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说:“我看这孩子挺有心的,你要不就收她做徒弟吧,养老的事,以后再说吧。”
戴师傅点头:“嗯。”
晚饭是凤宁做的,她不是第一次来师父家,对厨房里的东西并不陌生,基本不需要人指点就能找到自己所需的东西,这点让师娘也很意外。
凤宁做饭非常有天赋,戴师傅吃不了太辣的,平时师娘做的饭他嫌弃得很,今天吃凤宁做的清淡的菜也没挑剔,还夸了好几句说她菜做得好吃。
凤宁笑着说:“以后我就常给师父做饭。”
等吃完饭,凤宁还想收拾碗筷,被师娘抢去了,对她说:“你是客人,帮忙做饭就很好了,哪能什么都让你做。你陪老戴聊聊天。”
戴师傅坐在椅子上,点了一袋烟,吸了几口,才开口对凤宁说:“那个高低柜上有一盒茶叶,你去给我泡壶茶喝。”
“好。”凤宁闻言,赶紧起身去泡茶。
等泡好茶,给戴师傅倒茶的时候,戴师傅说:“你给我敬杯茶吧,磕头什么的就免了,咱们新社会新事新办。敬了茶,这拜师礼就算完成了。”
凤宁喜出望外,激动地用双手捧起茶杯,颤颤巍巍地送到戴师傅跟前:“师父请喝茶!”
戴师傅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布包,递给凤宁:“收着,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以后你拿着它,把我戴家的灯笼做好,好好传承下去。”
凤宁恭敬地用双手接过那个长条形的布包,轻轻一捏,便知道是师父的刻刀:“谢谢师父!徒弟一定会努力,不仅要把戴家的灯笼做好,还要做强,让全国人民都知道我们的灯笼。”
戴师傅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要好高骛远,踏踏实实最重要。”
“师父教训的是,我一定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好好孝敬师父师娘。”凤宁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已经洗好碗站在一旁的师娘,“师娘,请喝茶。”
师娘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好,好孩子,跟着你师父好好学。”
戴师傅答应收凤宁做徒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听到了厂里一些同事的闲言碎语,说她是个马屁精。
以他这段时日跟凤宁的接触来看,这是个做事踏实认真的孩子,不投机取巧,也不爱跟人嚼人舌根。心灵手巧,却并不以此为资本炫耀。多好一孩子,怎么就是个马屁精了!不就是看他老头子行动不便,想多照顾点他吗。
离开戴师傅家,凤宁开心得难以自制,终于拜师成功了,自己那些压箱底的绝活就慢慢能够施展出来了。以后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照顾师父和师娘。
第二天,厂里的同事便发现凤宁对戴师傅改口叫师父了。戴师傅自己也笑着承认了,收了凤宁做徒弟。
这让同事既羡慕又嫉妒。其实他们跟戴师傅共事十多年,有的是机会跟戴师傅拜师学艺,然而谁都没想过要拜戴师傅为师,都只把扎灯笼当成一项工作,并没有想过要把扎灯笼这门技艺学得更精通一些。
这也是他们做了这么多年,也还是不能独立设计灯笼的原因,照葫芦画瓢可以,但自己设计新款式,就不行了。
所以这会儿凤宁这个新人刚来两个月,就拜了戴师傅为师,不少是嫉妒的。私下里说她有心计,也会拍马屁,不然怎么这么快就能讨得戴师傅的欢心。
凤宁没把这些人的闲话放在心上,她每天依旧认认真真工作,下班之后送戴师傅回家,顺便跟着他学灯笼制作技艺。戴师傅在工厂当师傅,教大家做的灯笼都是很常见的大路货,他那些压箱底的绝活很少有机会施展,因为对量产的工厂来说,有点用不着。
这些凤宁早就跟着师父学过了,这会儿算是温故知新。但在师父眼里,就是孺子可教,聪慧伶俐,是一学就会,对凤宁这个徒弟更为满意了。
月底的时候,凤宁收到了盛世安的回信,信上说他去年12月就报名了今年的军考,3月的时候已经通过了体能测试,现在正在全力以赴准备6月份的考试。
凤宁的信给了他很大的鼓励,他准备报考非指挥类的装备研发专业,也许将来还真能去研发军舰。
能通过体能测试,说明他身体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凤宁赶紧给他回信去鼓励了一番,让他专心复习,用心备考,预祝他金榜题名,展望他将来也许还能制造出中国的第一艘航空母舰。同时也告诉他自己工作顺利,拿下了一个大单,还顺利拜了师。
她把信寄出去,估摸着下次收到回信的时候盛世安就差不多快要考试了。
六月是考试月,不仅盛世安要参加考试,凤来和盛世明都要参加中考,希望这两个孩子都能顺利升入高中。
这天凤宁骑车送戴师傅回到家。师娘又留她吃饭,凤宁没有拒绝,最近她都是在这里吃晚饭,顺便跟着师父学扎灯笼。
她不止一次给过师娘生活费,都被她拒绝了。凤宁干脆就从家里带了米和菜过来,因为这些他们都需要买,自己家里种着有现成的。师娘收到这些很高兴,她在这里吃着也能安心。
吃过晚饭,又和师父研究了一下羊角灯的制作。戴师傅在灯笼研究上有点痴,他试图将古代文字记载中的各色灯笼复原,他复原了很多种灯笼,但这羊角灯始终都没能实现。
这么硬这么厚的羊角,要如何才能将它加工成半透明的状态,才能让里面的灯光透射出来。
“要么是羊角不对,要么就是我方法不对。听说北京故宫里有羊角灯的文物,要是能亲眼见见就好了。”戴师傅感慨说。
羊角灯的制作办法如今已经失传了,只有只言片语记载过。
凤宁曾经试过制作羊角灯,用记载的古法尝试了多次,都没有成功,后来借用了很多现代化的工具,才将羊角打磨成能透光的状态,勉强制作出了羊角灯,但她不能跟师父说自己做过,毕竟这是她“头一回”听说羊角灯,便说:“师父,等以后我陪你去北京看羊角灯。”
戴师傅听完呵呵笑了起来:“好啊。”虽然北京是每个中国人最为熟悉亲切的城市,但真正去过的人又有几个呢,戴师傅也没想过自己能去北京。
凤宁看了一下桌上的闹钟,已经八点半了,便说:“师父,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戴师傅说:“好,你路上小心点。走大路,别走小路。”
凤宁点头:“我知道。”
她骑上车,一路顺利地回到厂里。大黄见到她回来,开心地摇起了尾巴。凤宁弯腰摸摸大黄的脑袋,回到宿舍把车放好,又从厨房里打了水回宿舍洗澡。
正洗着澡呢,便听见外面传来了狗吠声,没多久便听见有人吆喝:“有没有人啊?过来开一下门,我来给你们送货。”
凤宁听见这声音,皱眉想了想,应该是司机送材料过来,怎么这个时间才来。她想着孙师傅应该能听到大黄的叫声,他会来招呼,便没理会。
等凤宁洗完澡出来倒水,外面送货的车还在,孙师傅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居然一直都没过来开门。
送货的人看见了她,扯着嗓子大声说:“那不是有人在吗?怎么不吭声呢。赶紧过来给我开门,我是来给你们厂里送货的。”
第42章
凤宁犹豫了一下, 看看自己身上穿戴是齐整的,便走到院子里:“谁啊?”
对方见到她,非常生气:“你怎么才来开门啊, 我喉咙都喊破了, 你吱一声也行啊。我来给你们送货,本来是下午来的, 结果路上出了点事, 车开到沟里去了,好不容易才弄上来,到这里就这个点了。你把大门开一下,我把竹子给你们卸院子里。我还没吃饭呢。”
凤宁说:“我刚不方便答话。我们门卫不在,我不知道怎么交接,要不你明天来吧。”
那人急了, 瞪着两个大眼珠子:“我都送到这里来了,你让我明天来?明天有明天的事。这货不用清点,都是些竹子,平时都是一车一车买的。一个月结一次账,你签个字就好。”
凤宁说:“那你等一下, 我没有大门的钥匙, 我去找一下门卫。”
凤宁打开小门出去, 跑到老孙家去找老孙。
那人看着凤宁盘在头顶的长发,露着修长的天鹅颈,猜到了刚才凤宁刚才在干什么。
老孙家新买了台电视机,全家人正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呢, 难怪没听见大黄的叫声。老孙听说有人来送货, 便赶紧过来了。
卸货的事凤宁帮不上忙,她回去洗衣服了。外面忙了个把小时, 才听见拖拉机发动的声音,终于是走了。
凤宁从房里出来,听见老孙说:“小凤,我把门锁上了。你早点休息吧。”
老孙虽然这么说过了,凤
宁还是亲自去检查了一下门锁,这是她每天都要干的事,不然睡得不踏实。
她将大黄牵到走廊下拴好,又仔细反锁上房门,这才安心。
凤宁一般要到十点后才睡,睡前不是在画画,就是在看书。她昨天去市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回来,这会儿正好看看。
凤宁看的是《毛选》,这书是上辈子女儿买回来放在家里,她无意间翻看了一下,发现伟人还是伟人,真是把很多问题都提前预想到了,所以就爱上了这书。昨天去图书馆正好看到有人还这本书,她就借了回来,这书真是温故而知新,每次看都有新感悟。
看到十点多的时候,凤宁觉得困了,就拉了灯,躺下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狗叫声给吵醒了,凤宁睁开眼,听见大黄叫得非常激烈,一听就不太寻常。
来贼了?凤宁犹豫了片刻,抬手拉了一下床头的灯绳,屋子里一片雪亮,掀开被子下床,外面的狗叫声渐渐低了下去。
凤宁拿起放在床头的短棒,这是她备来防身的,万一来了贼,也好有个依仗,毕竟这个年代的社会治安不只是一点半点的乱,得学会保护自己。
凤宁没开门,站在门后:“大黄。”
大黄呜咽着应了一声,没有再吠。凤宁看着门后的两道插销,没有去动。她一个人住在厂里,大晚上的确实不宜随便开门。
凤宁又回到床上,不过后半夜她没睡踏实,天还不是很亮就起来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黄牵到大门那儿拴起来。然后去洗漱,洗漱完毕出去买早饭,大黄见到她出去的时候还使劲地摇尾巴,凤宁说:“大黄乖,等会儿给你买吃的。”
她要了一碗豆花,又买了一根油条和一个包子,包子是给大黄的。
她回到厂里:“大黄,来吃早饭。”
大黄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迎上来,而是发疯一般蹦跳着,嘴里发出呜咽声,它的狗绳被拴在门卫室的窗框上,便在窗户下面使劲挣扎,这明显就不对劲,凤宁急忙问:“大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大黄突然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嘴里还冒出了白沫,凤宁看得心里一惊:不会被下药了吧?
她赶紧进屋,把手里的早饭放下,然后拿起洗衣皂,用水洗出一些肥皂水,拿过来想要给大黄灌下去洗胃,但是大黄现在疼得厉害,拼命在地上挣扎,凤宁根本就没法把肥皂水给它灌下去。
她急得大声叫:“孙伯,孙伯,你快来,大黄出事了!”
老孙刚起来,正在洗漱,听见凤宁的声音,连嘴角的牙膏沫都没擦干净,就趿着拖鞋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凤宁说:“不知道大黄吃了什么,我起床的时候它还好好的,我起来后把它牵到这里拴起来,然后去洗漱买早饭,回来的时候它就这样了。是不是有人给它下药了?我弄了点肥皂水,但我一个人灌不下去。”
“怕是吃了耗子药了。”老孙赶紧将大黄抱着,用手掰开它的嘴,“我来抱着,你给它灌下去。”
凤宁把肥皂水全都倒进了大黄嘴里:“是不是少了?我再去弄点。”
大黄喝了肥皂水,依旧没有好转,它的腹部剧烈地起伏,嘴里依旧泛着白沫,把老孙急得直骂娘:“那个狗娘养的给我的狗下药,我操他八辈祖宗!”
大黄是他从小奶狗养到大的,是条七八岁的老狗了,非常聪明懂事,他们感情深厚,谁知道竟会被人下药。
凤宁又赶紧送来肥皂水,两人合力将水再次灌下,大黄吐了些东西出来。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以为会好过来,然而并没有发生奇迹,不到半个小时,大黄就死了。可见这药之毒。
老孙愤恨不已,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我的狗招谁惹谁了?就这么容不得一条狗?你说你冬天要吃狗肉闹我的狗还说得过去,这个时节,你闹我的狗干什么?”
凤宁听到老孙这么说,忽然响起昨天半夜大黄吠叫的事,便说:“孙伯,昨天半夜,我听见大黄叫过,叫得很凶,我当时醒来了,但是没敢开门出去看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遭贼了吧?”
老孙停止咒骂,看着凤宁:“半夜狗叫了?”
“叫了!”
老孙想了想,赶紧转身去办公室和车间都看了一下,门锁并没有被撬的痕迹:“一会儿让厂长他们看看,有没有丢东西。咱们厂里有什么东西可偷的,全都是些不值钱的竹子和纸,还有一些布。这都要,怕是穷疯了吧!”
老孙又对凤宁说:“大黄被闹死了,你一个人住着,晚上一定要格外小心点,门窗要关好。”
“好。”凤宁其实真有点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其他人上班后都知道了大黄被人毒死的事,都很气愤,大黄跟大家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把它当成了家人,没想到竟会被人给下毒。
戴师傅得知大黄死了之后,问凤宁:“你晚上一个人住在厂里会不会不安全?”