。在这一个世道里养恩比生恩大。
至于给费邑侯府好处。也是让费侯府莫要一门心思往瑶仙宫的宋昭仪那儿递忠心。
宋昭仪要生了。在宋昭仪诞下皇子前,皇后想一锤定音。
皇后养子,暂不记名,那也是中宫养子。当了半个嫡子使。
如果皇后有本事养熟二皇子,二皇子能入天子法眼。便是真记到皇后的名下,那时候就成了嫡子。
立嫡立长。二皇子有好前程,哪可能不孝顺了皇后娘娘。
“我等天子家奴又岂敢拿了主家的主意。”东方相安摆低姿态。他的意思更明白。皇后想干嘛,当然是中宫娘娘自己操办。
他们这些天子家奴不帮衬,也不会坏事儿的。
“是这么一个道理。”谷大顺赞同一回。
承平十六年,初三日。大司空府举办洗三宴。谷秀娘亦是宾客之一。
送过了贺礼,见过当事人。瞧着袁清惠的气色还成。
谷秀娘恭喜一回。尔后,也不多打扰了坐月子的袁清惠。谷秀娘由着刘府的家下人引路,便去女眷们的客院小坐。听一听女眷们的谈话趣事。
当然也可以去听一听小戏。这等热闹时候,大司空府里也有小戏班子。
“世子夫人。”谷秀娘听过八卦,又去看一回小戏。这儿人不多。倒也显得清楚。就是谷秀娘看得热闹时。有人给谷秀娘这儿送上茶果点心。
尔后,对方盈盈福一礼,道:“奴婢谢世子夫人的活命之恩。”
“……”谷秀娘望着来人,她挺惊讶。她不认识对方。
“请问你是哪一位?”谷秀娘有话便问。
对于谷秀娘的问话,对面人似乎挺坦然。她自报家门说一说背景。
谷秀娘听懂了。这一位便是刘大司空庶子刘胤的生母。
“你寻我可有事?”谷秀娘问道。别看谷秀娘问的平淡。可在心头,谷秀娘敲响警钟。
对于谷秀娘而言,她都立过誓言,再不掺合别人家的内宅事情。说到做到。
“奴婢没什么事情。就想亲口感激一回世子夫人的恩德。”翡翠说道。
“嗯。”谷秀娘轻轻点头。
“……”谷秀娘笑道:“我知了你的意思。只是你谢错人,你真想要感激,便谢过你家夫人吧。”
“……”话罢,谷秀娘端起茶盏,不喝,就是举一举。意思是她有事,请勿打扰。
“奴婢打扰了。”翡翠瞧出来费邑侯府世子夫人的意思。便是福一礼,尔后告退。
这事情谷秀娘不在意,也不想多嘴多舌。她只当没发生过。
承平十六年,元宵节。神京城,皇城,宫廷内苑,瑶仙宫。
今个的元宵节,让宋婉儿过得不开心。她瞧着宋姑姑,说道:“陛下待皇后娘娘不一样啊。”
“……”宋姑姑沉默。
“娘娘,陛下待您亦是宠爱有嘉。您腹中的皇嗣要紧。请娘娘不必幽思。待您诞下皇子,三皇子一定会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宋姑姑想法子劝话道。
“那不一样的。”宋婉儿说道。今个天子发话,张美人病了,于是二皇子由皇后暂时照顾。
这是暂时照顾吗?搁许多明眼人的心头,这能暂时照顾,就能一直照顾下去。
“我就替腹中的孩儿担忧。”宋婉儿说出自己的心思。
当然也是半吐露半隐瞒。真心话便是宋婉儿思索着,皇后养皇子,一旦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就成了嫡子。她便是生下皇子亦是庶子。
争吗?名份之上就先天短了一截子。
这让宋婉儿不甘心。
宋姑姑又是劝话。宋婉儿知道身边人为她好。可就是奈不住多想。这一想,宋婉儿就感觉到了腹部的疼痛。
“姑姑,我要生了。”宋婉儿皱了眉,她说道。
瑶仙宫里,宋婉儿是主子。自然一应依着她为主。
至于侍候嫔妃生产的产婆,内府早备好。此时瑶仙宫内一应人各有差遣,各自按着章程办事。
昭阳宫,椒房殿。
承平帝在皇后这儿,帝后二人正说着关于二皇子的话题。
有小宫人进来禀话,道:“禀陛下,瑶仙宫的宋昭仪进产房了。”
“婉儿要生了。”承平帝一下子站起身。对于次子的事情,他这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
“……”皇后听到皇帝的称呼。一声“婉儿”唤得担忧切切。
皇后听一个分明。哪怕一直知道宋昭仪得宠。可是嘛,承平帝的态度还是皇后有一些押醋。不患寡患不均啊。
“陛下,宋妹妹要生了。这可不敢耽搁。”皇后提提醒一话道。
“对。朕要去瑶仙宫。”承平帝此时反应过来。他摆驾瑶仙宫。
皇帝要去,皇后因着要照顾二皇子,也是在椒房殿里安排一番,落在皇帝的御撵后面到了瑶仙宫。
承平十六年,元月十六日。
谷秀娘从下差的夫君东方暻口中知道。昨个宋昭仪生了。
“这是喜事。”谷秀娘说道:“姐姐一定高兴。昭仪娘娘可是姐夫的亲妹子。”
“……”东方暻轻轻摇头。
“未必是高兴,可能宋家还是失望居多些。”东方暻吐露大实情。
“此话从何说起?”谷秀娘刚问了,又瞧着夫君的神情。她又道:“莫不成昭仪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
“就如此。”东方暻肯定妻子的猜测。
“既如此,宋氏一族失望也能理解一二。”谷秀娘回道。
谁让天家真有皇位等着继承。宋昭仪入宫这些年,千盼万盼,这盼着怀上龙嗣。
哪料想前面的宫廷嫔妃都是生了皇子。到宋昭仪这儿就是生下皇女。这里头一对比,失落感得多大?
“甭管皇子公主俱是天家血脉。可是尊贵的紧。”谷秀娘说道:“我们府上还要备上了贺礼,贺昭仪娘娘,贺小公主殿下。”
“当如此。”东方暻同意妻子的话。
皇家宫宴,举办公主洗三宴。谷秀娘是命妇,她亦参加一回。
就是这等热闹的时候。天子降旨。
不止给公主赐下名号,曰丽锦。还给宋昭仪晋了位份。从正二品的昭仪晋为正一品的贵妃。
也便是这一日,柳婕妤、张美人这二位皇子生母同样沾了宋贵妃的光彩。一道晋了位份。
就是让柳婕妤有一点意难平。张美人,不,应该是张充媛。这一位跟柳充容一样是晋为正二品的位阶。
至于事情搁在众人眼中。这柳充容也罢,张充媛也罢,她二人都像是宋贵妃晋升的点缀,就镶边的。
小公主洗三很热闹。哪怕宋贵妃在坐月子。她没出现,可小公主出现了。
特别是这一回的晋升,可让瑶仙宫又出一回大风头。
“姐姐,您瞧,贵妃娘娘独得圣心。小公主也得陛下宠爱。贵妃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谷秀娘跟大姑姐丁芍药说道。
“借妹妹吉言。”丁芍药回道。
命妇们各有心思。至于皇后嘛,皇后不在意旁人的流言扉语。或者说打从承平帝乐意把二皇子交给皇后照顾。
皇后不介意陛下更宠着宋贵妃。毕竟瑶仙宫里有宠妃又如何?
宠妃膝下就一位小公主。这不是皇子,真引不起皇后的重视。
承平十六年,春。
承天府的周遭出了大事。有乱民攻打县城,祸害民生。尔后,自然有灾民逃往神京城避难。于此,也带来了神京城的祸事。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妹妹,最近闭府谢客吧。”东方暻一回来就跟妻子交待话道。
“玄高哥哥放心,此事我早有注意。”谷秀娘回道。
“不止为此。”东方暻的目光盯着妻子。他道:“我知道妹妹有善心,还收养一些妇孺孤儿到郊外庄子上。”
“前面可行,后面不要再做了。”东方暻叮嘱道。
“……”谷秀娘沉默下来。
“我只是尽量的救助一些妇孺幼子。”谷秀娘想叹气。瞧见了,不伸手,这还给不给人活路。
“何况她们皆是卖身于东方家。高门府第买些侍候的仆人,这里头有什么不对的?”谷秀娘寻问道。
理由她可寻好了。虽然在谷秀娘的心里她更乐于给旁人一个饭碗。活人之命,能多救一人总归是好的。
“不妥当。”东方暻说道:“衙门已经发现疫病。”
“这怎么会。”谷秀娘就差倒抽一口凉气。
“就是如此。”东方暻的神情凝重。他道:“神京城周遭,承平府周遭,已经在想法子不让灾民靠近。”
“那我听玄高哥哥的,我会吩咐下去,往后不收人了。”谷秀娘忙回道。
非是不存善心。而是量力而为。这一个世道里的疫病简直是闻之色变。
谷秀娘总得为其它人考量。一旦传染上可是一死就死一片的祸害。还是隔离开好,这能不碰着就最好不要碰上。
接下来的日子,东方暻上差的时间更长。谷秀娘更乐意守了府里,理一理府务,逗一逗儿子东方渭。
神京城,皇城,宫廷内苑。瑶仙宫。
宋婉儿这一位贵妃态度从容。她就是抚养着自己的闺女丽锦公主。
若说生产时知道生下一位小公主。宋贵妃很失望。可时间久了,她也适应了。慢慢的,宋贵妃也真心疼爱起自己的亲闺女。
“娘娘。”宋姑姑走上前,凑在宋贵妃的耳边小声说道:“出事儿。”
“大皇子、二皇子,这两位都召了御医治病。”宋姑姑一口气吐出一个大惊雷。
“……”宋婉儿的眉头一皱。
“这情况不妙啊。”宋婉儿呢喃道。
“姑姑。”宋婉儿的目光落在宋姑姑身上。她说道:“吩咐下去,守好门户,莫让人钻了空子。这等时候可不许惹了事非。”
“奴婢明白。”宋姑姑应话道。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东院之中。
谷秀娘逗着儿子,一边拿了薄片小木板做的识字卡,一边让儿子东方渭看图识字。
“老鹰。”谷秀娘指着展翅的老鹰,她念道。
东方渭瞧一眼图画,他伸出小胖手学一学展翅。他学道:“老鹰。”
就在母子二人看看图,识识字,最是温馨之时。东方暻归来。
“爹。”东方渭一瞧着他爹,他就不想识字。东方渭从亲娘怀里挣扎出来。他迈着小短腿向亲爹小跑去。
不等儿子抱住自己的小腿,东方暻伸手,一把抄起儿子。
“骑大马,骑大马。”东方渭开心的喊道。
瞧着不远处这一对父子的闹腾,谷秀娘不多言就静静瞧着。一时间也颇得一番岁月静好之意。
第33章
承平十六年, 春,神京城出现疫病。皇城之内,大皇子和二皇子生病。
春日本是美好的时节。一年之计在于春。可神京城的春天, 在这一年一点也不美好。
神京城, 内城,费邑侯府。
这一日, 东方暻一下差后, 他的神色坏透了。
前面屋中尚有丫鬟仆妇时, 东方暻还掩饰一二。此刻屋中没有旁人。当着妻子的面,东方暻不再掩饰。
“出事了?”谷秀娘跟夫君问道。
“出事了。”东方暻回道。
屋中气氛一下子沉默。良久后,东方暻问道:“渭儿呢?”
“今天闹腾的利害,这会儿在小憩。”谷秀娘说道。
“白日贪睡,小儿晚间会不会闹腾?”东方暻关切的问道。
“这倒不会。”谷秀娘回道。
“那便好。”东方暻关心一回儿子后, 他又道:“皇城的消息,大皇子殁了。”
“……”谷秀娘在心头倒抽一口凉气。天子膝下就两位皇子,如今殁了一人,于许多人而言就是祸事。
“二皇子无恙吧?”谷秀娘问道。
“孙老神仙妙手回春,二皇子已经救下来。”东方暻回道。
“孙老神仙真是杏林老神仙。这一回能保二皇子无恙。想必皇城里再闹风雨,总归还会归于平静。”谷秀娘说道。
哪怕天子膝下就一个皇子做继续人。这不是还有一人嘛。
“可爹担忧。”东方暻的脸上有忧虑。
“莫不成二皇子的身子骨不健康?”谷秀娘也担忧起来。
大皇子的病秧子之名,谷秀娘可是耳闻过。莫不成二皇子随其兄长?要是这样,就不妙了。
“二皇子太小,这一遭病了,哪怕救治回来。也容易伤着根。”东方暻停顿一下后, 又道:“孙老神仙是我当年专门请回神京城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